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停摆100多天后，好消息终于传来。

随着疫情的逐步控制，电影行业的复工复产也逐渐展开。5月8日，国务院发布联防联控机制，采取预约、限流等方式开放密闭式娱乐休闲场所，其中就包括停业许久的影院。

不过，预约开张与正式开业间，还得翻过片方担忧票房、观众担忧感染的两座大山。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今年电影行业的惨痛损失已难以避免，但开年以来的网络电影却多少给业内带来了几许暖意。

仅Q1，就有超过20部网络电影分账破千万。其中，《奇门遁甲》与近日上线的《倩女幽魂：人间情》（下简称《人间情》），更是历来少有的高分账票房影片。

前者时隔一年，使网络电影分账票房再次突破五千万大关，后者上线4天点击过亿、分账票房破1700万，业内人士透露腾讯视频为其许下了高达5000万的保底分成。

网络电影的“风口”真的到来了吗？我们不必为之泼冷水。

即便掌控了评分话语权的观众对其仍持鄙夷态度，他们也得承认，相比起草创时代的筚路蓝缕、变革时代的步履维艰，走入3.0时代的网络电影总归跌跌撞撞地踏上了正轨。

当然，在高兴之际，我们也有许多问题尚需思考。

发展至今的网络电影，有哪些新变化？《奇门遁甲》《人间情》的票房热度，会推动网络电影向更高的“天花板”迈进吗？影视公司与平台真的实现院线电影般的“多赢”了吗？

“错配”的话语权

前几天，《人间情》出品人刘朝晖的“一封信”在业内刷屏了。

在信中，这个入行二十多年的职业电视人，将自己投身网络电影以来的经历和感悟详细道来，颇令人感动。

《人间情》出品人刘朝晖

除了满腹豪情，他还在信中提及，《人间情》制作体量2000多万元，营销体量近2000万元，整体成本共计4000万元。如果他所言非虚，这无疑是网络电影有史以来成本最高的作品。

有趣的是，这部“稍有不慎便灰飞烟灭”的大制作，似乎并没有被掌握了评分话语权的观众接受。

虽然上线10天播放量已破1.5亿，但豆瓣评分4.9、猫眼评分6.8的成绩，还是道出了它的尴尬处境。腾讯视频用户倒为其打出9.0的高分，和《红海行动》持平。

这不仅让人深感好奇，这部被刘朝晖自称为“中国网络电影一座里程碑”的作品，怎么评分还是一言难尽？

本质来说，这是个话语权“错配”的问题。

正如昔日取得4000万票房的《齐天大圣·万妖之城》豆瓣评分5.0分、打破分账天花板的《大蛇》豆瓣3.4分一般，依托特效、情怀杀的网络电影本就难以收获遍观国内外电影的“迷影”用户青睐。

同一个事物从正反两方看，看到的就是“一体两面”。说到底，网络电影本就不是拍给“迷影”用户看的，这个最早以“六分钟有效点击”盈利的商业模式，从始至终服务的就是那些热爱强烈刺激、追求视觉体验的网络用户群体。而这些群体，与传统电影的受众迥异。

谁在看网络电影？据艾曼数据分析，外来务工人员较多的城市对网络电影的倚赖更重。有业内人士向笔者透露，对那些“等活”的外卖员、快递员来说，相比起动辄四五十集、追起来没完的国产剧，能随时暂停、不太费精力的网络电影无疑更符合他们的需求。

对目前的网络电影来说，太高的要求其实并不能起到激励作用。

电影从诞生到兴盛，再到如今的不断创新，历经了百年之久。而网络电影，从出生到现在，也不过才6年时间。故此，将网络电影视为鄙视链底层或许有点刻意贬低。同为豆瓣4.5-5分区间的作品，《道士出山》和《人间情》真的是一个水平吗？

