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們到達時,家裏只有她和年近六十的“婆婆”在家帶着她的兩個孩子,趁所長和村幹部們和她“婆婆”做思想工作時,我陪同她到隔壁臥室收了兩套換洗的衣服。後來,所長拿出手機,讓她看和爸媽還有弟弟一起拍的全家福時,她愣了一下,所長指着照片上的身着阿細族衣服的中年婦女,問她知不知道是誰時,她毫不猶豫的回答到:是媽媽。

  我叫劉媛媛,是紅河州彌勒市公安局彌陽派出所的民警。5月18日下午快下班時,我接到了所領導的安排,最近幾天可能要到安徽出差。由於我是雙警異地家庭,家裏孩子還小,所領導還特意問我能否離開彌勒幾天,由於工作需要,我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我們此行目的是解救一個被拐賣了7年的女子。

  去年,安徽省渦陽縣公安局馬店派出所在開展扶貧工作時,在一戶貧困戶家裏發現了她,當時家裏人也不是很能說清楚她的情況。於是派出所採了血,比對出了早已在彌勒市公安局報案尋親、採過血的親生父母。

  出發

  帶着忐忑與期待

  5月20日一大早,所長、李哥和我三人,踏上了千里解救之路。一路上,我腦海裏不斷的浮現出央視一套《等着我》欄目的畫面。這是我最喜歡的節目之一,且每次都是邊看邊抹眼淚。

  此刻,我的心情沉重卻又充滿希望,因爲同爲母親,我無法想象這位丟失自己孩子的母親,是怎樣熬過這七年的,更無法想象被拐的孩子又經歷了些什麼?

  到達安徽省合肥市時,已是下午四點多,我們此次解救地點是在離安徽合肥還有近三百公里的一個小鎮,我們查了一下交通路線,若繼續趕路,到達鎮上時可能會太晚,去受害人家裏做工作也不方便,便決定先留宿合肥一晚。

  進入合肥市區,滿大街都是賣玫瑰花的,我這纔想起來,今天恰逢5月20日,在這樣一個有愛的日子裏,我們不遠千里來解救一名被拐女子,真是太有意義了。想到這裏,趕路一天的疲憊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所長告訴我和李哥,明天一早會有人來送我們過去。原來,在我們出發前,所長在他的全國車友會里諮詢過一個安徽車友小孫,沒想到小孫剛好就是本地人,知道我們的來意後,熱心的小孫執意要過來送我們。

  5月21日一大早,小孫接上我們就往目的地出發。驅車近三小時,我們來到了當地派出所,所長姓惠,他熱情接待了我們。

  在來之前,所長已經和惠所長多次通電話對接過此事。在確定受害人在家後,惠所長立刻帶我們前往。

  到達

  見到了最不願看到的一幕

  惠所長先帶我們到村委會找到村幹部,在簡單的安排部署後,由村幹部陪同我們一起直奔受害人住處。路上,我還有點小緊張,擔心受害人現在的“家屬”會阻止我們的解救工作。正當我在想,怎樣隱藏一些拍攝纔不會遭到他們的反感時,車子已經停在了一棟二層磚房前。

  我跟隨大部隊快速下車,房子很簡陋,一樓光線不是很好,只有兩間臥室,在其中一間臥室裏,我們便看到了帶着兩個孩子坐在牀上看動畫片的受害人,房間只有一張破舊的牀和一臺小小的電視機,顯然,她是這兩個孩子的媽媽。

  被拐時還是一個花季少女,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這場景我想象過上百次,但也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

  突然看到幾個陌生人走進來,受害人顯得有些緊張,所長上前用雲南方言問她,知不知道我們是從哪裏來的,問她想不想媽媽,她一直低頭不語,她的反應讓在場的人都屏住呼吸,緊張了起來。

  後來,所長拿出手機,讓她看和爸媽還有弟弟一起拍的全家福時,她愣了一下,所長指着照片上的身着阿細族衣服的中年婦女,問她知不知道是誰時,她毫不猶豫的回答到:是媽媽!

