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文之所以引人入勝,在於虛幻之間可以建立起自己獨有的世界觀,夢入神機的《佛本是道》中就整合了上古神話的碎片,創造出洪荒流派,其中很多人對於“十二祖巫”興趣濃厚,陽Sir也不例外,那麼其中的人物設定究竟借鑑了哪些古籍記載?

(一)山海經中的“靈山十巫”

《山海經》全書的性質一直成謎,其中不可忽視的聲音之一,便是源自魯迅先生所謂的“巫書”說,魯迅在其《中國小說史略》這樣認爲:

“記海內外山川神祇異物及祭祀所宜,以爲禹、益作者固非,而謂《楚辭》而造者亦未是;所載祠神之物多用糈,與巫術合,蓋古之巫書也。”

魯迅之後,今人學者袁珂則將“巫書”說發揚光大,在《山海經新探》中引用楊雄《法言·重黎篇》以及《墨子》等推測《山海經》的作者,大禹正是一名巫師,甚至還是巫師之首領,因此《山海經》很可能是羣巫託名於祖師所作。

實際上,當我們檢索《山海經》全文,的確會有這樣一種感覺,巫出現的頻率相當之高,而且是作爲一個特殊的羣體出現的,這就是著名的“靈山十巫”,山海經:絕地天通之後的十巫,除了是天地之使,還掌控不死仙藥!

在之前文章中我們大致瞭解了關於“靈山十巫”這個羣體,知道他們主要擁有三種職能:其一,溝通人神、其二,掌不死藥,其三,傳天數者。

那麼,在網文中設定的十二祖巫,和靈山十巫是否有關?其強大的能力是否同樣來源於此?

(二)網文中的十二祖巫

在夢入神機的作品中,十二祖巫以及三清都是上古大神盤古所化,其中元神化爲三清,精血化爲十二祖巫,將神話源頭追溯到盤古身上無可厚非,但是由盤古衍生出十二祖巫,如果細究的話,可能就有點問題了。

實際上,當我們盤點十二祖巫身份的時候,可以看到其原型基本全部出自戰國時代的《山海經》中,而盤古神話,則是記載於三國吳人徐整的《三五歷記》,單就時間而言,盤古的確比十二祖巫的原型要晚一些,而早期的創世神還是以伏羲女媧爲主。

那麼,十二祖巫都有誰?這樣的設定是否合理?如果將其身份梳理一下,可以總結爲這三類:

第一類:掌控時間與空間祖巫(2)

①空間速度之祖巫—帝江,“如黃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渾敦無面目”;②時間之祖巫—燭九陰,“人首龍身,全身赤紅”

在神話中,創世之後的首要工作便是劃分時空,那麼時間和空間誰在前?按照《楚帛書》中的說法,天地開闢並規劃好之後,四時才相繼而生,似乎說明了先有空間而後纔有時間。另外一個例證是,古人把時空稱爲“宇宙”,並說“上下四方爲宇,古往今來曰宙”,所以可以這樣理解:空間是一種客觀存在的範圍領域的指代,而時間卻是一種主觀感知的約定俗成。

帝江的原型,陽Sir在之前的文章中解釋過可能正是太陽,而太陽給予古人最直觀的除了光和熱之外,就是日復一日有規律的東昇西落,形成一種空間位置上的顯著變化,所以夢入神機將其帝江作爲空間之神可能出於此種考慮。山海經:四凶之一的混沌是帝鴻本人,還是其子?爲何擁有六足四翼

燭九陰,亦稱燭龍,是一個很有爭議的神靈。他最令人感到神異的地方在於,睜眼爲晝、閉眼爲夜(其瞑乃晦,其視乃明),所以但是從這一點來看,燭九陰黑夜和白天的自如切換,不正是其掌控時間的一種外在表現,所以作者纔會如此設定。山海經:神異燭龍並非上古創世之神,實乃秋日天邊之龍星!

