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有光：男女性別比例失衡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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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易研究局出品——中國人如何更快樂

你快樂嗎？2020，中國邁向全面小康，物質生活富裕後，人們開始追求更高層次的精神生活，如何才能做一個快樂的人？金錢和快樂一定成正比嗎？快樂的影響因素有哪些？網易研究局邀請長期從事快樂研究的全球知名華裔經濟學家、復旦大學經濟學院特聘講座教授、澳大利亞社會科學院院士黃有光解讀快樂的祕密。

NO.021 一妻多夫制是否匪夷所思？

我們上星期的文章討論了婚姻對快樂的重要性。然而，由於以前的獨生子女政策加上對生男孩的偏好，中國男女比例嚴重失調，每100個女的，約有117個男的。大約會有數以幾千萬的適婚男子會找不到妻子。讀者們，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嚴重問題應該如何解決呢？

有人認爲，男的即使到40歲，還是一枝花，不必擔心。然而，這表示，多幾年，這些高齡適婚單身男子，是和比較年輕的適婚男子合起來，競爭人數比例更加小的適婚女子。問題會加重，不是減輕。尤其是，中國人口並沒有在增加。多五年十年，適婚單身女子不會大量增加。而且這難找妻子的問題。至少在一二十年內會越來越大。自然的生理和心理需求不能得到適當的滿足，對快樂的影響肯定是會有很大的負作用的。

部分減低這問題的一個方法，是讓妓院合法化，使沒有妻子的人可能通過購買合法與保健上比較可靠的性服務而部分獲得滿足。你不讓他們合法進行性交易，是嚴重危害其獲得性滿足的權利。這難道是構建和諧社會的好辦法嗎？下星期，我們可能會專門討論關於妓院合法化的利弊。

妓院合法化，對那些娶不到妻子的人們，多數只能解救燃眉之急，尤其是對那些經濟條件不是很寬裕的人們，並非長久之計。其次，妻子的功能遠遠超過房事而已，還有伴侶、生活和養育兒女等考量。因此，可以考慮允許一妻多夫的婚姻制。這涉及的問題更多，可能須要包括心理、婚姻和法律等其他專家的意見【見如Sommer 2015.】。我沒有所有有關領域的專業知識，只能提一些淺見，未必正確和全面。不過，可能可以取得一些“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作用。

一妻多夫的婚姻制有很長的歷史與使用範圍，包括到現代，尤其是在西藏。解放後，西藏的一妻多夫婚姻制才成爲非法。我並不否認，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有很大的優點，包括對夫妻長期關係的促進和對小孩的撫養和教育的好處。(見如Henrich等2012。)如果不是男女比例嚴重失調，我也不會想到一妻多夫制。其次，我也不是主張鼓勵一妻多夫制，只是認爲，面對男多女少，可能應該考慮允許一妻多夫的婚姻。

我寧可有一個自己的妻子，不要和任何人共有一個妻子。然而，如果我是屬於很可能娶不到妻子的人，那麼面對下述選擇：第一種是100%肯定可以和另外一位男人共同娶到一個共有的妻子；第二種是有50%的可能性可以娶到自己的妻子，也有50%可能終身娶不到妻子。如果這兩個選項中的那位女子是同一個人或相差不多，也願意共事二夫，那麼，只要這位男子是和我類似可以合理相處的人，我肯定選擇第一種。我同意，有些人可能寧可選擇第二種。也同意，如果三角關係處理不好，共享可能比沒有更糟。然而，允許一妻多夫的婚姻，並不意味着大家都必須接受這安排。願意一搏可以娶到自己的妻子的人，可以這麼選擇。拼搏很久而娶不到後，可以退而求其次，包括兄弟倆共同娶一個妻子（這種情形在以前相當多），或和一個合得來的朋友共同娶一個妻子。然而，在現有法律下，這個選項是不存在的，至少是不合法，因而有許多額外成本的。如果有兩個男子，願意共同娶一個妻子，而這位女子也願意，社會有什麼理由不讓他們選擇一妻二夫的婚姻呢？讓我們來討論一下這個重要的問題。

