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走了,埋葬他的那塊地,頭枕臥虎山,腳踏黃鹿泉,都說是塊好地,我也覺得很不錯。父親能陪着他的父母長眠於此,在青山綠樹環繞中,安詳寧靜,沐浴春風。我想,對生者,對逝者,都是一種安慰了。

墳地原本是大伯家的,埋了父親了,我就和大伯把地換了一下,便於我更好的維護父親的家園。

從父親長眠於此,這塊地我就一直啥也沒種,所以野草叢生。清明節的時候,大家都覺得荒了可惜。於是,我就在琢磨了,種小麥或者其它作物,都得澆水,我唯恐澆地把水灌進父親的墳墓,所以,澆水是不可能的。但我還是決定種點什麼,荒着父親肯定不會高興的!

經過一番諮詢、思考,我決定,種點紅薯和花生,都是地下作物,一般情況下不用澆水,也很好管理,到時候,還能分給大家喫,豈不是個好事。

想好了就要幹,這段時間天氣涼,栽紅薯有點早。有人前段時間栽的紅薯一夜間都凍死了。所以我問種地的妹夫,他說,紅薯不着急,你先種花生吧。

五一放假五天,五號這天沒啥事,我就攜妻帶子一起奔赴老家,準備種花生。

雖然農村長大,但四十多歲了,還真沒種過花生。以前都是父親母親種,我竟然沒幫他們種過一次!現在想想真是有些不是滋味!

到底怎麼種,妻子也不懂。所以在鎮上種子公司買花生種子時,怎麼種?種多深?種多遠?一個坑裏種幾顆?我們都問的很詳細。賣種子的大姐也回答的很詳細,還笑着說,一看你們就不是幹這個的。

回到家裏,母親一聽要到地裏種花生,很高興。對於她們老一輩來講,把地荒着,在她們眼中就是罪過。今天突然提出要種花生,母親當然高興。不過又擔心我們沒幹過,太陽又這麼毒,怕我們曬着。

沒事,我說,這點活還幹不了,我信心滿滿。然後,在母親的吩咐下,把種子全倒在水桶裏泡起來。

喫過午飯,稍微休息了一會,因爲怕種不完,兩點多我就把妻子兒子還有表嫂、侄女一起叫上,準備開工。

屋外的太陽,直白白的照射在院子裏,眼睛都有些睜不開,只覺得到處都耀眼,空中、屋頂、地上,都是白亮亮的一片。水泥地上有些炙烤,不過好在有一絲絲風,雖然很曬,但感覺不是特別的熱。

妻子和表嫂一人找了一頂夏涼帽。我們一行人頭頂烈日,肩扛鋤頭,我手裏還提着種子,步行向地裏走去。

地不算太遠,十來分鐘就到了。到了地頭,就已經渾身火辣辣的,臉上也出了汗。孩子們白皙的臉龐上泛起了一層紅暈。稍事休息後,我們開始種花生。

我們五個人,我簡單的分了一下工。我和表嫂刨坑,兒子和侄女負責給坑裏放種子,妻子負責埋坑。

地裏長了很多沙棘草、灰耳朵草等,我和表嫂刨坑前,先得把草用鋤頭鋤一下,要不坑都在草裏找都找不見。

天氣太熱,也太旱了,刨個十來公分深的坑,一點墒情都沒有,土都是乾的。我都開始猶豫了,這能出來呀?表嫂也說,反正要是近兩天不下雨,就得澆一下,否則真的不好出芽。我忙讓兒子查了一下手機,還好,兒子說明天后估計有雨。那就行,幹吧,我對自己充滿了信心,眼前似乎看到了綠油油的花生秧。

兒子和侄女壓根就沒幹過地裏的活兒,不過天雖然熱,但他倆興趣挺高,緊跟着我們,刨一個坑放三顆籽,種得蠻像回事。

雖然種花生簡單,但堅持種完卻是件不容易的事。沒一會兒,我就覺得腰痠,手上也打了個泡,兩個孩子也熱了,躲在地頭的樹蔭下乘涼去了。回頭看看種過的地方,還不到三分之一,再看看前方,還有好大一片呀!

“孩子們,喝口水就過來,我們一鼓作氣,歇下來就幹不動了,幹事貴在堅持。會做一件事不算什麼,堅持把它做完,纔算有本事的人。”我強打精神,給孩子們鼓着勁,擦一擦額頭上的汗,又彎下腰刨起來。

五點半左右,在我們五人齊心協力下,花生全部種完了。我們又把地裏的野菜鋤一鋤,撿在一起擇一擇,準備晚上喫。

天還早,我們坐在地頭休息了一會,望着地裏一個個的小坑,憧憬着秋後的豐收果實。腦子裏突然想起了小時候語文課本里許地山的《落花生》,文中作者的父親對孩子們說,“所以你們要像花生,它雖然不好看,可是很有用,不是外表好看而沒有實用的東西”

想到此,看着近在咫尺的父親的墳頭,想起父親生前的點點滴滴。我不禁想,人的一生,可不就像這花生一樣嗎。默默無聞的長在土裏,伴隨着兄弟姐妹們一起長大,成爲對社會上有用的人,但哪一個,又離得開當初孕育他們的種子和養育他們的那株綠油油的花生秧子呢!花生成熟了,榨油了,或者成爲了我們的美餐,秧子早就點了火或者漚了肥了。我們呢,如今都長大成人了,父親呢,卻與土爲伴,永遠的長眠於地下了。

芸芸衆生,就好似這一串串的落花生,而每個人的一生,真像這一顆顆落花生……

作者簡介:賀延勝,山西省臨汾市堯都區人,愛好文藝,擅長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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