第二類:掌控五行元素的祖巫(5)

五行之力是在時空構建之後,組成世界的五種基礎元素,因爲在《山海經》中本身就剛好有五行之神的原型,即四方(四時)之神+后土,由四方四時之神引申爲四種元素之神也是應有之義,所以夢入神機直接拿來套用就可以了,但是卻將北方水之禺強,換成了大家更爲熟悉的水神共工,可能是出於自己行文的考慮。山海經:四方神明,爲何皆獸身人面、足踏兩龍?看楚帛書呆萌四神

①句芒:青若翠竹,鳥身人面,足乘兩龍,東方木之祖巫。②祝融:獸頭人身,身披紅鱗,耳穿火蛇,腳踏火龍,南方火之祖巫。③蓐收:人面虎身,身披金鱗,胛生雙翼,左耳穿蛇,足乘兩龍,西方金之祖巫。④共工:蟒頭人身,身披黑鱗,腳踏黑龍,手纏青蟒,北方水之祖巫。⑤后土:人身蛇尾,背後七手,胸前雙手,雙手握騰蛇,中央土之祖巫 。

需要說明的是其中的后土,關於他的記載沒有其他四神那麼詳細(外貌、職責),所以作者文中關於他的設定,可能很大程度上是參考其他四神而作的。畢竟在《山海經》中僅僅只是記載了其有關世系,而且他身份流變也格外複雜一些,可以參見山海經:后土是神是人還是官?社祭的三種形式土、木、石

第三類:掌控風雨雷電毒祖巫(5)

在設定了時間空間、五行元素等主宰神靈之後,神祕莫測的風雨雷電等自然力量,在古人眼中應該也是由神靈控制的,所以風雨雷電毒五位祖巫就此登場。

①天吳:八首人面,虎身十尾,風之祖巫。②玄冥:乃一猙獰巨獸,全身生有骨刺,雨/冰之祖巫。③強良:嘴裏銜蛇,手中握蛇,虎頭人身,四蹄足,長手肘,雷之祖巫。④弇茲:人面鳥身,耳掛青蛇,手拿紅蛇,電之祖巫。⑤奢比屍:人面獸身,雙耳似犬,耳掛青蛇,毒之祖巫

對於這五位祖巫的設定,陽Sir這裏就有很多不同看法。首先,關於風中祖巫,如果還要從《山海經》中選擇的話,禺強顯然最爲合適不過了,因爲他本身不僅是海神,也還是風神。參見《莊子“鯤鵬”互變之溯源:史前彩陶文化中的魚、鳥爭鋒與交融

至於雨之祖巫,自然是雨師妾最爲合適,她不僅出現在《搜神記》中,其自身在《山海經》中的記載所表達的應該也是一種春社祈雨的場景,而且她和雨師、屏翳、畢星這些和雨相關的神靈關係也極爲密切。參見《山海經:雨師妾就是雨師小妾?他是畢星、玄冥屏翳還是共工之子?

雷之祖巫,陽Sir以爲雷獸“夔”應該是當仁不讓的存在,它不僅出入水有風雨相隨,而且其聲如雷,一說鼓其腹,聲如雷。正因如此,它被黃帝剝皮製成了戰鼓,憑此大敗蚩尤。參見《山海經:伏羲與上古雷神,到底是龍身人頭?還是如牛蒼身無角

關於電之祖巫,尷尬的是《山海經》中還真麼有能跟他沾邊的神靈,而作者選用了弇茲,而弇茲在山海經中是西方海神,或許還與蓐收以及“紅光神”有關。參見《山海經:人們爲何會悲秋?你看西方神靈蓐收的名字就知道了

最後,關於毒之祖巫的設定,在風雨雷電之外加入毒,實際上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古人眼中毒也是一種神祕力量,實際上人們對於蛇的控制和操控,很大程度就來源於對於毒的畏懼,所以《山海經》中經常有“可以御毒”“可以毒鼠”和“可以毒魚”這樣的字眼。

至於作者爲何選用“奢比屍”,估計也是因爲它是珥蛇之神的緣故,而且七人之中還只能選他。參見《山海經:喜歡拿小蛇當作耳環的都是什麼人?五大神、一帝王、一巨人

這樣看來,其實靈山十巫和十二祖巫之間本身是沒有關係的,可能只在數量上做了借鑑,但十二祖巫的主要成員還是來自於構建神話宇宙的需要,即時空自然力量的象徵,其原型則是以《山海經》中相關神靈爲基礎所自由發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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