在《奇门遁甲》制片人魏君子看来，网络电影走的是港片的路数。“港片是怎么创作的？他不是传统的三幕式创作，而是10分钟一段的分段式创作。每10分钟就给你个高潮，要么是视觉刺激，要么打感情牌，要么是喜剧，反正必须让你坐在这把电影给看完。”

也正是出于“把人留住”的目的，传统电影的节奏就对网络电影失效了。比起为了不浪费票钱烂片也要看完的影院观众，使用流媒体观看的网络电影用户拥有随时抽身而走的权利。“网络电影属于事后获益，通过观看时长来获取分账收益，看得长就赚得多。”

受众群体不同、创作模式不同，用电影的话语权来评判网络电影就多少有些严苛了。虽如刘朝晖信中所说，网络电影早期的很多行为，是自甘沉沦的。但就腾讯视频用户为《人间情》打出9.0的高分来看，这架算不上华丽的“马车”，终究踏上正路了。

“上进”的网络电影

网络电影在进步吗？答案是肯定的。不论是票房还是质量，诞生六年的网络电影都在蓬勃发展。

2014年网络电影的分账票房冠军是《成人记2》，分账金额63万；今年（截至当前）的分账票房冠军是《奇门遁甲》，爱奇艺、腾讯视频两家平台合计分账已突破5000万。

成长不止票房。早期的网络电影门槛颇低，“昨天在家垒猪圈，今天进城拍网大”的调侃说明着初期制作团队的业余与趋利。这些未接受过科班教育的网络电影从业者，本着“捞一笔就跑”的念头，将软色情、暴力、血腥、恐怖等元素杂糅到一起，力求赚快钱。

这一边，僵尸横生亟需道士出山来救；那一边，校花与空姐就投入了宅男的怀抱。这一边，周星驰的《美人鱼》刚刚上映；那一边，《美人鱼汤》《再见美人鱼》《我的美人鱼》等蹭IP的项目就上线播出了。必须承认，草创年代的网络电影确实“满地狼藉”。

不过，随着相关政策的出台、审查标准的收紧以及平台自身的精品化意图，网络电影市场也踏上了积极求变之路。面对这一变化，魏君子无疑有话要说。

2018年入局网络电影的魏君子，见证着其从原始积累向正规化转变的过程。投身之前，他对网络电影的印象一片空白。而2018年后经历过的三件事，让他对网络电影的观感逐步改变。

第一件事，发生在2018年的香港国际影视展，那是网络电影向2.0时代靠近的第一步。在影视展上，爱奇艺发起了“网络发行价值再生，港片IP的破局重组”的圆桌论坛，意图通过购买香港电影的翻拍版权，结束前两年动辄“山寨”、抄袭的混乱局面。

第二件事，则要归到《奇门遁甲》的翻拍上。论坛结束后不久，奇树有鱼找到魏君子，希望购得《奇门遁甲》的授权。交易很快谈妥，打动他的是网络电影拍摄的高性价比。

“当时他们给我看了项氏兄弟的两部作品，告诉我成本500万左右。我当时就觉得这么点钱能拍成这样，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后来我也正式参与进来，学到了很多新鲜思维。”

第三件事，就是三大视频网站向传统电影公司、电影人发起了拍摄网络电影的邀约。不过，具体响应者寥寥。一来，近十年称得上是国产电影市场的“黄金时代”，30亿、50亿票房电影的不断涌现，让传统电影公司对网络电影两三千万的分账票房看不上眼。

二来，传统电影公司对网络电影800万、1000万的低制作成本也难以接受。“一说网络电影，大家对标的是美国的Netflix，这一聊就走入死胡同了。毕竟Netflix的发展跟国产网络电影不是一个发展背景，也不是一个生存土壤，谁也不敢拿那么多钱去做尝试。”

