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相比較大家說的東麗因爲賣包子找到了“民辦幼兒園自救”的方法。”這是東麗發動全體教職工在朋友圈分享關於賣包子H5鏈接之後受到的第一條質疑,而家長甩進班級羣裏的話,也讓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始詢問家長是否需要幼兒園包子的帶班老師感受到了一絲絲尷尬和委屈。

轉眼夏天已至,疫情時,“沒有一個冬天不會過去,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的標語在這時候也慢慢變作“花兒開了,我們來了。”但對於西安的民辦幼兒園來說,這個關於幼教行業的“冬天”離結束還遙遙無期。

受疫情影響,全國各地有諸多幼兒園尚未確定開學時間。近日,山東濟南某幼兒園爲了給老師們發工資。決定臨時轉行賣燒烤,而云南麗江一家20餘年的民辦幼兒園則開起了包子鋪生產自救。5月17日,人民日報網刊文《幼兒園臨時轉行賣燒烤自救,結果生意火爆……》,提到網友評論:自助者天助之、“困”則思變。無獨有偶,早在人民日報網刊文之前,西安高新區也有一家幼兒園在5月13日就賣起了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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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18年幼兒教育的東麗開始在朋友圈裏賣包子了,不僅身爲園長的她積極的轉發着各樣的文字和配圖,和她一起工作的40餘名老師也同樣克服了心裏的“不適”,正式成爲了一個個“包子西施”和“麪條貂蟬”。

5元6個肉包子,2元5個開花饃,4元一份一斤半的三色麪條,……這些定價低廉,賣相“可愛”的麪點出現在了西安的一家幼兒園。

“幼兒園咋賣起包子了?”這是東麗發動全體教職工在朋友圈分享關於賣包子H5鏈接之後受到的第一條質疑,而家長甩進班級羣裏的話,也讓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始詢問家長是否需要幼兒園包子的帶班老師感受到了一絲絲尷尬和委屈。

“可以理解麼,他們不清楚我們有多難,就覺得畢竟是搞教育行業的,怎麼能‘做生意’,還是賣包子這種活。”

東麗沒有覺得自己在做生意,

“我們畢竟也得要活下去,先活下去了再說之後的事情。”

但“活下去”這個簡單的願望在如今整個幼兒教育遇冷的情況下,顯然也變得奢侈了起來。

據西安市教育局統計數據顯示,截止2019年底,西安共有1839所幼兒園,這其中,民辦幼兒園佔60%的份額左右,對於這些需要自負盈虧的幼兒園來講,無法開學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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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包子的念頭並不是一時興起,爲了減少幼兒園幼師的流失,東麗從3月初就和整個團隊開始想辦法。

“首先得讓大家有事情做,說白了,就是需要適時的‘沒事找事’岔個心慌,老師真熬不下去走了的話,對我們整個幼教行業都是致命的危機,這行工資本來就不高,一般教師就在2000到3000,而疫情期間又好幾個月都沒有收入,我是真怕他們會對這個工作失去信心。”

封園隔離在家的日子,老師的羣聊裏出現了許多有趣的活動,比如貼面膜大賽、比如“曬”出你的菜、比如讀書線上分享會……“就是想先不管咋樣,把大家凝聚在一起,人在就沒有什麼抗不過去的坎。”

4個月停薪的日子裏,東麗管理的幼兒園沒有一個老師提出要離職。

幼兒園唯一的男教師在疫情期間去送了快遞,這讓東麗心裏有點難受,得知消息的她找來男教師的電話,還沒說幾句,男教師回他:“園長,你放心,學校開園了我隨叫隨到,肯定會回去的。”

■爲了賣包子在幼兒園門口支起的帳篷

龐大的投資和裝修以及人員成本都是幼兒園必須面臨的問題。一年上百萬的房租,每月幾十萬的固定工資,還有上萬多元的物業費,400多孩子“三餐兩點”的食材,還不包括水電、日常運維各種必須支出。僅僅是保持正常運營,每個月固定支出就是大幾十萬。

“從年初一直到現在,眼看着九月之前無法開園,大半年每個月大幾十萬的虧損,確實有些壓力太大。”

之前因爲被定性爲普惠性民辦幼兒園,因此12個班,每個班30個左右的孩子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就已經名額爆滿。甚至在今年秋季新一輪的招生中,由於報名人數遠超幼兒園容積體量,還需進行選擇,但這都是後話。

出乎意料的疫情打亂了他們整個的發展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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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1號,接到可以回幼兒園進行相關工作通知的時候,恆欣打心眼裏開心。家住內蒙古,早在正月9號就返回到西安的她,本是因爲幼兒園在正月十五就會開學。

恆欣是大班的班主任,疫情嚴重的時候,她沒想那麼多。“怕耽擱工作,想着早早買票回西安,我回來的第二天,小區就徹底封了,要是晚一個晚上,我可能就流落街頭了。”

之後就是長達近兩個月沒有出門的日子。“一個人在宿舍待着,之前管的特別特別嚴,像我是外地人,出門也不方便,這兩個月裏,廚藝精進了很多,跟着視頻學會了不少菜。”

雖然上週到了幼兒園,並沒有跟想象中一樣,做平常的教學培育工作,反倒包起了包子,但恆欣還是覺得心裏舒暢了不少。

“上週三是我們第一次正式發包子,我們班的小孩見了我直接就是撲上來的,他激動,我也很激動。”

簡單的幾個包子成了鏈接孩子家長和幼兒園老師之間的媒介。

■剛蒸出來的包子

“一開始大家都不好意思,也感到彆扭的很,人家一問我們,自己也張不開口,後來就給大家不停地做心理建設,我們賣的這麼便宜,這不過就是見孩子的由頭罷了,好多小朋友也不停的在問,什麼時候可以去幼兒園,可以見老師?孩子想老師,老師也想孩子,這種思念是相互的。”

