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認爲,在奴隸制時代,美國白人普遍認爲黑人都是有暴力傾向的野蠻人,而隨着黑奴解放和美國黑人的不斷抗爭,黑人的社會地位較過去有明顯提升,但根植在一部分白種人內心的對黑人的恐懼和偏見卻有增無減。奧巴馬成爲美國首位黑人總統後,很少有人會說美國黑人的社會地位已徹底改變,相反,很多人會提及“奧巴馬從小跟着白人母親,在白人社羣長大,本身是離黑人社羣很遠的混血黑人”。

(原標題:歷經數百年抗爭與磨難,美國黑人地位到底改變了多少)

【環球時報】美國明尼阿波利斯市非裔男子喬治·弗洛伊德被白人警察“膝蓋鎖喉”致死引發的風波愈演愈烈。一週來,在美國多地既有合法的遊行示威,也有失控的騷亂。“美國黑人的悲憤已醞釀了400年,弗洛伊德之死凸顯美國種族矛盾尖銳!”每當黑人受歧視和迫害時,美國社會的這個毒瘤就會被放大。在美國3.3億人口中,非拉美裔白人約佔62.1%,非洲裔約佔13.4%,但在德國慕尼黑大學北美文化史專家霍亨格施文德看來,美國政府的潛意識裏仍然認爲“美國人等於美國白人”。“白人至上”無疑加劇了黑人族羣的不滿。美國黑人在新冠肺炎疫情中的高確診率和死亡率,也讓人們看到他們在健康等領域長期處於不平等的狀態。在“政治正確”的美國,黑人的悲劇爲什麼還會屢屢發生?由一起白人警察針對黑人暴力執法事件引發全國騷亂,這樣的惡性循環爲什麼又會在美國不斷反覆?

“生下來是黑人,已是一紙判決書”

明尼阿波利斯市長雅各布·弗雷5月28日在回應弗洛伊德之死引發的大規模騷亂時曾嘆息,“美國黑人的悲憤已醞釀了400年”。他所指的400年曆史是:1619年8月第一批、約20名黑人奴隸被英國“白獅”號船販賣到康福特角。2019年,美國一些媒體發起活動紀念400年前人類的這一悲劇,並議論說:“不要忘記,美國今天繁榮的背後,曾被邊緣化的黑奴付出了怎樣的犧牲和代價。”《大西洋》月刊專職作家亞當·蘇爾這樣寫道:“從奴隸制到醫療實驗,從歧視性租售房屋到掠奪性貸款醜聞,美國黑人的歷史向來與辛苦勞作相伴,而一個排擠他們的美國社會卻一直從中受益。美國社會貧富懸殊,近半數美國黑人家庭的年收入低於4萬美元。”

《環球時報》記者去年曾到美國孟菲斯參觀“國家民權博物館”,也就是黑人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遇刺的汽車旅館舊址。看過展覽,記者的感受是,儘管在美國已生活20多年,但實際上對美國黑人數百年的磨難和抗爭史還是知之甚少。一所美國高校非裔研究系的主任對此並不感到驚訝,他告訴記者,現在很多美國人對黑人的歷史瞭解也很有限。甚至在美國高等學術教育界,黑人也集體失聲。他表示,教育是美國黑人感到最不公平的地方。1994年,美國一本引發爭議的暢銷書《鐘形曲線》寫道,非裔的平均智商低於其他人種,拖累了社會素質。事實真的如此嗎?

曾有一個黑人學生非常委屈地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不是我們笨,有些東西我們在中學真的沒學過。低收入家庭的黑人學生往往只能在師資薄弱的學區就讀。”記者簡單算了算:自己曾在美國大學任教17年,只遇到過一名黑人同事;在當年留學的美國高校,每年畢業的本科生中只有4%是黑人學生,且多是運動員特招生;讀博期間歷年的同學累計有五六十人,但只有4名黑人同學。和記者抱怨教育不公的這個黑人學生很有語言天賦,愛好攝影。他畢業後參軍駐紮日本,臨行前還特地冒着大雪來與記者話別。他一年四季都戴頂帽子,說“不想露出蓬鬆的黑人捲髮”。正如美國黑人女作家託尼·莫里森《最藍的眼睛》一書中的那個黑人小女孩,她一直夢想着自己有一雙白人的美麗藍眼睛。這種自我嫌惡的心理也體現在上世紀40年代著名的“娃娃測試”——美國黑人小孩普遍喜歡白人娃娃,因爲“白”纔是美。心理學家已證明,長期生活在被歧視、缺少自愛的環境中,會嚴重抑制兒童心智的健康發展。

