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可隗嚣这家伙还真顽强,他在刘秀四大王牌的围攻之下竟又撑了数月,汉军久攻不下,至建武八年八月,帝国临近洛阳的腹心地区颍川、河东等郡爆发叛乱,京师骚动,刘秀只得东归以稳定人心,于是将陇地战事全权交托给四将,临走之前嘱咐他们道:“隗嚣如今仅剩上邽、西城两大据点,二城若下,诸公便可将兵南击蜀虏公孙述。所以,刘秀在河北称帝后,便开始极力拉拢隗嚣此人,多次遣使封官并写信笼络之,并在书信中称其字,示与其平等相交,恩礼甚笃,这让隗嚣很是受用,于是多次协助冯异迎击蜀帝公孙述,而让汉军得以从容平定关东,可以说,隗嚣对东汉王朝是有功的。

很多人在读三国的时候,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为何诸葛孔明数次北伐,都不采取魏延从子午谷直取长安的建议,而大多选择从祁山道去攻略陇西,然后再图关中。一般的观点认为,诸葛亮如此战略,乃其用兵谨慎、不擅奇袭之风格所致;其实原因并没有这么简单。

隗嚣,字季孟,天水成纪人(今甘肃秦安人),出身陇右大族,青年时代在州郡为官,以知书通经闻名陇上。新莽末年,天下大乱,各地纷纷起义反莽,隗嚣也趁机在陇地起兵,自称西州大将军,并趁着更始政乱,先后攻占陇西、天水等凉州大郡,遂以天水为中心,成为割据一方的西北霸主。

所以,刘秀在河北称帝后,便开始极力拉拢隗嚣此人,多次遣使封官并写信笼络之,并在书信中称其字,示与其平等相交,恩礼甚笃,这让隗嚣很是受用,于是多次协助冯异迎击蜀帝公孙述,而让汉军得以从容平定关东,可以说,隗嚣对东汉王朝是有功的。
但隗嚣毕竟势力强大、尾大不掉,刘秀便想了个办法,许以高官厚爵,让隗嚣来洛阳任职,这本是两全其美之策。但隗嚣却不同意,因为他心里有阴影——当初更始称帝,也让他去长安任职,结果他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更始帝太让他失望了,连个赤眉都搞不定,还一个劲的搞内讧,最后不仅丢了江山,还差点害得隗嚣为他陪葬。
所以,隗嚣坚决不肯离开他的一亩三分地,而且,他也不屑于做个三公九卿大将军,他内心还是想要封王图霸,故常以西伯自称,想要等待机会开创一番基业。这就让刘秀非常不满了,汉高祖定下的“非刘氏不得称王”不能改,这是刘秀的底线,坚决不能让步,而且他隗嚣竟敢自称周文王,这岂不是称刘秀是商纣么?只是隗嚣实力强大,刘秀尚需要借其牵制公孙述,所以暂且虚与委蛇,勉强羁縻之,遂遣表兄来歙出使天水,常驻隗嚣身边,相当于现代的驻外大使,方便监视及做其思想工作;同时隗嚣也不放心刘秀,便派了心腹马援跟在刘秀身边,探听形势。

建武六年三月,蜀帝公孙述派兵侵扰南郡,刘秀震怒,下诏令隗嚣与冯异的关中汉军联合,出兵伐蜀,隗嚣却以道路艰险为由,断然拒绝。
隗嚣如此不给面子,咋办?
好办,硬闯!
六年五月,刘秀亲至长安,命关中汉军强行通过陇关,借道天水,西进陇道伐蜀。隗嚣深恐此乃刘秀假道伐虢之计,乃闻风而动,指示陇军据守陇山南部险要,砍伐巨木,堵塞陇坻,隔绝了关中与陇西之间的唯一通道关陇大道,多布伏兵,据险反击。汉军措不及防,又不熟悉陇山地形,遂 仓皇败退,幸得捕虏将军马武率精骑殿后,乃奋起武勇,被甲持戟,纵马奔击,飞入陇军阵中,如电掣雷轰,转眼间毙敌数十人,汉军精骑又随后逆袭掩杀,斩首数千,这才击退了隗嚣追兵。



刘秀的策略就是,派出多位使者,使用分化离间、拉拢示好等政治手段,说服了隗嚣手下郑兴、杜林等好几位儒宗大名士,及其后方重要盟友——河西五郡大将军窦融、金城诸羌部落等归顺了朝廷。
隗嚣发觉自己后方倒戈、形势孤立、内部动摇,只好自降身价,求取外援,遣使向公孙述称臣。建武七年三月,公孙述封隗嚣为朔宁王,派出五千兵马援助隗嚣,聊胜于无。


