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

10月,中國人民志願軍赴朝作戰,拉開了抗美援朝戰爭的序幕。

1953年7月27日,美國侵略者在停戰協定上簽字。

1958年,志願軍全部撤回中國。

8年,志願軍戰士們付出了極大的犧牲。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來分享4位曾在抗美援朝一線浴血奮戰的志願軍的故事。

他們之中,有人經歷極其慘烈的長津湖戰役,親眼見證冰雕連的悲壯故事;

有人積極參與秋季防禦戰,靈活指揮部隊取得勝利;

有人在著名的上甘嶺戰役中九死一生;

還有人一直感念中朝友誼,記述了回國前的那段歲月......

一、慘烈長津湖,永遠的痛

【作者簡介:謝立傑,1927年出生,1942年2月入伍,同年6月參加中國共產黨,1949年任第三野戰軍30軍88師263團2營教導員,參加過淮海、渡江、京滬杭等戰役。1950年11月入朝作戰,任志願軍26軍88師263團2營教導員,1951年6月起在上甘嶺主峯五聖山以及雞雄山高地堅持了長達11個月的防禦戰。1955年1月任26軍77師230團政治委員,1961年3月在中國人民解放軍政治學院學習,1962年任77師後勤部政委。1968年後任陸軍5師政治部副主任、政治部主任。】

提起戰爭歲月,讓我難以釋懷的,不是堅持在運河兩岸的游擊戰爭,不是艱苦卓絕的淮海戰役,不是百萬雄師過大江的壯觀場面,不是追敵日行百里的京、滬、杭戰役,更不是在十里洋場的上海插上解放的旗幟,而是那場每次與老戰友見面總是痛心疾首、悔恨不已的戰役——長津湖戰役。

1950年6月,解放上海後,我所在的30軍88師駐紮在崇明島,準備擔任上海市警備執勤任務。1950年8月,朝鮮半島形勢惡化,中央決定,將調動正在上海地區、原打算用於攻打臺灣的三野主力第九兵團所轄第20、26、27軍北上至山東津浦鐵路沿線地區整訓,作爲東北邊防軍的二線部隊。

爲加強力量,我所在的30軍88師編到26軍,我擔任263團2營教導員。10月29日,朱德總司令作了戰前動員;11月7日,我們從輯安、臨安、梅河口渡過鴨綠江入朝。

由於事態緊急,這批來不及更換冬裝的南方部隊,將士們穿着薄棉衣便踏出國門,奔襲分割包圍美軍王牌陸戰一師的戰場。這場王牌對王牌的角逐,即將在東線的長津湖地區展開。 

長津湖,源於朝鮮半島的長津江,是朝鮮北部最大的蓄水湖。11月14日,美軍的王牌部隊陸戰一師向朝鮮北長津湖進發,兵團指揮部向各軍下達作戰命令,要求各部26日到達集結位置,圍殲這一美軍精銳。

此時,突降暴雪,寒流來襲,氣溫驟降至零下40攝氏度,給第九兵團各路部隊帶來極大困難。

各部沒有禦寒裝備,後勤運輸跟不上。

25日,我所在的26軍作爲戰役總預備隊奉命於中江鎮地區迅速南下,攻擊下碣隅裏的美軍陸戰一師主力。部隊剛行動就遭遇到寒流,這支南方開過來部隊沒有棉帽、棉鞋,只有一身薄棉衣,頂着暴風雪向指揮部指定位置前進。每個人攜帶的炒麪、幹饅頭、土豆,僅夠7天食用。

美軍似乎也擔心這支部隊加入戰鬥,利用自己的先進武器優勢,對26軍展開狂轟濫炸式的封鎖。

1950年11月25日,肅清長津湖至元山一線敵人後,中朝軍隊在東海岸會師。

6天6夜,將士們每天踏着厚厚的雪、頂着寒風急行軍,沒有喝過一口熱水,餓了就喫一把炒麪、一把雪,或啃幾塊凍得發硬的饅頭幹、啃兩個凍硬的土豆。有些戰士因疲勞,坐下休息,就再也沒能起來,成了雪雕。