  然後,她就開始默默流眼淚。

  直到此刻,我們懸着的心才落了下來,在場的人都歡呼起來說:看來她還記得,肯定沒錯!所長向她介紹過我們的身份和來意後,問她想不想回家看看媽媽,她堅定地點着頭回答:想!

  我們到達時,家裏只有她和年近六十的“婆婆”在家帶着她的兩個孩子,趁所長和村幹部們和她“婆婆”做思想工作時,我陪同她到隔壁臥室收了兩套換洗的衣服。

  房間雖然簡陋,但衣服卻整齊疊放在一個簡易的架子上,可以看出來她很勤快。

  收拾好衣服後,她還從一疊衣服中拿出一塊小手帕遞給“婆婆”,“婆婆”問她是什麼,她只是回答說:給你!

  當“婆婆”一層層掀開手帕才發現,原來是20塊錢嚴嚴實實的包在裏面。

  瞬間,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在場的人也都被感動了。

  “這娃好,這娃老實”一名村幹部誇讚說。

  因爲此舉,“婆婆”反過來要給她點錢,讓她買點禮物回老家看父母。從門後面掛着的一個塑料袋裏掏出幾張百元鈔票來數,給她1200元,對於這樣一個不富裕的家庭,1200元已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就在我們要帶她離開時,她突然跑到“婆婆”身邊,像一個撒嬌的小孩一樣,不停的扭動着身子對“婆婆”說:“抱抱俺,你抱抱俺!”見此景,又一次被她感動了,看來她和“婆婆”相處的也是很好的,“婆婆”對她應該也不錯。

  由於路途遙遠,加之老家的父母也不知道她已經有了孩子,她決定先跟我們一起回雲南紅河與父母見面,兩個孩子暫時由她“婆婆”來照顧。“婆媳”兩人挽着手走到了車邊,不捨的分開了。

  出村後,所長他們把我和她送到了派出所,就立即返回村子對受害人當年被拐一事做進一步的調查取證。

  在派出所接待室,我倆聊了近三個小時。我發現她她口齒不清,目光也有些許呆滯,這讓我想起了惠所長介紹的情況:“婆婆”說她是個“傻子”。

  但是在我們整個的交流過程中,我覺得她一切基本都正常,只是開始我不是很能聽懂她說的話,當我聽不懂時,她會用手指頭在桌子上寫字給我看。

  現在的她已經不會說家鄉話了,操着一口安徽方言。

  開始時,都是我問她答,看她挺拘束的,我便和她聊起了孩子,一提到孩子,她就兩眼放光,來了精神。

  和她的交談中得知,她的口齒不清,原來是因爲天生的小舌缺陷。在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已經帶她到昆明做過手術。

  她小學輟學後,就一直想出去打工,但是媽媽說她還小,不同意。一天中午,趁媽媽睡着了,她收拾了兩套衣服就跑了出來。結果遇上了兩個人販子說帶她出去打工,將她從彌勒拐出來後,先去到貴州,後來又到了安徽。

  她和“丈夫”沒領過結婚證就生了兩個孩子,“丈夫”和“公公”都是常年在外地打工,只有過年纔會回來。平時就是她和“婆婆”,還有兩個孩子在家生活。

  所以,聽她提的最多的就是“婆婆”,“婆婆”帶她到鎮上、縣城裏趕集,給她買新衣服,帶她剪頭髮……

  “婆婆”平時也不讓她下地幹活,她在家就是打掃衛生,洗洗衣服,連做飯也是“婆婆”包了。

  看來,她不幸遇到了人販子,但萬幸遇到了一個對她還不錯的“婆婆”。最後,她問我能否幫她拍兩張孩子的照片,回老家時給她的媽媽看,到時候媽媽肯定很高興。

  整個交流過程都很愉快,就像老友聊天一樣,越到後面,我覺得她性格其實還挺開朗,喜歡說話。

  經過五個小時的接觸,她慢慢和我熟絡起來,我也完全能聽懂她說的話了,每次所長、李哥和她說話,都是由我在中間“翻譯”。

  喫過飯後,在我們步行去賓館的路上時,她突然牽起了我的手一起走,我意外的同時,感受到更多的是她對我們的信任。

  這時,一旁的所長忍不住抬起手機記錄下了這動人的一幕。

  到達賓館,已是5月21日凌晨,考慮到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和接下來的返程行程時間太長,對她的心理和身體都是一種挑戰(她未坐過飛機),所長決定接下來的返程安排得稍微緩慢點,讓她有個適應的過程。

