01

老家門前,有一塊剛好能坐個人的石頭,造型像凳子。

這塊像凳子一樣的石頭,面兒上原本是凹凸不平的,小時候一坐在上面就會立馬跳下來,然後摸摸自己的屁股,直到有天我突然發現,它的面兒上竟有些許光滑。

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刻我好像走進了父親的心裏。

但當我從父親的心裏走出來後,沒有喜悅,也沒有快樂,只有愧疚和難過。不知不覺眼角竟也泛起了淚花,溼了眼眶,明明有好多想說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在我記憶中,父親常常去“光顧”那塊石頭,每到飯後或閒暇之餘,總能見到他坐在上面,定睛注視着前方,像是在欣賞什麼,像是在思考什麼,又像是在享受什麼。多少次曾帶着疑問問父親,可他都沒有告訴我答案。

如很多次回家,多數能看到父親坐在那裏,問:“爸,你怎麼又一個人坐在這裏,外面冷,回家不能歇着嗎?”

父親不會正面回答,只會說:“習慣了,你回來了啊,喫飯了沒有。”

慢慢的,我也都習慣了。

都說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就在一瞬間,以前在我崩潰的時候,會找朋友談心,會找菸酒宣泄,唯獨那一次我一個人跑回了家。知道爸媽不在家,也不希望爸媽在家,眼角的餘光就掃到了那塊石頭,想坐下來調節自己的情緒。

當我坐下後,我竟感受到了一種特別讓人放鬆、輕鬆的舒適感。

感覺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或者說感覺自己脫離了那個讓自己崩潰的世界,腦子裏把什麼都給忘了,什麼都沒想。看着眼睛前方的青草、槐樹和舊石頭,好像心有了歸屬的地方。

我也才如夢初醒,原來這裏,竟成了父親最後的陣地。

也只有在這裏,他才感覺自己是自己,也只有在這裏,他才感覺自己像自己。而我也意識到,父親曾是我,而我也終會是父親。

很想一直坐在那裏,可是你還活着,就不能逃避,有許多責任、問題和困難等着你承擔和解決。但讓我心酸的是,怎麼那塊石頭,竟成了一箇中年男人的港灣和棲息地。

一箇中年男人,他就給自己留了那麼一小點空間。

一箇中年男人,他也許只能擁有那麼一小點空間。

起身後,我失神地望了望那塊石頭兩眼,有點不捨,有點依賴。後來,我和父親一樣喜歡上了那塊像板凳一樣的石頭,它就像你最忠實的聽衆,無言,卻很有力;無聲,卻慰藉心靈。雖然沒有溫度,但承載了你很多感情和崩潰。

02

之前網上很火的。

男人下班後,將車停在地庫裏,總要抽完兩根菸或者聽完兩首歌,才肯從車裏走出來,踏進回家的電梯。收起在車裏的情緒,戴好自己的面具。

很多女人想不通,這是爲什麼?家裏的沙發難道不舒服嗎?

有一個高贊回答:

“因爲那是一個分界點。下了車他是父親、是兒子、是老公,唯獨不是他自己;在車上,一個人在車上想靜靜,抽根菸,這個軀體屬於自己。”

是的,推開車門等着他的就是柴米油鹽、養老育小、工作安排等等瑣碎和壓力。只有在車裏,他才能放肆地享受着一個人的快活,在獨屬於自己的小天地裏載歌載舞。

有多少男人,只敢在地下室盡情宣泄自己的壓力。

關於男人的壓力,我想講一講的,是不是大多數人都認爲,男人的壓力都是來自生活上的,工作上的。比如房貸車貸、家庭開支、孩子學費,或者每天在職場上競爭與打拼。

真正能壓垮一個男人的,從來都不是房貸和車貸,而是他身邊最愛的人。

真正能壓垮男人的,是他最愛的那個人,從來都不能理解他、關心他和尊重他。讓男人崩潰的,往往也不是隻來自哪一方面,而是雙管齊下,最後成爲了夾板肉。

生活上的壓力固然有,但遠沒有超出男人的承受能力。

如果說,男人有堅強的後盾,那麼外界的壓力不但無法將他壓垮,反而會使得他迎難而上,愈加鋒芒。但後方這個港灣,一旦不能給男人帶來溫暖,那麼只會從根本上毀掉男人的希望,熱情和信念,最終淪爲一具不求上進的行屍走肉。

那是對生活的一種絕望,也是靈魂的死亡。

03

提到男人,女人從來都覺得他們最想要的是要麼是錢,要麼是權。其實一個男人真正想要的,是家庭和睦,那些只是基於家庭和睦後的追求。

家庭和睦,是男人的動力,也是男人的希望。

阿K跟我講過一件事,一天他下班回到家,日子還是如往常一樣。從他進了門開始,耳朵就開始傳來老婆的各種指責、埋怨、抱怨和吼叫。

時而對孩子大吼大叫,時而對孩子破口大罵。

這是老婆的常態,也是阿K回到家的常態,就是那種致命的嘮叨和抱怨,你做什麼都不是,做什麼都不對。到最後阿K竟然覺得只有在公司裏自己纔是最輕鬆的,甚至寧願在公司加班也不願意回家。

不誇張地說,是對“家”有了恐懼。

努力逼着自己在家裏陪着笑臉,逐漸也習慣了老婆在家裏尖銳的吼叫。很突然的,那天阿K在家裏一下子就崩潰了,像胸口壓着一塊石頭,讓自己喘不過氣來,急忙跑到樓下,整個人便像癱了一樣坐在地上。

那一刻他就想,自己在外這麼努力是爲了什麼?

不是爲了換來家庭的溫馨,爲了換來家庭的寧靜,等回到家能找到幸福的感覺,踏實的感覺。可事實上,怎麼與自己原本預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心情平復了以後,阿K就以平靜、自然的心態欣賞着周邊的風景,那一刻,他就和我坐在石頭上是一樣的,前所未有的輕鬆,但那一刻,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只覺得自己好可憐,無依無靠,本來是最親的人,卻成了自己最恐懼的人。

本來妻子纔是能聽自己傾訴心聲的人,結果妻子則是最不願意聽自己心聲的人。

阿K和我說句話,他說:“我才28歲,便理解了張愛玲那句話:中年以後的男人,時常會覺得孤獨。可悲的這種孤獨還不能享受。”

04

這是張愛玲在《半生緣》裏寫的一句話:

““中年以後的男人,時常會覺得孤獨,因爲他一睜開眼睛,周圍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卻沒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人這一輩子,最怕突然聽懂了一句話。

這句話說的是你,是我,也是他。所有的人都在需要你,可你的身後,卻空無一人。

縱然如此,你還是得堅強,還是得勇敢,不敢趴下,有太多等着你守護的東西,也有太多等着你面對的事情。

人世間最可悲,最悲壯的事情,便是愛不能成爲人的希望。

一步步被逼到懸崖邊,想跳不敢跳,想跳不能跳,只得在懸崖邊搭起一個小帳篷,成爲自己最後的蜷縮地,不奢望有人聽自己的心聲,只奢望在深夜與孤獨來臨時,最後的陣地不被擊破,保留最後一點堅持,留給自己喘息、緩衝的時間。

其實到頭來你纔會發現,人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感同身受這個東西不存在,絕對理解也不存在。

生活總是這樣,生活就是這樣,所謂的溫暖,就是自己內心保持着的希望和信念,指望旁人,旁人只會給你帶來孤獨。

寫在最後的話,送給你們,也送給自己。

如果沒有人擁抱你,那麼自己也要擁抱自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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