奧巴馬成爲美國首位黑人總統後,很少有人會說美國黑人的社會地位已徹底改變,相反,很多人會提及“奧巴馬從小跟着白人母親,在白人社羣長大,本身是離黑人社羣很遠的混血黑人”。記者在美國認識幾個混血黑人,他們通常對白人或亞裔父母一方更認同,認爲這一方對他們的生活更有影響。有個黑人混血男孩的媽媽是泰國人,記者看他在社交媒體上發的都是和母親家族的人合影,沒有一張與黑人父親的合照。

教育上的不平等,帶來的是就業及薪酬上的不平等。在美國,普通黑人多從事低層服務業。有數據顯示,美國黑人的工資是同級白人工資的65%,白領中黑人男子和黑人女子分別只是白人的1/3和1/6。在美國被監禁人員中,黑人男子佔37%,死囚中35%是黑人。曾有一個被白人擠掉工作的黑人學生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在當今的美國,生下來是黑人基本上就已經是一種判決,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死刑’判決。”在美國,專門有個詞“黑跑”,就是說黑人跑步鍛鍊接近其他人時,經常會被對方當作劫匪。今年2月23日,25歲的黑人青年阿貝里在佐治亞州格林縣一個社區街道上慢跑鍛鍊時,被白人父子開皮卡追逐並開三槍射殺。兩人辯稱當時懷疑阿貝里是入室盜竊的竊賊。直到5月初,他們才被警方逮捕入獄。

提升社會地位離不開自信和自強

“現在有人問熱心民權運動的人,你們什麼時候才能滿足?”1963年,在著名的《我有一個夢想》演說中,馬丁·路德·金自問自答:“只要黑人仍然遭受警察難以形容的野蠻迫害……只要黑人的基本活動範圍只是從少數民族聚居的小貧民區轉移到大貧民區……只要紐約有一個黑人認爲他投票無濟於事,我們就絕不會滿足……”他同時強調:“在爭取合法地位的過程中,我們不要採取錯誤的做法。我們鬥爭時必須永遠舉止得體,紀律嚴明……”顯然,“膝蓋鎖喉”導致弗洛伊德死亡的白人警察和在各地示威抗議中縱火、搶劫的黑人都會讓馬丁·路德·金大失所望。

德國慕尼黑大學北美文化史專家霍亨格施文德在接受德意志電臺採訪時稱,美國種族歧視現象依然嚴重,病根在歷史上的奴隸制,而當前美國社會的種種現實更是催生種族歧視的加速劑。他認爲,在奴隸制時代,美國白人普遍認爲黑人都是有暴力傾向的野蠻人,而隨着黑奴解放和美國黑人的不斷抗爭,黑人的社會地位較過去有明顯提升,但根植在一部分白種人內心的對黑人的恐懼和偏見卻有增無減。當前的美國社會,非洲裔、西班牙裔等少數族羣因受教育程度不足而導致相對貧困,並間接導致有組織的暴力犯罪行爲,更加劇了白人羣體對他們的防範,如此週而復始形成惡性循環。霍亨格施文德稱:“爲避免衝突繼續升級,美國不少城市開始積極採取措施緩和警察與黑人之間的關係,如警察與轄區內的黑人一起打籃球等等,但這些措施顯然無法解決美國社會根深蒂固的種族歧視問題。”

1870年美國男性黑人開始有投票權,種族隔離制度上世紀50年代被取消,每年1月的“馬丁·路德·金日”成爲美國聯邦法定假日……不誇張地說,美國黑人風起雲湧的平權鬥爭,極大的提高了包括亞裔在內的少數族裔的社會地位。平權運動以來,美國人心中默唸“政治正確”,沒人敢在公開場合對黑人說三道四。但黑人政治地位提高只是假象,他們的受教育水平、經濟地位和高犯罪率一直是美國社會難以改變的棘手問題。在美國,再自由派的白人也懂得“不應搬到黑人聚集區住”,一些家長也不鼓勵孩子和黑人成家。有些白人在公開場合不提種族問題,但私下裏卻敢“吐露心聲”。新冠肺炎疫情在美國蔓延後,一些白人家庭開始檢查槍支,清點彈藥,有的直言是“爲防止黑人暴亂”。有美國人說,黑人上街抗議是因爲平時的政治訴求沒有被傾聽,但往往他們又在示威時難以控制情緒,製造暴力衝突。有美國人和《環球時報》記者提到,2005年“卡特里娜”颶風災害發生後,以黑人爲主的新奧爾良市發生騷亂,最終小布什政府派出上千名警察赴災區維持治安任務。