《孙子》曰:“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汉军这决定性的一击,等于在隗嚣心口插了一颗钉子,让他陷入到了巨大的战略被动之中,不能不挣扎,但越是挣扎,就会馅的越深。这就是他过于依仗天险的恶果。
果然,隗嚣气急败坏,忙亲率数万大军前去围攻略阳,妄图夺回此心腹重地。来歙闭城死守,顽强反击,箭射完了,便拆城中房屋,搜集一切木料,削为木箭,继续战斗。
结果,隗嚣引数万大军尽锐攻之,累月竟不能下。刘秀闻得前方战况危急,却不紧不慢,一直等到四月份隗军兵疲力困,锐气已丧之时,这才御驾亲征。
五月,汉军诸将分兵北上,各循陇山东麓诸山道,齐汇高平第一城(今宁夏固原,在陇西北部之安定郡,因其外阻河朔,内当陇口,襟带秦凉,城关险固,故号“第一城”。)
与此同时,隗嚣后方的河西大将军窦融也率五郡及羌人、小月氏等步骑数万,辎重五千余辆,与各路汉军会和。刘秀大军的兵力,遂达到二十万之众,可见其势在必得。
大军会师后,又携居高临下之势,从陇山北部的平缓山区迂回,沿着宽阔的陇水河谷南下,一路势如破竹,转眼克定陇地大半。刘秀继以政治攻势,拉拢威服,统战结合,使得隗嚣大将十三人、属县十六、军队十余万全部缴械投降。
《孙子兵法》曰“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刘秀这一招,就是赌隗嚣急切之间拿不下地势奇险的略阳,而以此一点牵制其全部力量,然后趁虚扫其侧翼,完全避开了仰攻陇山的不利因素,这正是绝顶高超的“中心开花,四面合围”战术。至此,隗嚣天险尽失,大势已去,再拿下略阳也毫无意义,无奈只好撤围,退保至东南方向的西城(今甘肃天水西城)与上邽(今甘肃天水),坚守不出。
不久,刘秀御驾南下与来歙军会和,并发书劝降隗嚣道:“若肯罢兵,当面向我归顺,保你父子相聚,全家平安富贵。若仍欲为英布、自取灭亡,亦悉听尊便。”
原来,隗嚣在起兵叛乱之前,曾派长子隗恂在洛阳当人质。刘秀便想用他们父子之情,让隗嚣迷途知返,可保家族万全。
隗嚣毕竟是个硬汉,他终究不肯投降,刘秀见他如此顽固,就算好脾气也受不了了,于是竟在阵前将其子隗恂斩首示众,然后出动手下四大王牌,联手围攻隗嚣,以尽快结束战争,还陇地以太平。
这四大王牌就是:横扫天下的汉军最高指挥官、大司马吴汉;平灭秦丰、扫定南方的征南大将军岑彭;大破燕王彭宠与齐王张步、全定燕赵的建威大将军耿弇;以及攻灭梁帝刘永、威震江淮、身长八尺、弯弓三百斤、勇武绝伦的虎牙大将军盖延。
这四大王牌,每个都是刘秀手下独当一面、扫定一方的方面军总指挥,如今竟然联合起来攻打隗嚣,刘秀也真是太给面子了。
可隗嚣这家伙还真顽强,他在刘秀四大王牌的围攻之下竟又撑了数月,汉军久攻不下,至建武八年八月,帝国临近洛阳的腹心地区颍川、河东等郡爆发叛乱,京师骚动,刘秀只得东归以稳定人心,于是将陇地战事全权交托给四将,临走之前嘱咐他们道:“隗嚣如今仅剩上邽、西城两大据点,二城若下,诸公便可将兵南击蜀虏公孙述。人生苦于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都觉头须为白!”(成语“得陇望蜀”典出于此)
刘秀要四将在搞定隗嚣后趁胜取陇道南下,一举攻灭公孙述,总之不能再拖下去了。这些年来,他对战争已厌恶到了极点,每次送战士们上前线拼杀,都不知要愁白多少头发。这一句“人苦不知足”,正是刘秀对战争最悲凉最深刻的反思与反省。
可惜,这一句令人心酸无比的成语,其后却被引申成了贪得无厌之意。刘秀在金戈铁马中的哀悯眼神与柔情百转,从此被后人生生遗忘。
完了刘秀又嘱咐吴汉道:“诸郡甲卒但坐费粮食,若有逃亡,则沮败众心,宜悉罢之。”
陇右山区地广人稀,无法依靠就地补给,而远程运输又受山川沟谷所阻,汉军长期客地作战,后勤压力非常大。所以刘秀告诉吴汉,兵在精而不在多,大军若久攻西城不下,士卒苦役乏粮,拖久了必有人逃亡,这时候就应该适当遣归战斗力不强的郡县地方军,只留精锐的中央军继续攻战,以节省粮草提振士气。
当年刘邦老嫌兵少,如今刘秀却嫌兵多,这就是境界的差距啊。
可惜,吴汉这人有个大缺点,那就是贪功。在接下来两个月的围城战里,他非但没有精兵减员,反而变本加厉,日夜全力攻城,搞得士兵苦不堪言。适值深秋十月,陇西高原寒冷彻骨,士卒饿冻交迫,战斗力急剧下降,吴汉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还好岑彭聪明,倒是想出一狠招来,派军士运土,拦蓄山谷,激壅谷水,欲以水淹城。
岑彭这招虽然狠毒,却也是最快解决问题的办法。眼见着大水就要淹至城头,隗嚣军众抱头痛哭,皆呼“今番尽为鱼鳖矣!”
然而好事多磨,汉军都准备开庆功宴了,忽听得城外金鼓齐呜,喊杀连天,隐约有人诈呼道:“百万之众至!”原来是公孙述派来的五千援兵从后杀到了。汉军正在城下欣赏水淹西城的好戏,根本没有防备,又兼士气颓丧,毫无战意,竟而阵脚大乱,蜀军趁机冲入城中,接应隗嚣突围,向西转赴冀县(今甘肃甘谷县东)固守。快蒸熟的鱼鳖居然就这么游走了,岑彭郁闷!
至此,汉军食尽,军心涣散,将士抱怨连天,汉军若再花几个月去围攻冀县那就秀逗了,如今之计,只好全军撤回关中,再做计议。陇蜀联军乘机从后掩杀,汉军大败,幸有岑彭亲自殿后反击,这才掩护了大部队全师东归。当岑彭率殿后部队撤回关中弘农郡时,百姓皆持酒肉迎军,谢道:“蒙将军为后拒,全子弟得生还也”。
一般来说,攻防转化之快慢,最能体现部队的军事素养,以及主将的指挥才能。就像足球比赛中最高明的战术,便是防守反击。而岑彭能于军队败退之时,迅速变换阵型转入反攻,进而一举击溃追兵,化败局为平局,这才是真正的名将风范。
建武八年的平陇之战汉军虽然未全胜,且狼狈收场。但隗嚣也因此元气大伤,本来陇地就贫瘠,又经长期战争,影响生产,终于在建武九年春爆发了大饥荒,一时饿死吏民无数,最后就连隗嚣都只能吃到黄豆干饭,这玩意儿不好消化,且遇水膨胀,隗嚣老人家消化系统本就不行,结果一吃竟而腹胀如斗,一病不起,隗嚣在病榻上又羞又愤又病又饿,没多久就死了。陇地诸将遂拥立其少子隗纯为王,继续与刘秀对抗。