當時,全營上下沒有一個人不被凍傷,我雙腳的10個腳趾蓋全部凍掉,行走困難。全營從雪盲眼到四肢凍傷達100%,重武器均被飛機炸掉。

12月1日,部隊到達盛下里阻擊陣地時,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等待接防的部隊,整整一個連呈戰鬥隊形埋伏在雪地中,凍成了冰雕。

長津湖戰役,成爲第九兵團每個人心中永遠的痛。

將士們憤怒極了!遠遠望着美軍逃出的蹤跡,我和營長商量後立即請示團領導,想帶領全營剩下的180人追擊。

經歷了寒凍、飢餓和美軍轟炸,26軍損失慘重。在26軍受阻未到達戰役指定位置參戰的情況下,在寒冷、飢餓、武器差異懸殊的情況下,20軍、27軍勇猛穿插,分割包圍美軍,殲敵13900餘人(志願軍統計)。其中包括成建制地殲滅美步兵“北極熊團”,這是抗美援朝中志願軍兩次殲滅成建制團的第一次。

15萬人的第九兵團,傷亡達5萬人;我所在的26軍88師徹底喪失了戰鬥力,88師被裁編,我與倖存人員編爲一個營;77師230團在戰役中打剩下的一個營,編爲77師230團2營,我仍是教導員。

中央決定調第九兵團回國休整。但第九兵團的每個指戰員心中都憋着勁——他們不願回國,只在朝鮮作了短暫休整,之後繼續帶領隊伍投入戰鬥。

1951年6月,我率領所在營參加上甘嶺主峯五聖山的阻擊戰及雞雄山阻擊戰。

後來,美國西點軍校將長津湖戰役編成教材,好萊塢在2013年耗資1.3億美元拍攝了一部影片《嚴寒17日》。

二、秋季防禦戰,正義必勝!

【作者簡介:楊榮華,山西五臺人,1927年4月出生,1945年2月參加革命,1946年10月參加中國共產黨,1948年1月入伍,歷任工人區委會教導員、文化教員、幹事、指導員、科長、副主任、副政委、政委等職,1984年11月離休。曾參加解放太原、抗美援朝等戰役戰鬥,榮獲“朝鮮民主主義共和國三級國旗勳章”。1988年被授予“獨立功勳榮譽章”。】

1950年冬天,在抗美援朝戰爭打響之前,部隊廣泛進行了抗美援朝、保家衛國和蔑視、鄙視、仇視美帝的“三視”教育,部隊上上下下情緒高漲,幹部戰士紛紛向上級寫決心書、保證書、請戰書,積極響應黨的號召,赴朝作戰、不辱使命、爲祖國爭光。

我時任68軍203師609團4連政治指導員,主動申請赴朝作戰。

1951年6月22日黃昏,我們4連同兄弟部隊一起,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了鴨綠江大橋,開始了抗美援朝的征程。

初到異國他鄉,環境不熟、語言不通,在雨季夜間長時間行軍、野外露營,大家腳上都出現了水泡、血泡。這使我們清醒認識到了非戰鬥減員的嚴重性,在之後的行軍中,大家相互幫助,幫炊事班背行軍鍋,幫有病的、體弱的、腳上泡多的、情緒不高的同志背揹包、扛槍。

有人樂觀地形容行軍爲“跋山涉水重負荷,汗水雨水裏外擊,徒步‘泡兵’向前衝,英雄戰士全無敵”。 

10月,我203師奉命參加秋季防禦戰鬥,爲金城地區67軍第二梯隊。秋季防禦戰鬥是志願軍最艱苦的階段,也是美軍戰鬥力最強、氣焰最爲囂張之時。中旬,我師奉命投入戰鬥,我們連接受了堅守城山陣地的阻擊任務。

全連4個排排成一線配置在約1公里長的陣地上。每天,敵坦克羣和火炮向我陣地輪番轟炸,敵機在我陣地上空盤旋掃射,還有無數敵人向陣地瘋狂進攻,但我們絲毫不退縮,因爲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着一種信念,正義必勝!

