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時期,百家爭鳴,人才薈萃。有諸如戰國四大名將之類的開疆擴土之猛將,也有戰國四大公子之類的治世之能臣。然而除了這兩類人以外,還有一羣人,他們僅靠一張嘴皮子就能遊走於各國之間,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他們有一個統一的名字,叫做縱橫家。

提起縱橫家,那就一定會想到兩個人,張儀和蘇秦。張儀主張連橫,蘇秦主張合縱。史記上記載他們二人同爲師兄弟,蘇秦先出仕,而後爲了維護其本就不牢靠的合縱聯盟,於是激怒張儀,使之入秦。

戰國時期合縱連橫

可是,事情真的如此嗎?如果蘇秦是當時張儀的主要對手,那將置公孫衍(又叫犀首)於何地?下面我們就來分析下張儀和蘇秦究竟是不是同時期的對手。

張儀、蘇秦和公孫衍三人的活動年代

以下描述皆來自於《史記》。

一、張儀的活動年代

從史記上來看,張儀的活動年代是以蘇秦激張儀入秦爲起點,以秦武王二年,張儀死於魏爲終點的。

秦惠文君七年,秦國大敗魏國,並斬首八萬人。而蘇秦此時正在趙國遊說,他害怕秦國繼續攻打趙國,破壞了自己的合縱聯盟,於是激怒張儀,使其入秦,以此穩定局勢。而這一年,大約在公元前331年。

(秦武王)二年,初置丞相,摢裏疾、甘茂爲左右丞相。張儀死於魏。——《史記·秦本紀》

而後秦惠文王死,其子即位,是爲秦武王,秦武王二年,張儀死在魏國,這一年是公元前309年。

張儀影視劇照

也就是說,張儀主要活動的年代,大致上也就是秦惠文王在位期間,即公元前331年(大約)至公元前309年。

二、蘇秦的活動年代

蘇秦在出來遊說之前的事蹟已經無法知曉,我們以他第一次露頭開始計算。根據《史記·蘇秦列傳》中記載,蘇秦一開始是先到秦國遊說秦惠文王的,而秦國因爲剛剛處死商鞅,十分討厭遊說之人,便拒絕了他。

乃西至秦。秦孝公卒。——《史記·蘇秦列傳》

因此,我們就以秦孝公死那一年開始計算,即公元前338年。

而關於蘇秦的死因,史記上說是死於刺客刺殺。當時齊宣王剛剛去世,齊湣王剛剛即位,齊國大臣爲了爭奪新君的寵幸,便派了刺客刺殺了蘇秦。此時,是公元前301年。

因此,蘇秦主要的生活年代應該是公元前338年至公元前301年。

三、公孫衍主要的活動年代

史書上對於公孫衍的記載很少,這也是很多人認爲蘇秦是張儀當時的主要對手的原因。張儀入秦之時,公孫衍已經爲秦國大良造。而關於公孫衍的最後記錄,就是其聯絡義渠攻打秦國,大概時間在公元前318年。

公孫衍影視劇照

總之,公孫衍的活動時間與張儀大致是相似的。

關於蘇秦和張儀是同一時期的幾點疑問

一、史記中蘇秦的活動時間前後矛盾太大

上面已經提到,蘇秦是在齊國被刺殺身亡的,此時爲公元前301年,這是《史記·蘇秦列傳》記載的。然而在《史記·燕召公世家》中也提到了蘇秦被殺一事,不過不是在齊湣王即位之時,而是在燕王噲即位的時候,即公元前320年。結論已經很明顯了,這裏肯定有一個是錯的。

而我認爲,燕召公世家中的記述更爲準確,因爲這是記錄諸侯事蹟的世家。《史記》中的世家是描寫諸侯事蹟的,而列傳則是記錄除帝王諸侯外的人物生平。

戰國時期七個最強大的諸侯國

在列傳中所提及的英雄人物,在他們發跡之前,多爲平民,是不會有人專門記錄他們生平的,即使發跡以後也多是通過諸侯而顯露他們的痕跡。而世家則不同,西周時期的諸侯代表了權力和地位,更何況是戰國時期最強大諸侯國之一的燕國,因此必定是有人專門記錄他們的生平。

