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年幼之時,我們的世界非常簡單,一隻滑翔的紙飛機、一隊遷徙的黑螞蟻,都能聚集我們全部的關注力,便是一首簡單的詩歌,也能吟唱個不停,那些抑揚頓挫的語句,很多時候,我們並不瞭解其中的意思,可能夠將其完整地誦讀出來,彷彿是一件極爲了不起的事。

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 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

這些簡單的詩句,似乎沒有了當年的魅力,我們也不會再去刻意地誦讀這些詩句,然而不經意的偶遇之時,我們又會驚喜此種相逢,並回想起自己那個簡單而又快樂的童年。

元代詩人王冕也曾有一首詠梅詩,不僅流傳千古,還被選入語文課本,成了我們吟哦的歌謠:

《墨梅》 我家硯臺池頭樹,朵朵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誇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或許有的老師曾諄諄教導過,一定要像王冕筆下的墨梅一般,將自己清氣、正氣遍灑天地。當年攥着小拳、重重點頭,然而轉瞬成人,我們已經忘卻墨梅的樣子。但是,詩的作者,卻活出了墨梅般的清高耿介,爲人所稱道。

王冕天資聰穎、自幼好學,卻出身寒微,家中貧窮,很小便開始幫父親放牛,以減輕家中負擔。不過,在放牛的日子裏,王冕總是偷偷去學堂聽課,導致忘記放牛,因此常常遭受父親的責罵。

在又一次忘記放牛之後,父親將他打了一頓,王冕的母親心中不忍,爲其求情,讓他出去遊學,自己闖蕩一番。王冕少年離家,住在寺院,常常對着青燈古佛誦讀詩書,至天明而止。浙東大儒韓性聽說之後,將他收爲弟子,授以《春秋》。

王冕長大之後,本想博得一個功名,然而那個時候,科舉更爲艱難,王冕屢試不第,憤而將自己的文章一把火給燒了。之後他潛心鑽研子史經集、篆刻繪畫,憑着過人的悟性,自學成爲了一位博學多識的才子,詩畫一絕,並有經世之才。

只不過,此時的他已經對仕途失去了興趣,時常披着蓑衣,穿着木屐,提着木劍,於鬧市之中吟嘯高歌,猶如魏晉時期的狂士一般。祕書監著作郎李孝光曾想舉薦他爲府吏,卻遭到王冕的拒絕,他說:

我有田可耕,有書可讀,奈何朝夕抱案立於庭下,以供奴役之使!

在李孝光眼中,舉薦王冕是賞識他、提拔他,不過在王冕眼中,小小的府吏不過是被奴役的差事,他不想因此而被驅使。吏的身份,跟有品級的官是差得很遠的,可王冕是因爲如此才拒絕的嗎?顯然不是。

他並非是佯狂刻意積累名聲,待價而沽,而是真正排斥當時污濁腐敗的官場,嚮往山川明月。拒絕了李光孝之後,他下東吳、入淮楚,看遍世間風景,時任祕書卿的泰不華是好友,欲舉薦他爲官,同樣被他拒絕。

看過了自然的風景,也看到了世道的艱難,王冕因此經常寫詩諷刺元朝統治者,並不給元朝的權貴作畫。故而,他觸怒了不少有權勢的人,被迫逃亡南方。此後,他隱居在九里山的水南村,過起了和陶淵明一般的田園生活,白天去田間勞作,晚上作畫,並賣錢補貼家用,生活過得很清苦。

儘管如此,當聽到好友不幸身亡時,他毅然將好友的三個孩子接到自己家中撫養。雖然貧寒,但王冕覺得自己非常快樂,“長年無客到,終日有猿啼。烏鳶雖見忌,麋鹿自相親”,就是他所自題的隱居生活。

朱元璋攻取越州的時候,曾在九里山附近駐紮,聽到王冕的名聲,想請他做官,當個諮議參軍,王冕沒有答應。公元1359年,朱元璋軟硬兼施,想請王冕出山當官,王冕不得已,以出家相拒,同年,王冕在蘭亭天章寺去世。

王冕非常喜歡梅花,他畫梅、寫詩詠梅,並且他還在隱居的茅屋附近,種了許多梅花樹,自號梅花屋主。看過他的一生,我才知道,那首《墨梅》,題的是梅,說的是自己:不要人誇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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