虽然传统电影公司兴趣索然，但魏君子还是被这群网络电影从业者打动了。正是参与到《奇门遁甲》的制作中，他才发现，这个过去觉得简陋的行业里藏着深深的学问。

说白了，用600万拍一部电影，又有多少人敢拍胸脯说，既能盈利又能打响口碑呢？

分账“天花板”真的能打破吗？

网络电影的分账“天花板”真的很高吗？

当《大蛇》狂揽5000万票房时，想必业内人士十有八九给出肯定答案。2018年的网络电影市场里，充斥着“膨胀”二字。

《灵魂摆渡：黄泉》《大蛇》两部头部作品的成功，让绝大多数从业者失去了理智。甚至还有人做出了“2019年头部票房8000万”的预测。

现实给了业内人士一记狠狠的耳光。

2019年，网络电影市场严重缩水，不仅没有出现预测的8000万爆款，连破4000万的作品都没有出现。细数年度破千万榜单的一溜作品，绝大多数都只赚回了本金。

陈浩民主演的《济公之降龙有悔》制作成本1800万，分账只拿了1589万；由《大蛇》主创团队拍摄的《大雪怪》投资成本近1300万，最终收益也不过1537万。一时间，熙熙攘攘的论坛减少了，慷慨激昂的演讲也不见了，横店里拍网络电影的剧组都少了。

而今，《奇门遁甲》《人间情》的票房成绩，似乎标志着网络电影的“利好期”再次到来。

不过，唱暖归唱暖，我们更得看到，即便《人间情》拿到5000万保底分成，这一利好也并非来源于刘朝晖所说的“2C”市场，而是平台掏了腰包。说白了，一部5000万分账的电影，真的能为平台带来5000万的收益吗？如果绝大多数的点击由“老会员”贡献，那平台是赚还是亏呢？

另外，倘若不是年初腾讯视频更改分账规则，仅靠1亿播放量就取得1700万的分账，总归是有些不现实。要知道，2019年腾讯视频播放破亿的电影，不下五、六部。

说到底，网络电影市场并没有抬高“天花板”。依托于平台分账的网络电影，依旧没有挣脱“2B”的束缚。

然而这又引出新问题，网络电影真的能为平台起到拉新作用吗？

不尽然。从三大视频网站如今的态度来看，他们更多的是为网络电影的未来投资。但这份坚持又能持续多久呢？据业内人士透露，2019年网络电影的市场约为6-10亿。若这6-10亿不能迅速开枝散叶，成为60亿、100亿乃至600亿，平台坚持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事实上，如今的网络电影制作公司和平台之间，已然陷入了奇怪的“僵持”局面。

对怀揣着商业目的的制作公司来说，网络电影首先要保证盈利。而在用户群体近似固定的当下，想要持之以恒赚钱，还只能拍奇幻、动作、神话这些“恶名在外”的题材。可一旦享受了圈层红利，也自然而然地受到了圈层的束缚。“破圈”之作就难出了。

对于希望扩容基本盘的平台来说，如今网络电影市场的体量，它们自然不会满足。在连年亏损的财报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平台一边期待着出现兼具质量与流量的上乘之作，一边又与那些每年生产数部作品、仿佛按时间作业般的制作公司僵持。

毕竟，当一部网络电影既要分走揣进兜里的会员收入，又不能为自己有效拉新，总归是有些鸡肋的。

这也是平台邀请传统电影公司入局的原因。不过，纵然传统电影公司入局，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要考虑清楚：这些公司是要用2000万拍一部赚5000万的电影，还是用5000万拍一部赚1亿的电影？众所周知，所谓的“降维打击”不在于投资，而在于质量。

但要保证质量的降维打击，5000万成本真的够吗？若不抓特效、只重故事，为何不去拍小成本电影呢？毕竟，票房7.94亿的《无名之辈》制作成本也不到3000万。

更关键的是，即便“盘子”垒起来了，制作公司和平台间真的能实现共赢吗？平台不是影院，影院是分钱的，平台是给钱的。只有单片付费主导了网络电影的播出模式，片方和平台才能建立清晰的共荣共存关系。

【冯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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