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過很多面,這應是我第一次見店家用寬度來給面分類:大寬、二寬、韭葉、蕎麥楞、二細、三細、細的、毛細。

做面的師傅是西北小夥子,臉上帶着樸實的笑容,寡言沉靜。面在他手裏,平抹幾下,再抻兩下,就成型了。手一甩,面下到沸騰的大鍋裏煮幾分鐘,撈出來放上湯汁、調料,一碗熱氣騰騰的寬面就可以端給客人了。

小夥子姓馬,24歲,卻已經是有10年做面經驗的老手了,還是店裏的拉麪主管。他說自己從14歲就開始學做拉麪了。

“難道不上學嗎?”這樣問他。他笑着說,初中就輟學了,老家那邊,更願意讓孩子早學點手藝,然後早早地成家立業。

小馬帶着白色的無沿平頂小帽,我還以爲他是回族。竟然不是,而是甘肅臨夏的東鄉族,也是五十六個少數民族之一,根據2010年的人口普查,總人口也只有62萬多。

接着看到一篇文章說,臨夏東鄉的牛肉麪跟蘭州拉麪有着甚深的淵源。

史料記載,蘭州牛肉麪始於清朝嘉慶年間。甘肅河州東鄉人馬六七,從國子監同窗懷慶府清化鎮蘇寨人陳維精處學得並傳入蘭州。陳維精教他做清化鎮一帶流行的扯麪,即把和好的面擀平,然後切成寬條,再拉成細條,與拉麪方式非常接近。做面調湯使用陳家祖傳的小車牛肉清湯麪香辛料,特別講究白蘿蔔和生薑,這樣纔有味道。

馬六七學成之後將廚藝帶入金城(今蘭州),後因仕途不順,先在金城貢院巷口開了一家館子“樂膳坊”經營小喫,後又在通往臨洮的古狄道(今阿幹鎮)開了第一家牛肉麪莊——馬家大爺。由於經營得法,生意和家境漸漸好了起來,也引得文人墨客謳歌頌揚傳入街市,成爲蘭州民衆喜歡的美食——蘭州牛肉麪。

馬家大爺是蘭州最具代表性和最早的牛肉麪館,嘉慶時期當地官員、詩人、國學家張澍在《雨過金城關》一詩中雲:“拉麪千絲香,唯有馬家爺。焚香自嘆息,只盼牛肉麪。”其中牛肉拉麪據說就是馬家大爺的。東鄉族馬六七也被認爲是將牛肉麪紮根於蘭州是第一人。

後來陳維精後人陳和聲及馬保子等人,以“一清(湯)二白(蘿蔔)三紅(辣子)四綠(香菜蒜苗)五黃(麪條黃亮)”統一了蘭州牛肉麪的標準,爲其走向全國奠定了基礎。

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小馬,跟當年的馬家大爺馬六七是不是也有淵源。

面是我最喜歡的主食,長這麼大,喫這麼多年,還是愛喫寬的。

小時候家裏喫的面,都是老媽做的手擀麪,比掛麪粗且寬,煮出來湯都是稠的,加上炒的菜豆角,面菜都有了,那叫一個爽。後來喫的面,更喜歡刀削麪和扯麪,喫的最寬的是老崔的麪館做的軟面,也就是陝西的biangbiang面,俗稱褲帶面,最寬的得十公分。總覺得寬面更勁道,有嚼頭,麥味也足,比較起來,那種細如髮絲的龍鬚麪,便覺得軟塌塌不夠勁兒。

仔細想想,寬字也會給人寬廣、豪邁甚至豪橫的感受。西北來的做面師傅,無論是做陝西戶縣油潑面的,還是做蘭州拉麪的,大都是青壯漢子,做面是個氣力活,也是他們養家的本領。西北人豪放,面寬碗也大,端在手裏,喫的時候頭巴不得埋到碗裏。而做面的手藝,也是他們闖蕩四方到外面寬廣世界的通行證。有次在一家化隆拉麪館裏的牆上,貼着一副畫,上面就寫着“走出山門天地寬”。

在陝西的方言裏,有個詞是”寬展“,用它來形容面,再合適不過。開面館的朋友老崔對這個詞偏愛有加,因爲這個詞,還有手頭寬裕、心頭舒展的深層含義。後來他又把這個詞連同膠東方言裏的“旺盛”一起註冊了,寓意心頭寬展,人才旺盛,想想也是很妙。

小馬師傅所在的拉麪店,店名就是取自店裏的一種面型。據說,一來是向蘭州拉麪的傳統致敬,二來更有“嚴以律己,寬以容衆”的品牌理念蘊含其中。

其實寬也好,細也罷,寬寬窄窄的一碗麪,看似簡簡單單,其實做好並不容易,每個環節都不能馬虎。無論來自何方,關鍵還看是否能用心去做。

一碗好面,半碗麪湯,亦足以慰平生。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溫濤)

(壹點號 老溫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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