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衣哥”朱之文的经历里,

我们总能看到

人们在逐利的过程中,

逐渐失控,

合力演出了一幕啼笑皆非的闹剧...

“被” 直 播 的 大 衣 哥


成名九年,

“大衣哥”朱之文似乎

从来没有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除了出现在电视上露面之外,

最近几年,

人们还会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他的身影,

而这一切的“制造者”,

则是他身边的邻居,甚至家人。

1

“围观”朱之文

在菏泽市单县朱楼村的村口,特地竖了一块路牌,上面标示着——“朱之文故乡”。

在九年前,一首《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播出,彻底打破了这个村子的平静。村子里那个“穿着军大衣种地的农民”突然红了。

虽然在九年前,人们对于“网红”、“流量”、“粉丝经济”这些词汇并不了解,而时至今日,随着短视频平台的兴起,邻居们发现,靠拍朱之文的视频发在网上,一个月能挣到过去一年种田的钱。

于是,智能手机代替了锄头,朱楼村的村民们离开田地,聚集到了朱之文的院子里。


▲山东省菏泽市单县朱楼村,村口竖着路牌:“朱之文故乡”。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

在当下流行的短视频平台里,只要输入关键字“大衣哥”,就能刷出来成百上千条视频,而只要跟“大衣哥”相关的用户名,粉丝量少则几万,多则上百万,即使这些人跟大衣哥并没有什么关系,不得不说,他们用自己的行为,很好的诠释了“蹭流量”这三个字的含义。


无数村民更是从天亮开始蹲守在他家门口,只求拍到大衣哥发到短视频平台赚钱。

这些人在拍什么?这些人什么都拍!

“大衣哥”浇个地,有132万的点赞;“大衣哥”洗件衣服,也有20多万的赞。

朱之文说,自己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抬头看,窗子外有没有摄像头或者手机。

因为每天从清晨开始,就会不断有人狂敲自己家的大门,口中还喊着“大衣哥”。为了能拍到他,许多人甚至会爬到墙头上去。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大家蜂拥而入,其中有真实喜爱他的粉丝,而更多的是拿着手机来录像和直播的人——不少都是熟悉的面孔,比如他的邻居们,或者隔壁村子里的老熟人。

因为不堪其扰,前段时间,朱之文把从前破败的大门重新修缮好了,安上了39根10厘米长的铁钉,写上警告:“私人住宅严禁闯入,攀爬危险,后果自负”。不过即使这样,也依旧抵挡不住“热情”的人潮。

(大衣哥家门被人踹开)

2

家人的变化,

从不堪其扰,到参与其中

或许让朱之文始料未及的是,即使是自己的家人,也义无反顾的投身于这场“蹭流量”的热度之中去,甚至享受其中。

在最初的采访里,朱之文多次表示自己妻子如何贤惠善良,诚朴能干,任劳任怨,他大声道出“出名不出轨”的爱情宣言让大众看到平凡小夫妻的温情与爱意。

不过如今,他能看到妻子和儿女的改变——

在朱之文的妻子“大衣嫂”面前,支起了三脚架,她打扮好自己,开始直播日常的生活,成了拍视频里最积极的那个人。

有时候她会举着手中的智能手机,热情的挥着手跟粉丝们打着招呼,然后直播大衣哥的日常生活。

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自己对着手机唱首小曲,虽然音色不及“大衣哥”,但也乐在其中。

而他的一双子女如今更是双双辍学,宅在家里一事无成。他的儿子在采访时说上学“没意思”,“烦得很”。甚至一度暴躁摔门而去。

那些年忙着演出赚钱的朱之文错过了孩子的最好的教育期,如今在一夜爆红后,虽然生活条件有了明显的改善,而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家庭在突然面对名利时的不知所措,依旧是最大的问题。

原本幸福和谐的一家人,却变成了谁也不认识的样子。

从本质上来说,

朱之文的家人和村民并没有什么两样,

同样在消费他的名气。

3

朱之文没有秘密

在菏泽单县,49岁的朱之文没有秘密,跟他有关的信息格外流行,尽管那其中不乏谣言。

朱之文依然是个农民,跟着节气耕种收割,但会唱歌这件事,让他有些不一样。总是有人按照自己对人性的惯常认知,试图从“不一样”中找点话题,将朱之文一次又一次地推至网络舆论风口。生活在网络另一端的他们,积极参与带有“朱之文”和“人性”关键词的讨论,但大概很少会欣赏朱之文的演唱,尽管他唱得那么好。

唱歌完成人生进阶

其实,朱之文人生的前40年,一直过着穷日子。朱之文小时候,用板车拉着常年生病的父亲去看病,碰上大集,看到人家孩子吃包子、吃冰棍眼馋,父亲愧疚,挤出一点钱让他去买点东西吃,别看人家孩子。朱之文说不行,钱得留着看病,“我父亲拉着我的手,哭得了不得”。朱之文成年了,日子依然穷。最穷的时候,家里五毛钱攥了三个月没舍得花。朱之文牙疼得睡不着觉,靠在口里噙点凉水止疼,妻子不忍,卖掉留了多年的长辫子,换钱买了三剂汤药。

正因为穷,就连爱好唱歌也会被认为“没出息”,在农村没用。可他正是凭借唱歌,一次次完成人生的进阶。

2011年,朱之文获得《我是大明星》冠军之后,接着参加了当年的《星光大道》,之后又登上了2012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尤其是春晚,朱之文视之为“终生难忘”“不可磨灭”的经历,是“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没遗憾了”。但在另外一些人看来,这些经历则具有别样的商业价值。