長期積累的各種社會問題,黑人被貼上“家庭觀念差、不重視教育、懶惰、高犯罪率”等標籤。一些美國黑人也習慣將自身處境不佳的責任推給其他人,而很少反思,或沒有意願去做出改變。在美國,黑人家庭單親率是70%。記者曾走進一家黑人社區的圖書館,原本供讀者查閱資料和打印文件的機房變成了孩子們的網絡遊戲室。記者有幾個當老師的美國朋友,提到難管理的黑人學生都顯得很無奈,有的還爲此辭了教職。有個未受過良好教育的黑人女性曾和記者閒聊,聽到有亞裔學生因太用功過勞死時居然笑着說:“這太傻了!”在美國職場有一個普遍現象,如果黑人職員是少數,就會和其他族裔一樣,比較勤勞,也好管理。很顯然,黑人真正要提升社會地位,離不開自強和自信。

美國佐治亞州現任州長是來自共和黨的布賴恩·肯普,他2018年擊敗原本有望成爲美國首位黑人女州長的民主黨候選人艾布拉姆斯。肯普被民主黨人指控壓制選民、阻礙少數族裔選民登記,在那場選舉中“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和記分員”。美國權益組織“新佐治亞”負責人恩瑟·尤福特女士近日在《紐約時報》撰文說:“令我心碎的是,經常有黑人女性問我,‘我們的選票還將被計算在內嗎?’”這位非裔美國人認爲,美國黑人在面臨切實挑戰時需要一個“全新劇本”,過去民主黨長期對待黑人的態度好像是隻要在選前使點勁就可以獲得他們的支持,畢竟數據顯示“每10個新黑人選民中就有8個爲民主黨投票”。她特別提到,儘管特朗普2016年僅在佐治亞州贏得21萬張選票,但該州有90多萬名有投票資格的黑人選民都待在家裏,原因是“他們不相信爲民主黨候選人投票就意味着能擁有一位代表他們的總統”。

改善黑人醫療狀況,三次努力都無果而終

連日來,英國、西班牙等歐洲國家也出現示威集會,抗議非裔在美國遭遇不公對待。一些歐洲媒體和學者也對美國黑人地位問題做出深度分析。德國埃爾福特大學北美史專家馬楚卡特在接受瑞士一家電視臺採訪時表示,儘管美國有所謂的黑人中產階級,但黑人在美國的社會體系中仍處於劣勢,能享受的社會資源也很少,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中黑人死亡率遠高於其人口比例也證明了這一點。英國《衛報》認爲,“縱觀美國曆史,非裔美國人幾乎總是最有可能受到各種危機的負面衝擊,如今被拋棄的美國黑人正爲各州取消防疫封城令付出代價”,以黑人爲主的美國各縣已佔到全美所有確診新冠肺炎病例的一半以上,以及所有死亡病例的近60%。

美國泛非運動創始人、非裔社會活動家杜波伊斯(後遷居加納)曾在其《黑人的靈魂》一書中預言:“20世紀的問題是種族歧視下的膚色界線問題。”早在1899年,31歲的杜波伊斯就描述過美國黑人的健康狀態:“在費城最不衛生的地方和最破爛的房子內,黑人僅能享受最低程度的醫療。”英國《經濟學人》5月28日刊文說:現代醫學改變了所有美國人的預期壽命,但杜波伊斯描述的那種懸殊狀況依然存在,黑人仍是美國最貧窮、住房條件最差且最不健康的羣體,哮喘、糖尿病、高血壓、癌症和肥胖等疾病高發。1899年,黑人嬰兒死亡率幾乎爲白人的2倍,如今是2.2倍。文章認爲,儘管有許多原因導致黑人容易患病,但解決方案可能必須先從改善黑人醫療條件做起。自廢除奴隸制以來,美國曾爲此進行過3次重大努力,但都因面臨來自白人的強烈反對而在不同程度上無果而終。最近一次努力是奧巴馬的平價醫療法案,但該法案引發白人的“暴怒”,他們認爲“自己繳納的稅金被黑人浪費”。現在,一些人希望此次疫情能帶來美國第四次改善黑人醫療健康狀況的努力。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種族主義、社會正義與健康中心主任錢德拉·福特教授說,這場疫情暴露出美國醫療和勞工體系中現存的種族不公現象:黑人缺乏醫保的可能性兩倍於白人,而且更有可能生活在醫療服務薄弱的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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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碩 本文來源:環球時報 責任編輯:杜碩_NB12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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