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你以爲真的如此嗎?錯也!事實是,皇帝的女兒也愁嫁。

在《新唐書》中有一段有意思的記載:權德輿爲相,其婿翰林學士獨孤鬱以嫌自白。憲宗見鬱文雅,嘆曰:德輿有婿乃爾!

這意思是在唐憲宗李純時期,權德輿爲宰相,他的女婿獨孤鬱是翰林學士,因老丈人當上宰相而避嫌退職。一天,憲宗李純見到獨孤鬱風流儒雅,氣度不凡,不由得由衷讚歎道:“德輿竟有這般優秀的女婿啊!”

李純的那聲嘆息中,透露着掩藏不住的羨慕之情。看到這裏,是不是有些疑問,一個皇帝爲何會羨慕別人家的女婿,他要什麼樣的女婿沒有?怕是隨口說說而已吧!錯,李純是認真的,是發自肺腑的真誠羨慕,因爲他是真的很稀罕權德輿那女婿。

這一切自然是有原因的。

李純有個女兒,即岐陽莊淑公主,是李純與郭貴妃的嫡女,即唐穆宗李恆的妹妹,她自小非常受李純寵愛。當時公主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李純讓宰相李吉甫在衆朝臣中選擇德才貌兼優的適婚青年,準備把公主嫁出去。當然,候選人不一定非得已經在朝中爲官,官二代亦可,畢竟年齡也是個重要的擇婿標準。

爲皇帝選婿,李吉甫自然不敢怠慢,他將朝廷中官宦子弟考察了個遍,政治、年齡、才貌合乎要求的一一走訪拉媒,竟發現沒有一個願意做皇帝女婿的,這些官宦子弟們一個個以自己有病爲由拒絕了李吉甫的美意。

這聽上去很不科學是不?皇帝的女婿都不願意做,難道這些人都不想升官發財麼?還是做皇帝的女婿有啥不自在?這個答案待會再揭曉。

卻說李吉甫沒有爲皇帝選到女婿,正犯愁,這可咋整?李吉甫爲難之際,他又反覆將朝中官宦子弟過濾了一遍,突然發現還有一位年輕人居然給忘掉了,那就是司徒杜佑的孫子杜悰(cóng)還未娶妻,且聽說人品才德還不錯。

補充一點,杜佑還有個非常牛的孫子叫杜牧,也就是名垂千古的大詩人,即上篇故事中寫下《杜秋娘詩》的作者,杜悰與杜牧是堂兄弟。另外,杜悰與大詩人李商隱還是表兄弟。

李吉甫懷着最後一絲希望,親自登門造訪杜府,猜結果怎麼着,杜悰表示願意做駙馬迎娶岐陽莊淑公主。一副“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之英雄氣慨。李吉甫心頭的石頭落地了,總算可以交差了,自然少不了對杜悰一陣美言加狂贊。

李純親自見過杜悰後,表示很滿意,小夥子不錯,就他了。事實上,李純沒有別的選擇,岐陽莊淑公主更沒有,只得嫁入杜家,是福是禍就看岐陽莊淑公主的造化了。

大約是聽聞了李吉甫選駙馬的尷尬,李純報復似的,立馬封杜悰爲銀青光祿大夫殿中少監駙馬都尉等職。

元和八年(公元813年),15歲的岐陽莊淑公主正式下嫁杜悰,婚禮辦得格外隆重。光清除光範門路障的神策軍就達幾百人,李純親自到達現場祝賀,並大行賞賜。當然,他們的婚房也是豪華至極,震驚當時。

不知道岐陽莊淑公主是否聽聞了李吉甫在爲自己選駙馬時的尷尬,估計是聽說了的。在與杜悰婚後的日子,她完全顛覆了衆人對公主的認知。

從一個嬌嬌公主到人家的媳婦,岐陽莊淑公主實現了完美的身份角色轉變。在杜家,她不再把自己當成尊貴的公主,而是人妻、兒媳婦。對待公婆,她極盡孝道,婆婆生病了,她整個期間衣不解帶,親自嘗藥侍候在婆婆的牀前;對待夫君,她溫柔體貼,與杜悰舉案齊眉,絲毫沒有傳說中公主的傲慢和任性。二人生有兩子兩女,兩個好字,可不讓人羨慕?

在生活上,岐陽莊淑公主崇尚節儉,不慕奢華,皇帝賜給他的奴婢全部不受。後來,杜悰出任澧州刺史,要去上任,公主隨行,一路上,他們不坐豪華車馬,只乘坐驢子前往,不喫肉食,過着艱苦樸素的日子。到了任上之後,當地官府給他們提供各類物資供應,她們也一概不受。

公主的種種言行,無不表現出了一位賢德女子的良好品質,絲毫沒有半點公主的嬌貴與任性,不知道當初那些拒絕做她駙馬的官宦子弟們得知後作如何感想呢?

後來杜悰調任爲忠武軍節度使,需要奉調入京,當時岐陽公主正病重,卻堅持要隨杜悰入京朝見太皇太后。開成二年(837年),公主在進京路上去世,時年才38歲,二人一起度過了23年的婚姻時光。

料理完公主的喪事後杜悰進京,遲遲未去參見皇帝,此時大唐的皇帝已經換了幾任,由李純到穆宗李恆(李純之子,公主之兄),到敬宗李湛(李恆之子),再到文宗李昂(也是李恆之子),此時正是李昂當政時期。

李昂聽說姑父杜悰進京了卻遲遲不來參見自己,很是奇怪,詢問戶部侍郎李珏後得知:杜悰在爲公主服斬衰,不便面聖。

斬衰是“五服”中最重的喪服,是對死者表示毫不修飾以盡哀痛,服期三年的一種方式。即用最粗的生麻布製作,斷處外露不緝邊,喪服上衣叫“衰”。杜悰就是因爲在服斬衰多有不便,纔不敢去參見皇帝。

李昂也因此得知了當時很多官宦子弟、士族之所以不願娶公主,很大原因便是因爲需要服斬衰這一規定。想想確實恐怖,三年的時間必須保持那樣的裝束,真正難爲也,更何況那個男尊女卑的時代,爲自己的父母服喪是天經地義的,爲君王服喪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但要爲一個與自己同輩份的女子服喪,多少男人會心甘情願?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很多官宦子弟不太願意娶公主爲妻,因爲誰也不能準證妻子比自己後亡,何況還得承受公主刁蠻無理的風險,即使再尊貴又如何,平安舒坦的日子纔是硬道理。因此,公主不娶也罷。

李昂瞭解到這一問題之後,下令廢除了駙馬爲公主服斬衰的規定,並且追諡姑母岐陽公主爲晉國莊淑大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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