朱之文坦言,参加《我是大明星》除了爱好唱歌,还因为那10万元奖金,在那之前,他觉得这一辈子连1万元都没见过。除了拿到大奖,商演也接踵而至。那时候有公司要包装他,按场签约,问他一场要多少钱。他咬咬牙,伸出一个手指头,问能给这些吗?他想要一千块,觉得这就不少了,但又怕要多了,所以不敢说出来。没想到对方以为是1万块,十分爽快,立刻付了他10场的费用,拿来10万的现金。签约结束,朱之文才知道,公司给他的对外报价一场就10万块。

通过络绎不绝的商演,朱之文挣到了钱,现在他的一场商演价码是税前95000元,商演跟公益演出的频率基本上是对半开。但钱也很快带来了困扰。

“我去要账,人家说我还想再问你借呢”

在菏泽单县,大概人人都认为,朱之文有钱。

有一次,在单县县城里,朱之文骑着电动车,不小心碰到了另一位老太太。旁边的人说,他是“大衣哥”,有钱,多跟他要点,老太太让朱之文赔10万块钱。朱之文说,老太太只是胳膊那里擦破一点皮,去医院贴上创可贴就好了,但他还是赔了5000块钱。

朱之文出钱修了村里的路

单县流传的关于朱之文的说法,大多也与钱有关。有人说,朱之文的儿子订婚,他给了亲家100万元的见面礼。实际上,朱之文的儿子才18岁。还有人说,朱之文在县城买了房子,有同事住在同一个小区,看见他了。在接受新时报记者采访时,朱之文否认了这一说法。

不只是单县,在更加广阔的互联网时空里,生活在网络另一端的很多人,也往往会更关心朱之文与钱的关系。按照人们对人性的惯常认知,一个人从穷骤然到富,经历这种经济上的突然跃升,往往会变“坏”,比如抛弃糟糠之妻,或者骄纵挥霍,总之,骨子里依然是“穷”的。

朱之文为村里添置的健身器材

成名至今,朱之文已经借出去一百多万元了,借条也塞了满满一抽屉。“认识的不认识都上门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也来认亲戚了。”这一百多万,让朱之文彻底凉了心。去年他去要账,“人家说你还问我要钱呢,我还想再问你借呢,骂骂咧咧的,还踢坏了我们家的门。”9年来,朱之文收回了两万元。

还有的借过了一次,再来借,不借就开骂。最多的一家,朱之文借出了35万。“说是给孩子买房子,说的可怜巴巴的。”但朱之文至今没收到这笔欠款。买房子没钱了找朱之文借,买车没钱了找朱之文借,孩子结婚了找朱之文借,多则几十万,最少也是一万。“这两年我学精了,不借了,就当交个学费吧。”

朱之文和朱楼村的村民,多年经受着与金钱和人性有关的舆论考验,朱之文的陈述,无疑让网友对“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判断更加自信。再比如网络上流传说,朱之文花钱给村里买了健身器材,且被村民半夜刨了出来,最后又自己花钱雇人挪回家里。朱之文说,不是这样,当时健身器材分为两排置于街旁的空地上,其中一排因为占了邻居家门前的地方才挪走,而另一排还在那里好好的。

但朱之文也觉得,自己在村里的口碑没有以前好了。“很多人都是想去你家拍视频,拍来拍去,我们不想叫他拍,不叫他拍就得罪。再加上人呢,咱们同样都是老百姓,为什么你这么好,我怎么好不了呢。你挣钱那是你的事,你又不给我一分钱花花,自然不知不觉就得罪了。”朱之文说。

感觉到自己老了

尽管如此,朱之文并没有打算离开朱楼村。他说故土难离,他在这里出生、长大,一住就是50年。这里有他熟悉的砖瓦,也有熟悉的伙伴。

朱之文和朱楼村,9年里屡次成为社交网络上的热点,从未主动制造话题,却总是成为一种流量担当。朱之文初成名时,“草根”明星很多;但在朱之文依然自带流量的今天,一些“草根”网红似乎已经带着他们的故乡在大众议程中消失。

放音设备加歌本,朱之文练歌的家当。

3

“大衣哥”的名气

还能被消费多久?

走红的人很多,但很少有人像朱之文这样,有如此大的矛盾和争议点存在。或许从9年前草根逆袭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会一直受扰于这种名气带来的“反噬”之中。

2011年,他报名参加了山东台的节目,唱了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一炮而红。

节目播出后,他凭借朴实的形象与歌声获得了大家的认可与喜爱,人们都亲切的称他为“大衣哥”。

但是成名给他带来的,不是好处,不是体面的生活,而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些麻烦,全都来自当年嘲讽他成不了大事的乡亲村民。

回家以后,他的家里被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挤满,曾经那些瞧不上他的人如今都热情无比。

而最让他受不了的,是村民们刻薄的冷言冷语:“这穷小子长这样也能出名,就唱几首破歌也能挣大钱。”

更有村民大言不惭的说:要想俺们说他好,俺庄上一人给俺买个小轿车,一人给一万块钱。

借了钱从来没想过还,还叫嚷着“他的钱都花不完,还要还干什么?”

捐钱修路,其他人却嫌他钱给的太少,直接把功德碑给砸了。

但他们却一边嫉妒诋毁着朱之文,一边又厚着脸皮享受他给村民带来的好处。

“大衣哥”的名气,不知还能被家乡消耗多久,热闹过后,即是宁静。而那份宁静,正是朱之文热烈期盼的。就像朱之文院子里桃红色的牡丹花,人们一哄而上争相拍摄,却谁也没空欣赏它的美。

也许总有一天,村民们会扛起锄头,继续维持他们的生计。

至少到今天为止

那些在“大衣哥”身上有利可图的人

一直都没有离开,

从直接伸手要钱

到“蹭流量”搞直播挣钱

不过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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