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被認爲徹底改變了世界。作爲特派記者親歷過2001年“9·11”事件的筆者，馬上聯想到了那個時候，但恐怕此次新冠疫情的影響遠超恐怖活動。

世界作爲一個整體、人們輕鬆跨越國境的時代將告終結。面對人類共同的敵人病毒，開展國際合作很有必要，但大國之間彼此反目。病亡者多屬貧困階層，社會經濟差距正在拉大。

此次新冠危機之後，會出現怎樣一個世界？重大危機往往會成爲歷史轉折點。屢屢發生戰爭和動盪的20世紀就是如此。兩次世界大戰以後，成立了聯合國和世界銀行等國際機構，穩定的戰後秩序得以建立。

然而，也發生了導致國際秩序崩潰的危機。“9·11”事件發生後，美國強行發動伊拉克戰爭，中東愈發混亂。圍繞這場戰爭，美國國內保守派和自由派的對立也有所加深。這次的情況又如何？

美國政治劣化危及民主

令人遺憾的是，如果僅僅從近幾個月的混亂狀態看，新冠疫情與其說是再造之機，毋寧說正擾亂國際秩序、加劇社會分裂。

美國外交學會會長理查德·哈斯在4月10日刊發的文章中指出，“與其說新冠肺炎將改變世界歷史的基本方向，不如說它將加速世界往這一方向前進”。

哈斯所說的世界歷史的方向，主要是指美國領導力衰弱；全球性合作衰退；大國之間意見不合。這些都因新冠危機而愈演愈烈。

哈斯感嘆說，美國儘管擁有世界第一的經濟實力和軍事力量，卻喪失了參與世界事務的意願。新冠疫情防控對策僅停留在以國家爲單位的各行其是。

距離哈斯發出上述警告，時間已快過去兩個月。特朗普無視專家的建議，提前重啓經濟活動。要求解除封城令的示威人羣被特朗普的推文煽動，甚至拿起槍械。戴不戴口罩演變成意識形態問題，戴口罩的是民主黨支持者，不戴口罩的是共和黨支持者。

雖然如此，也不能把問題歸咎到一名政客的資質上。一位長期從事對美外交的德國外交官曾這樣說過：“特朗普不是原因，而是結果，美國政治劣化的結果。”

二戰後的美國於1947年開始實施“馬歇爾計劃”即歐洲復興計劃。那是在冷戰時代，美國仍懷有使命感，認爲“我們負有拯救世界的責任”。蘇聯解體後，美國失去了明確的方向。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使一直支撐着美國社會的中產階級衰落，不平等狀態加劇。高喊“美國優先”、煽動大衆的人物，成爲中產階級不滿情緒的發泄口。

在經濟差距拉大的背景下產生的排外性民粹主義，是發達國家的通病。藉由充分討論和相互妥協來達成共識的民主制度正在發生動搖，且這種動搖已影響到國際關係。

世界必須避免歷史重演

今後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從短期看，只能說前景黯淡。

各國採取了公共援助措施。對於防止企業破產、救助失業者來說，這些是必要的政策，但會留下鉅額財政赤字。政府作用增大將助長民粹主義。國際合作進入凜冬時代。

從中長期來看又如何？哈斯把後疫情時代比作一戰之後的時代。當時，美國沒有加入國際聯盟，保持孤立。希特勒在德國崛起。那是民主制度瀕臨危機、走向破滅的時代。

但我認爲，那段愚蠢的歷史不會在現實中重演。因爲現代社會有三點不同：

第一，基於以往的教訓而創建的聯合國等國際組織和制度，雖然被指存在缺陷，但吸納了幾乎所有國家爲會員國。這些制度自身也比較有韌性。

其次，與當時不同，現在有核武器，用武力解決爭端的風險太高。這種軍事上的現實主義考量爲各國所共有。

最後，在全球化的世界中，非政府組織及個人在人權、環境等領域非常活躍，超越國界的思維和同一性得以培育起來。

不過，仍不可以太樂觀。一面採取抗疫對策，一面修補國際社會的缺陷，這項工作是長期而艱難的。要建立起拒絕排外主義、重拾對政治的信任、人人受到尊重的世界，將絕非易事。

【來源：參考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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