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但是《白鹿原》发表之后,各种各样的采访和对话没完没了,为了应对这一情况,陈忠实用两年的时间,写了一部《白鹿原》的创作手记,取名为《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白鹿原》是陈忠实的代表作。


作者:张风莉

2016年的春天,因长篇小说——《白鹿原》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家陈忠实,在西安西京医院因病去世。

2016年的高考,语文全国卷中出现了一篇课外阅读——《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此文为陈忠实亲自撰写,虽然只有一千二百字,却较全面地概括了陈忠实一生的创作历程。

因为这篇文章,沉寂了近十年的陈忠实,再次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1942年,陈忠实出生在陕西西安市灞桥区的西蒋村。

童年时的陈忠实,就开始追星。他的偶像比他只大六岁,他就是刘绍棠。

刘绍棠10岁时第一次写作文,就创作了一部写满五个作文本的长篇小说《西海子游记》,当时在校园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十六岁时,刘绍棠在《中国青年报》上又发表了小说《红花》和《青枝绿叶》,《青枝绿叶》还被叶圣陶编入高二的语文课本。

陈忠实非常羡慕刘绍棠那样的神童,但他知道自己不是神童,他只是一个热爱学习的普通学生。

15岁那年,在中学语文课本中,陈忠实看到了赵树理的短篇小说《田寡妇看瓜》,他大为惊讶。他才知道,写这些事情的文章也是文学作品,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写作。

于是陈忠实开始关注农村生活,模仿赵树理书写自己熟悉的农村故事。很快他的短篇小说《桃园春风》发表,由此迈出了文学创作的第一步。

除了赵树理,陕西作家柳青对陈忠实的影响也很大。陈忠实谈到柳青的《创业史》时说:

“初读《创业史》,我还不能完全理解这部作品,因为当时我只是一个高中学生,但是这部小说中的几个人物却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至今都不能忘记。他们就是我最熟悉的那些人,在每一个村子都能找到人物的原型。”

很快陈忠实就振作起来了,因为他的心中还有一个闪闪发光的文学梦。

在六十年代,要找几本文学书籍来看,并不是那么容易。但是陈忠实硬是弄来了一些世界名著,开始如饥似渴地阅读。

他读书经常读得忘记了时间,结果第二天起来昏昏欲睡,严重影响了教学工作。

陈忠实便用一只小墨水瓶做成一盏煤油灯,每天晚上待墨水瓶中的煤油燃尽,他就上炕睡觉,此时刚好是夜里12点左右。长此以往,这竟然成了陈忠实一生的作息习惯。


1965年3月8日,陈忠实的散文《夜过流沙河》,在《西安晚报》的文艺副刊发表,他的文学生涯正式开始。但直到1979年,他的小说《信任》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陈忠实才真正确立了文学上的自信。

1986年,已经44岁的陈忠实 ,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紧迫感。因为这些年,他虽然陆陆续续写了一些中短篇小说,却没有一部让自己满意的大作。

而在这一年里,37岁的路遥,已经完成了《平凡的世界》,这是继《人生》之后,路遥的又一力作。同在一个作协大院,陈忠实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压力。

在与朋友李东济的闲聊中,陈忠实透露了自己的想法,他说:

“东济,你知道啥叫老哥一直丢心不下?就是那垫头的东西!但愿哇但愿,我能在有生之年,给自己弄成个垫得住头的东西吆!”

在写作中篇小说《蓝袍先生》时,陈忠实要创作一部长篇的想法变得更加强烈。

因为他突然发现,他的记忆里有特别丰厚的生活库存,这些库存,一部《蓝袍先生》根本动用不完,非得有一部大规模的小说才能消化。

为了写这部长篇小说,陈忠实花了两三年的时间,进行多方面的准备:

一是收集有关的历史资料和生活素材,包括查阅县志,地方党史和文史资料,搞社会调查;

二是学习和了解中国近代史,并阅读有关的文艺理论书籍;三是进行艺术上的准备。

对艺术上的准备这一块,陈忠实是下了大力气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接受过专门的文学创作的训练,并且基础薄弱,所以,他选择了国内外各流派长篇小说的重要作品,开始了有针对性地阅读,主要是研究总结长篇小说结构的方法。

通过认真地阅读和研究,陈忠实发现,任何一部长篇小说的完成,都不是作家先别出心裁地弄出一个新颖骇俗的结构来,而是首先要有对人物的深刻体验。只要寻找到,能够充分描写人物独特的生活和生命体验的恰当途径,结构方式自然就出现了。

陈忠实相信,他一定能够成功。


一切准备工作完成以后,为了能有一个安静的创作环境,1988年,陈忠实把妻子和长辈安置在城里,自己来到了灞凌老家的祖屋,开始全力以赴地写作。

陈忠实出生在灞河边上,在小说《白鹿原》中,陈忠实称灞河为“滋水”,称浐河为“润水”,为了庆贺《白鹿原》的诞生,陈忠实豪情满怀地填了一首《青玉案·滋水》:

陈忠实开始写《白鹿原》时,在门口栽下了一棵梧桐树,四年来它已经长高了不少,它见证了陈忠实的辛苦写作。一部《白鹿原》,基本耗尽了陈忠实的情感和气力:

“写完以鹿子霖的死亡作小说最后结局的一段,画上表明意味深长的省略号,陈忠实把笔顺手放到书桌和茶几兼用的小圆桌上,顿时陷入了一种无知觉的状态。久久地,他从小竹凳上欠起身,移坐到沙发上,似乎有热泪涌出。仿佛从一个漫长而又黑暗的隧道摸着爬着走出来,刚走到洞口看见光亮时,竟然有一种忍受不住光明刺激的晕眩。”

在朋友李星眼里,陈忠实是一个能坐冷板凳的有沉静之气的作家,当陈忠实将完成的文稿拿给李星看时,李星激动地说:“咋叫咱把事弄成了!”