一個看法是，一個婚姻，從定義上就是一男一女的，不能夠有一男一女以外的婚姻。這可能是現有法律的定義。然而，法律是人制定的，是可以修改的。其實，婚姻必須是一男一女的法律，正在面對重大挑戰。已經有很多西方國家和州政府已經允許同性婚姻。早於2015年6月，美國最高法庭就已經判決，州政府對同性婚姻的禁止是違反憲法的。到現在爲止，不論是異性或同性婚姻，絕大多數都是兩個人之間的。不過，根據傳統的觀點，一男一女的婚姻，其男女的要點比兩人的要點重要許多。既然男女這條件都可以放棄（允許同性婚姻），兩人的條件更加可以放棄。

其實，即使非法，齊人之福、包二奶、三妻四妾從古至今，司空見慣，更不必說到伊斯蘭教下的合法的四個妻子了。一夫可以多妻，爲何一妻不可以多夫呢？其實，至少以生理功能而論，平均而言，一個男人能夠滿足多個女人的性需求的能力，大大小於一個女人能夠滿足多個男人的能力。一個妓女一天接客十多次是司空見慣的；一個男子能有一半的能力，就肯定屬於超人水平了。因此，至少在這方面而言，一妻二夫比一夫二妻更可行。

即使在家庭生活的其他方面，一妻二夫也比一夫二妻更有利。如果以多數家庭由妻子負責主要家務（不表示這是否應該）而言，煮給三個人喫，不會比煮給兩個人喫多很多時間，因此，一妻二夫，輕而易舉。家中只有一位女子爲“安”字；一夫二妻，很難安寧！？一妻二夫，雖然也會有問題，但應該比較小。這其實也有進化生物學的原因。在人類的長期進化歷史，大致是（不表示應該是）男子在外打獵，女子在家照顧孩子。照顧孩子（尤其是餵奶等）大致是一個人的工作，不必多人合作。打獵須要多人合作。因此，男子天生比較容易信任朋友，和朋友合作等。因此，一妻二夫，應該比一夫二妻容易相處。

另一方面，從社會的角度看。社會限制人們的自由選擇，合理的理由，主要是對他者的負作用。一個男子，如果選擇一妻二夫，相對於娶自己的妻子，對他人的影響包括，一方面，會使其他男子娶到妻子的機會略微增加；另一方面，會使其他女子選擇對象的範圍略微減少。至少在男多女少的情形，前者帶來的好處顯然大於後者帶來的壞處。所以，根據對他人的作用而言，在男女比例失調的中國情形，應該是有鼓勵一妻多夫的理由，沒有禁止的理由。

有沒有其他可能比較間接的負作用？不能完全排除，一妻多夫，可能多少會減少一夫一妻制的神聖性。然而，實際上，一夫多妻的情形很多，一妻多夫也存在，一夫一妻的主導性並沒有受到多少影響。其次，長期而言，應該鼓勵人們的求同存異、相互尊重等美德，你要一夫一妻，不必反對有些人可能須要一妻多夫。即使在短期內，在人們還在少見多怪時，可能有一些負作用，我們也不必太擔心。長期而言，當人們習以爲常，平心接受後，至少在男多女少，比例嚴重失調的情形，應該會利大於弊。

下星期，我們可能會討論，妓院合法化也是減緩男女比例失調的一個方法，而且即使沒有男女比例的問題，妓院合法也利大於弊。

文獻

HENRICH, Joseph, BOYD, Robert & RICHERSON, Peter J. (2012). The puzzle of monogamous marriage. 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 367.1589 (2012): 657-669.

SOMMER, Matthew H. （2015）. Polyandry and Wife-selling in Qing Dynasty China: Survival Strategies and Judicial Intervention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黃有光簡介：

Monash大學榮休教授、復旦大學經濟學院特聘講座教授、澳大利亞社會科學院院士、牛津大學Global Priorities Institute諮詢委員。

1942年出生於馬來西亞。1966年獲新加坡南洋大學（Nanyang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經濟學學士學位，1971年獲悉尼大學經濟學博士學位。1974年至1985年在澳大利亞Monash大學任副教授（Reader），1985-2012年任講座教授（personal chair）, 2013年後成爲終身榮譽教授（Emeritus Professor）。於1980年被選爲澳大利亞社會科學院院士，於1986年被選入Who’s Who in Economics: A Biographical Dictionary of Major Economists 1700-1986的十名澳大利亞學者與全球十名華裔學者之一, 於2007年獲得澳大利亞經濟學會最高榮譽—傑出學者（Distinguished Fellow）。受邀請於2018年到牛津大學作第一屆Atkinson Memorial Lec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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