因此,當世家和列傳中記載衝突時,我認爲世家中的可信度更高。

二、關於蘇秦激怒張儀使其入秦的事情太過荒誕

《史記·張儀列傳》中曾經提及,張儀是被蘇秦激怒纔去的秦國,並且在秦爲客卿時發現了蘇秦的良苦用心,發誓蘇秦在時便不再攻趙。然後故事便戛然而止,張儀和蘇秦便彷彿變成了陌生人,再也沒有交集。縱觀兩人的交集處,給人一種莫大的突兀感,彷彿是生搬硬套上去的。

秦惠文王影視劇照

而蘇秦所謂的六國合縱的成果,秦兵不敢闚函谷關十五年也是疑點重重。《史記·蘇秦列傳》中記載蘇秦是在趙肅侯在位期間搞的六國合縱,而此時對應的秦國君王有兩位,秦孝公和秦惠文王。根據《史記·蘇秦列傳》中所寫,蘇秦是秦孝公死後入秦的,那麼對應的就是秦惠文王。

然而根據《史記·秦本紀》記載,秦惠文王在位二十幾年之間,幾乎一直在對外擴張,何來的十五年不敢出函谷關呢?如果真如蘇秦列傳中所言,六國合縱取得了如此大的成果,那麼不會在衆多世家記錄中都找不到痕跡。

三、蘇秦、蘇代敘述混亂及太史公自序

燕相子之與蘇代婚。——《史記·蘇秦列傳》

在《史記·蘇秦列傳》中還有一個很大的突兀地方就在於文中蘇代(蘇秦族弟)的事蹟。蘇秦列傳中記載燕國的丞相子之同蘇代結成了姻親。

蘇秦之在燕也,與其相子之爲婚。——《戰國策·燕策一》

蘇秦影視劇照

而《戰國策·燕策一》中蘇代則變成了蘇秦,這樣的矛盾還有很多。並且在蘇秦列傳的最後,太史公自序中也提到,社會上流傳着許多蘇秦的版本,不知真假,只要是和蘇秦經歷差不多的事蹟都會加在蘇秦身上,而司馬遷也只是挑選了自己認爲符合的放在蘇秦列傳中。

這也就說明了蘇秦列傳中確實可能存在張冠李戴的現象。

四、《戰國縱橫家書》的出土

戰國縱橫家書是在長沙馬王堆中出土的一批帛書,其中就有對於蘇秦事蹟的描述。根據上面所記載,蘇秦主要活動於燕昭王時期,而張儀主要活動於秦惠文王時期,因此張儀同時期的對手應該是公孫衍纔對。雖然關於這份帛書的真實性一直在討論當中,但是也不失爲對蘇秦活動年代的一個質疑。

結語

讀完蘇秦列傳和張儀列傳(張儀列傳後附有公孫衍的一些事蹟)後,最大的感觸就是公孫衍被刻意忽略了(也可能是公孫衍事蹟太少)。其中蘇秦激張儀入秦的事情更是顯得有點荒誕。

張儀和蘇秦

既然蘇秦的目的是六國合縱,又知道張儀天賦異稟,那麼就不該放張儀入秦,平白給自己增加一個勁敵。而蘇秦這麼做的初衷居然只是爲了讓自己合縱順利,這種做法實在不像是蘇秦這種謀士幹得出來的。並且蘇秦列傳中存在諸多前後矛盾和張冠李戴之處,就連司馬遷也在最後寫了蘇秦故事可能存在不實之處。

因此,我認爲之所以強行將張儀和蘇秦放在一個年代,一方面是因爲兩人都是合縱連橫的代表人物,另一方面是因爲公孫衍事蹟太少,不好描述。

(關於張儀和蘇秦是否是同時期人物的討論其實一直在進行。而我也不敢大放厥詞來證明自己的說法一定是正確的,只是就着史料發表一點自己的拙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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