從不好意思發朋友圈到最後甚至主動跑到馬路上想着把剩下的包子賣給路人,教師的變化也不過經歷了2天而已。

準備售賣餐廳麪點的頭天,東麗帶着30多個老師進行了反覆的演練和討論,但5月13日,正式對外的當天,東麗還是覺得“很累,回到家兩條腿都彎不下去,我當時就跟我老公說:‘這輩子再也不要做餐飲。’”

■爲做三色麪條榨的菠菜汁和胡蘿蔔汁

但5月14日的下午,專門爲包子預定開闢的“‘憶’廚房伯伯的美味”羣聊裏一筆又一筆的訂單,還是讓東麗感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相比於第一天只賣了一袋半面粉的量,廚師覈算出第二次預定可以達到三袋麪粉。

“好多老師都沒包過包子,所以樣子就不太好看,也有一些漏餡的,或者破皮的,因爲是第一次,又想着給自己班的小朋友喫,所以餡料都包的特別滿,又大又肥,絲毫不顧及成本,最後財務一算,我們30多號人包的包子,不算人工費,拋去肉菜面只掙了100塊錢,所以簡直就賠的不像啥了,哈哈”

■老師們在廚房包包子的視頻監控畫面

在提到麪點的銷量時,東麗講了上面的故事,而第二天1500多個包子的量,再除去食材成本,也不過掙了300多塊錢。

“要是這麼算,肯定弄不下去了,但我就想着先把人留住,我們老師都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很開心,至於掙錢這個事,慢慢來,只要保住本不虧,我就很開心了。因爲這個事情的“共情”意義,遠比賣包子本身重要。”在聊天的途中,東麗反覆提到了“共情”這個詞。

民間教育研究機構中教投研對500位幼兒園職工做的一項問卷調查顯示,疫情期間,完全沒有收入的職工佔比近60%。36.5%的受訪者表示有1-3位同事已經離職,還有12.4%的人選擇有4-10位同事離職。

大部分離職的人都是因爲“無事可幹,沒有收入”。

“只要來園裏上班,不管是包包子,還是做其他的工作,我們都按以前的工資正常發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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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遠是幼兒園家委會的一名家長代表,從公司復工之後,他就一直關注着幼兒園的狀態,盼望着孩子能夠早日入學,因爲自己和妻子都需要工作,實在沒辦法和精力去照顧本該上大班的兒子,只能依靠孩子的奶奶幫着照看。

“生活起居這些都還可以,但孩子的習慣養成,還有一些興趣培養或者品格塑造這些,老人就幫不上忙了,目前面臨最大的兩個問題,一是小孩確實需要同齡的玩伴陪他玩耍,二是沒有一個相對規範的作息習慣培養,所以我們確實迫切需要幼兒園的‘復工’”。

幼兒園通知12號預定過麪點的家長,可以在13號下午5點到學校門口,領分裝好的麪點袋子的時候,和遠帶着孩子早在4點半就在門口開始了等候。

“孩子聽到我要去幼兒園特別開心,說他特別想廚房伯伯做的飯,我把每一樣都定了一份,領到後,我跟孩子坐在門口的板凳上就喫了好幾個,拿回去也很省事。包子雖然略微有點鹹,但肉菜什麼的是真的新鮮,給娃喫,確實比外邊要放心很多。”

和遠自己也計算了一下成本。“照他們這麼賣,有點不划算。”

■準備放進蒸箱的花捲和開花饃

東麗坦言在決定賣麪點之前,她和同事們一起想了很多自救的辦法。

“有些時候,說出來都覺得蠻搞笑,我還想着帶我們老師去當主播呢,個個多才多藝,能唱能跳的,後來覺得不能這麼搞,怎麼說也是有情懷的人,最後還是覺得安安靜靜做麪點合適,我們有場地有餐飲服務許可證,又有健康證,所以做這最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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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6號,西安市教育局官網出臺了“我市切實做好疫情防控期間民辦幼兒園扶持工作”的文件。

當然本意是好的,體現了政府對疫情中幼兒園的關注,但其中個別措施只能覆蓋到少數幼兒園。比如政策提到“對承租其他經營用房的,鼓勵業主減免租金,具體由雙方協商解決”,西安市幼兒園租賃國有資產物業的比例不到10%,而90%的幼兒園所租賃的物業都是非國有資產,對於非國有資產租金減免政府也沒太多辦法,業主也有自己的難處,於是很難落實。

在此次西安市兩會上,也有三位政協委員同時聚焦了疫情下民辦幼兒園的發展,呼籲給予民辦幼兒園政策扶持,讓民辦幼兒園可以“活下去”。

相比較大家說的東麗因爲賣包子找到了“民辦幼兒園自救”的方法。東麗說“算什麼自救呀,我就是希望更多人能關注到我們幼兒教師,對老師能多點理解就好了,不要把目光只放在不好的新聞上。”

每週本來僅在週三週五賣麪點的東麗,最近又有了新的想法,她說大廚是四川來的,所以他們準備炒點火鍋底料,再把配菜洗乾淨,做點家庭裝,然後小朋友愛喫的蛋撻和肉鬆小方也要慢慢上新。

至於以後要不要繼續做下去,東麗說:“講老實話,一旦開始正常教學,我們的廚房承擔400多號學生和老師的用餐已經很有壓力了,肯定沒辦法做,但寒暑假或者逢年過節還是可以考慮一下的,我還想着出個蒸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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