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袁世凯梦想了许多天(应该说梦想了许多年)的事被徐世昌一语道破,他真的想有内阁大权。现在,在袁世凯面前,在袁的追逼情况下,又是在朝廷面临危机情况下,徐世昌似乎智、勇都猛增了,他壮着胆子说:"慰亭,出山得有个出山的说法,'勤王'也得有个勤王的前提。

文/傅华轩

武汉一声枪响,革命浪潮汹涌澎湃,惊慌失措的朝廷,无可奈何决定启用"被"病退的袁世凯,然而身居河南老家的老袁,竟然硬是不奉召赴命。朝廷只好派徐世昌前去探个究竟。

徐世昌去彰德,便装简从,没有一点钦差的架子和声势。作为他个人,心绪还有点儿沉甸甸的。因为,他不明白袁世凯把弓拉得那么紧为什么?

官场混迹也快三十年,徐世昌还是觉得自己做起事来那么左右环顾,他自认没有袁世凯那样的气魄和心胸,也没有段祺瑞那样的果敢和勇气;有时还觉得连梁士诒、叶恭绰和吴笈孙这些人的处世能力还不如。"唉,这大概自己就是书呆子气吧!"徐世昌来到了彰德。

彰德已是晚秋,旷野的碧波消失了,高粱、谷子也都上了场;耕翻起来的土地期待着播下新的种子,树木上的叶子也渐渐脱落光了,大地一派焦色!几队雁群从空中飞过,发出阵阵离家的哀鸣,奔向南方。

徐世昌没有进城,他沿着洹河来到了洹上村。袁宅高高的门楼,使所有来访者都不必问路。徐世昌朝着楼门走过去。

高门楼外静悄悄的。当徐世昌临近门槛时,有人突然出来阻挡。"干什么的?"

徐世昌淡淡地一笑,镇定地说:"告诉你家主人,门外有贵客,让他出来迎接。"侍卫一听说话的口气,软了下来。"请问……"

"河南,徐菊人。"

"是不是北京内阁协理大臣徐大人?"

徐世昌一愣。"你怎么知道?"


"袁大人早有吩咐,说这几天京中的徐大人必到,务必好好侍候。徐大人,请,袁大人已在小书房敬候多时了。"

"啊?"徐世昌很惊讶,你袁慰亭真神人也。

当侍从领着徐世昌来到小书房时,袁世凯果然立在门口相迎。"菊人兄,你终于来了!"

"慰亭,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徐世昌惊讶地问。

"心有灵犀一点通嘛!"袁世凯笑了,"昔日,咱们是三跪九叩地去朝圣;今天,朝廷是要把咱们当作座上宾的。两呼不到,我就猜想必有钦差上门;而这项重大又光荣的使命,自然非老兄莫属!所以,我觉得咱们相会在即。这不,你果然来了。"说着,仰面大笑起来。

"天子呼来不上船,你就不怕怪罪,反而还那么自信。"徐世昌说,"好一派心胸啊!"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天子要用咱们的时候,有点自信并不为过。"

二人寒暄着,捧着香茶,越觉舒心。

"慰亭,说说你的打算吧。"徐世昌想摸摸底。


"菊人兄,我历来是很崇敬你的。把你盼来了,说实话,我是很想听听你的意见,还是你先说说如何?"袁世凯表现得诚心诚意。

京城动身时,徐世昌只想动员袁世凯出山,到了朝中再讲其他条件。来到洹上,几句寒暄,徐世昌忽然开朗起来。"对呀,国家危险,正是用人之际,如其出山后争条件倒不如争了条件之后再出山。这样,更为主动。"徐世昌嘴上这么说,但提什么条件?心中却无数。

徐世昌无论是志向和勇敢,都比袁世凯差一大截,"左右逢源"是他的处世哲学。武昌起义之后,乘机为袁复出,他是做了很大努力;但最终如何?他确实没想。现在,在袁世凯面前,在袁的追逼情况下,又是在朝廷面临危机情况下,徐世昌似乎智、勇都猛增了,他壮着胆子说:"慰亭,出山得有个出山的说法,'勤王'也得有个勤王的前提。我看,你不能只听凭朝廷恩赐,得表明要求申奏,还得要朝廷答应才行。"


袁世凯知道徐世昌想出力了,便问:"你看申奏什么呢?"

既然放开思想了,徐世昌就想往极高处想,为袁世凯争取一个最理想的结果。于是,说:"摄政王是为挽救国难,才答应让你出山。这就是说'挽救国难'的担子要由你来承担。这副担子重呀!重担子得有重权来保证。解除革命党的危难,必须举国之力,军政合作,一个两湖总督、一个钦差大臣是办不了这件事。我的想法,必须握有内阁全权方可挽救有望。下一步,应该争取阁权!这便是条件,是当务之急!"