不久,《白鹿原》在《当代》杂志连载,后又出版。《白鹿原》一问世,评论家欢呼,新闻界惊叹,读者争相购买,一时“洛阳纸贵”。

评论界对《白鹿原》一致看好,认为“这是一部渭河平原50年变迁的雄奇史诗,一轴中国农村斑斓多彩、触目惊心的长幅画卷”。

著名学者范曾说:“陈忠实先生所著的《白鹿原》,一代奇书也。方之欧西,虽巴尔扎克、司汤达,未肯轻让。”

西方学者评价说:“由作品的深度和小说的技巧来看,《白鹿原》肯定是大陆当代最好的小说之一,比之那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小说并不逊色。”

《白鹿原》是陈忠实的代表作。它以陕西关中平原上,素有“仁义村”之称的白鹿原村为背景,细腻地反映了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的恩怨纷争。全书浓缩着深沉的民族历史内涵,具有令人震撼的真实感和厚重的史诗风格。

从政治文化的角度看,《白鹿原》的社会结构比较全面,有以田福贤、岳维山为代表的国民党反动势力,有以鹿兆鹏、白灵为代表的共产党革命力量,有以鹿兆谦、大拇指为代表的农民土匪武装。

从民间文化的角度看,《白鹿原》有以白嘉轩、鹿子霖为代表的宗法家族团体,有以朱先生为代表的白鹿原的精神领袖。阶级矛盾、家族纷争、利欲、情欲的角逐,相互融合交织,构成白鹿原半个多世纪的“民族秘史”。

《白鹿原》里有“

读着读着,你会完全进入《白鹿原》这部小说的情境之中。书里的人物,也会一个一个变得无比鲜活,你甚至能看见他们来来去去走动的身影,听见他们各种各样谈话的声音,你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似乎鼻息可闻。


陈忠实几乎不写后记或自序,他认为作家是通过作品和读者交流的,作品发表出来,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

但是《白鹿原》发表之后,各种各样的采访和对话没完没了,为了应对这一情况,陈忠实用两年的时间,写了一部《白鹿原》的创作手记,取名为《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

陈忠实认为,作家对社会和生活的理解,应该发出独立的声音,具有能把个性蕴藏在文字里边的能力。只有作家对历史和现实有了独特体验,再以一种最适宜表述它的语言完成叙述,作品才能呈现出它的独立风貌。

在我们大多数人的心目中,作家的文学创作,是一种极具个性化和神秘色彩的活动,这种活动的规律似乎高深莫测,无迹可寻,但“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这句话,却将写作的内涵和实质一语道破。

他完全进入了当年构思的情景之中,他对自己所写的内容,不但有一种重新温故的新鲜,而且经过十余年的沉淀和淘汰,芜杂的东西都消逝了,能够留下来不能遗忘的,都是当年思考最激烈刺激的人和事。因此,他的写作过程基本上是愉快的,也是颇具个性的。

陈忠实一直将“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当做文学创作的首要追求。他说:

“从平凡中发现不平凡,不断挖掘人物内心的情感,这样的句子才称得上是属于自己的句子。”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


写完《白鹿原》的那一年,陈忠实刚好五十岁,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里,他一直没有拿出新的力作,遭到了不少人的质疑。

对于这个问题,陈忠实是这样回应的:

问急了,陈忠实也会发火:“我又不是急着挣稿费养家,重复自己、也重复别人有多大意思。”

其实,陈忠实的这种情况不难理解。

因为一部《白鹿原》,已经用尽了陈忠实此前的生活积累。这不仅仅是事件的积累、人物的积累,还有历史认知的积累。而要重新写作一部大部头的东西,这种积累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完成。

有人说,陈忠实的起点太高,当陕西作家还在普遍探索,如何更好地驾驭和把握长篇小说的时候,他一下子就高屋建瓴,从纵向和横向去描述历史、解读历史、概括历史。

他是文学的开辟者,也是殉道者,最终他成功了。

“他已经吼出了那样一声嘹亮无比也壮阔至极的吼喊,接下来让他继续写,确实难为他了。”陕西作家协会副主席、西安电影制片厂专业作家莫伸说。

我想,陈忠实可能真的吼不动了,但是一生能创作出一部《白鹿原》,已经足矣。

1997年,《白鹿原》获第四届茅盾文学奖,并被教育部列入“大学生必读”系列。2016年4月29日,陈忠实走完了他不寻常的一生,因病在西安西京医院去世。

大多数作家的葬礼悄无声息,而陈忠实的葬礼却像是一个意外。不但国家领导人送了花圈,而且吊唁时间达一周之久,人数达万人之多,实属罕见。

若邻先生专门写了一首七律,对陈忠实的去世表达了沉痛地哀悼:

陈忠实走了,枕着他的压棺之作,安详地闭上了他十四五岁时,就为文学凝眸的那双眼睛,但是他会“通过作品的方式依然活着”。

正如贾平凹写给陈忠实悼词里的两句诗:

如果陈忠实曾经感动了你,那么纪念他的最好方式,就是去实践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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