  回家

  時隔多年的重聚

  次日上午十點,我們驅車趕往合肥,一路上,我想起了解救前我們假設了多種受阻的情況,遇到不同的情況我們該怎麼辦?沒想到這些假設都是多餘的,整個解救過程都很順利,看着她在車上熟睡的樣子,再看看車窗外一望無垠的金色麥田和油綠的白楊樹,我的心情便愉悅起來。

  這是在安徽的最後一天,她顯得和我們熟悉了許多。喫飯的時候主動給所長、李哥和我夾菜,還分水果給我們喫。

  晚上在賓館,我讓她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第二天好去見爸媽。洗過澡後,她好奇地翻着我擦臉的瓶瓶罐罐看,說是從來沒見過。

  聽她這麼一說,我的心裏不禁一酸,像她這樣20出頭的小姑娘,正在是愛美的年紀,護膚、化妝正是她們的最愛,但她卻連最基本的護膚品都沒用過……

  這時,我突然想起包裏剛好還有兩片面膜,不如我和她一起做個面膜,第二天帶她美美地回去見爸媽。

  敷上面膜,她一動不動,生怕面膜從臉上掉下來,她那直挺挺的樣子真是讓人又好笑又心疼。

  那天晚上,我倆有說有笑,直到我犯困時才發現已是凌晨三點。擔心她第二天暈機,我趕緊關燈讓她睡覺,可她卻好好地把枕頭豎起來靠在牀頭邊坐着,眼睛睜得大大的,說她睡不着。

  我想,她可能是因爲馬上要見到日思夜想的爸媽,興奮得睡不着吧,或者,她是想她的兩個小寶貝了……

  標間的兩張牀離的很近,就在我快要入睡時,她突然把手伸過來牽着我的手,我一下驚醒,問她:“怎麼了,睡覺也要牽着手?”

  她答:“我怕你明天早上起來走了不叫我!”

  我一怔,想:這七年,她到底經歷了些什麼,讓她如此缺乏安全感。就這樣,我倆手牽手睡着了。

  5月23日一早,我們直奔機場,對於從未坐過飛機的她來說,機場的一切都是新鮮的,她抬頭四處張望,不時的問問我這問問我那的。

  終於,飛機起飛了,正如我們所擔心的,她暈機了,也許是想着離爸媽越來越近了,到昆明機場後,看她又有精氣神了。

  剛下飛機,前來接我們的同事已經在到達處等候我們多時了,坐上車後,我們馬不停蹄往回家的路上趕。

  過了彌勒北收費站,她的一個異常舉動引起了我的注意,她雙手抱住我的腰,把頭埋在我的後背和座位的靠背之間,看起來有些許的情緒。

  我在想她是不是擔心爸媽責怪她的出走,便問她,沒想到,她肯定地點了點頭。當我告訴她,在她出走後,她爸媽就焦急地到派出所來報案找她時,她驚訝地反問我:“她們找我了啊?”

  原來,她一直以爲父母因爲她出走而生氣,而且從來沒有找過她。傻孩子呀!

  下午16時許,車子駛入了派出所大院,幾位同事已經陪同她爸媽站在院子裏等着我們。

  車子停穩後,她還是雙手抱着我的腰,不敢抬頭,直到她的媽媽走到車門前喚了一聲她的小名,她才哭着下車與母親相擁而泣。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聲讓我們感受到了她這七年來的思念與委屈。

  一旁,平日裏硬漢形象的男民警也紅了眼眶……

  那一刻,令在場的所有人動容,大家心裏都在想着同一句話

  “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

  打拐之路任重而道遠

  惟願,天下無拐!

  來源:雲南省公安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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