袁世凯梦想了许多天(应该说梦想了许多年)的事被徐世昌一语道破,他真的想有内阁大权。既然这层纸被徐世昌戳破了,袁世凯也便不再遮掩。直接说:"你这个设想很有道理。否则,我们上前线去了,一切事宜还得求内阁来办,甚至说句话还得去求陆军大臣。荫昌尚且办不顺,何况你我。"说到这里,袁世凯竟然叹了声气,然后又缓了缓口气说:"现在的内阁是以庆亲王为首的贵族内阁,庆亲王待咱们尚不错,此事一旦提出,会不会伤害了庆亲王?庆亲王舍得内阁总理这个大位吗?"


徐世昌笑了。"此项申奏完全是为了国家、社稷。革命党若打进北京城,莫说庆亲王,岂不连大清朝也不存在了嘛!这事由我到内阁中去办吧,你只需等待好消息。"

徐世昌的洹上之行,原本是"动员"袁世凯"接旨"出山、挽救国难的;结果,他却同袁世凯一起,密谋了一场"索价而沽"的双簧戏。袁世凯通过徐世昌,又捎去一份厚礼转交给庆亲王奕劻。

徐世昌从彰德回到北京,当晚就急急忙忙到了庆亲王府去见奕劻。当然是先奉上一份厚礼,随之又说了一串"请安""问候"的话,把个奕劻弄得昏昏然起来。钱啊!真是个好东西!然后,徐世昌才开口说"正题"。"王爷,此番去彰德见袁慰亭,我可真的见证了他对您的忠心,慰亭一再说,他的未来,无论有什么出息,都是亲王您给的,他终生终世也报不完您的大恩大德!"

"不能这样说,"庆亲王忙摇头,"这些年来,袁慰亭对我也是有情有义、情深意笃的,我历来都把他看成亲兄弟。"奕劻停了片刻,又说:"对于复出的事,慰亭有何想法?"

"王爷,"徐世昌有意把话岔开。"您觉得慰亭一旦出山,能不能彻底挽回大局?"

"能!"奕劻毫不犹豫地说。

"什么根据?"徐世昌问。


"国家的这支军队是袁慰亭一手培养的,有能力打败革命党;能指挥动这支军队的,也只有他袁慰亭。所以……"

"我还想问一句,王爷能信得过袁吗?"

"这怎么说的?"奕劻说,"不信他,我怎么会一再推荐他呢?"

"王爷如此信任慰亭,慰亭又如此效忠于你,在如此关键时刻,王爷如果能从朝廷安危和王爷自身长远着想,可不可以主动提议,给他更大一点权力。我大胆说一句,应该让他居在您这个位置上,替您办事。您呢,国家安稳了,您还不是坐享清福嘛!"徐世昌终于把话挑明了。

奕劻心中一跳:"啊?袁世凯要当内阁总理,那我岂不要退出去?!"他不开口了,脸也一下子沉了下来。

徐世昌一看这模样,心里明白了:庆亲王不想让位子!他轻轻地笑笑,说:"王爷,我也觉得这样做有点过分。可是,王爷想,前线形势之紧张,日加严重,开往前线的军队,无挽回大局的举动,原因就是没有人指挥得动。给袁慰亭国家最高权力,他会拼死挽回大局。他毕竟是朝廷的重臣,权力再大,还在朝廷一统之下。若是他不肯复出,战局无法挽转,朝廷危在旦夕,真正到了那时候,王爷您想想,您还有什么?皇室还有什么?朝廷还有什么?您舍了总理大臣之位,保大清王朝全局,何轻何重?咱们都得想想。"


徐世昌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奕劻听在心中,沉沉甸甸,他不能不认真地前后思索——

奕劻,七十四岁了,到了日薄西山的年纪了。奕劻平时,思绪沉沉迟迟,对事混混糊糊,虽在朝中长期高居大位,但是,除了对外签订了卖国的《辛丑条约》,对内卖官纳贿,贪污腐败之外,却并无建树,只能算是靠着出身优越,占有亲王之位。

武昌之义以后,奕劻早就六神无主了,把目光投向袁世凯,企盼他能力挽狂澜,扭转大局。现在,虽然袁想夺他的总理之位,不免心里挺不乐意,但一想想徐世昌的话,便觉得也不完全是蛊惑,似是千真万确的忠言。沉默好久之后,终于说:"我老了,局面又那么严峻,你想得周到,我应该把位子让出来,由慰亭来坐。"

一听奕劻答应了,徐世昌十分高兴。"到底是朝廷重臣,王爷目光远大,心向国难。我想,这样做了,袁慰亭再无理由不出山,出山了,再无理由不奋战!中国形势不日将有地覆天翻之大变!"又说:"时不可待,明早咱们即向军机和醇邸提出,以便对大局早采取挽救之策。如何?"

"好好,就这样做。"奕劻痛快地答应了。

袁世凯的"待价"实实惠惠地达到了目的,贵族内阁宣告结束,由袁世凯继任内阁总理大臣。

袁世凯大摇大摆地回到北京,坐进内阁。

这位促使清廷退位,南北议和的大人物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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