在这种情况下,刘秀只得临阵换帅,令岑彭吴汉率部转屯别处,而启用来歙率领征西大将军冯异、建威大将军耿弇、虎牙大将军盖延、扬武将军马成、武威将军刘尚北上攻打天水,并大出血本,用粮谷、重金招降陇地军民;同时借鉴上一次伐陇战争粮草供应不足而导致功亏一篑的宝贵经验,在关中征调了军民数万、驴四百头负驮、运送粮草,而在汧县积谷六万斛以供汉军长期作战。
结果,历时一年多,隗纯终于支撑不住,只得又率众西逃至落门(今甘肃武山东北),苟延残喘。
公元34年(建武十年)十月,来歙冯异等诸将终于攻陷落门,隗纯无奈出降。东汉帝国倾国之力,历时四年,不仅熬白了刘秀的头发,还熬得冯异、祭遵等名将累死于军中,这才终于搞定了陇西隗氏,
隗嚣父子并不算什么名将,却以陇西一隅之地,硬抗东汉帝国数十万大军数员名将围攻四年之久,他们凭什么这么牛?靠得就是陇山之地利。所以说,诸葛亮只要能在陇西站稳脚跟,那就如同一把悬在曹魏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攻守主动尽在蜀汉掌握之中。.因为陇西对关中,占有高屋建瓴之势,攻之易,守得稳,这远比直取长安来得轻巧也安全。反之,就算蜀军能直取长安得手,那又如何?没等你站稳脚跟,陇西、河西乃至关西的魏军已大举反攻而至,依靠汉中秦岭那薄弱的补给线,你又能守住长安多久?两汉之交的更始帝刘玄与东汉末年的王允就是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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