此後,我們夜以繼日地構築交通壕、貓耳洞、單人掩體、機槍掩體、60炮掩體,晚上構築的工事,往往白天就被敵炮火摧毀。

1950年冬,美國飛機轟炸鴨綠江邊、朝鮮境內的新義州。

11月5日上午,韓軍第2師團以大約一個連的兵力,向我陣地發起了三次進攻,均被打退。在第三次進攻中,韓軍大約有一個加強排的兵力參加戰鬥,機槍班班長張會臣和戰士張崇文的兩挺輕機關槍在左右兩個山頭向敵實施交叉火力射擊。

當敵人接近我陣地交通壕時,副排長徐安義,戰士宋金元、李雄白用衝鋒槍、步槍、手榴彈一起向敵開火。在我軍的猛烈打擊下,韓軍抬着傷員和屍體狼狽逃竄。

此次戰鬥殲敵46人,我們初戰告捷。有戰友激動地寫詩爲證:“成(城)山阻擊半月餘,陣地鞏固似鋼鐵,美僞丟盔又棄甲,我軍初戰告大捷”。

1952年7月,我們4連完成了東線13個月防禦作戰任務後,接受了攻打敵人572.4高地3、4號陣地的任務。按照“不打無準備之仗,不打無把握之仗”的原則,我們立即投入到了戰前的各項準備工作之中。

按照上級指示,我們組織了10人左右的小分隊,在幹部的帶領下,帶上壓縮餅乾、水壺,利用夜晚祕密潛伏在敵陣地前沿桑洞溝,偵察敵陣地工事構築、火力配備、兵力部署和活動規律等情況,記在小本上,返回後,擺成沙盤進行演練。

這樣的準備工作進行了足足2個月時間。

9月13日晚,部隊開始發起進攻。第一步是接敵運動,即從我防禦陣地出發,向敵陣地運動。連長楊永起帶領一排、二排從陣地正面抄近路直插桑洞溝;我帶領三排、四排和炊事班、連部人員沿江邊繞過山腳,到達進攻出發地域,於9時整打響戰鬥。

經過5分鐘猛烈火力打擊後,按計劃,部隊應向敵陣地發起猛攻,但一直沒有動靜。

這時,跟隨前進的通信員王三跑到連指揮所報告,說突擊隊被炮火打散了,副連長也找不到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我們一方面把情況向上級指揮所報告,請示再次向敵發起火力襲擊;另一方面派人尋找副連長,營救傷員。

爲了不影響總攻,我以三排和炊事員、通信員等人員爲基礎,重新組建了突擊隊,在我軍炮火的掩護下,從敵陣地東西兩側迅速衝入交通壕、地堡掩體,集中火力消滅敵人。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激烈戰鬥,我軍共消滅敵人約一個連兵力,佔領了敵陣地,出色完成了此次反擊作戰任務。事後,由於指揮果斷、作戰勇敢,我被上級記功嘉獎。

三、上甘嶺,生死24小時

【作者簡介:劉同賢,山東海陽人,1925年10月出生,1947年1月入伍,1946年8月參加中國共產黨;志願軍15軍戰士,歷任指導員、教導員、主仼、副政委、政委等職。1983年6月離休,參加過魯中、魯西南、龍海、洛陽、開封、淮海、渡海、上海、抗美援朝等戰役戰鬥,多次榮立戰功;1955年被授予“解放獎章”;1988年被授予“勝利功勳榮譽章”。】

1951年3月18日,我們這羣年輕的中國人民志願軍指戰員,心懷“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決心跨過了鴨綠江。我記憶最深刻的,是上甘嶺的那次生死戰役。

我們是在菊亭峴指揮所接受了任務:

第一步由現地運動到1號坑道;

第二步依託1號坑道反擊,收復597.9高地;

同吋,堅守24小時,等待後續部隊跟進,再發起攻擊。

就是這24小時,讓我永生難忘。

接到任務後,我們連隊幹部每人帶了一個排,全連呈一路隊形前進。

經過偵察,當時進入1號坑道的路線有兩條:

一條是依靠82炮陣地,翻越山樑,通過597.9高地下面的山溝,直接進入坑道。這條路線比較近,但敵人封鎖很嚴,從這裏走,傷亡會很大。

另一條是從82炮陣地的沿山反斜面向上甘嶺村方向運動,然後轉彎過溝,再從597.9高地反斜面進入坑道。這條路線比較遠,但是,除上甘嶺村附近一段受敵炮火封鎖外,其餘均較安全。  

連長仔細觀察後發現,反斜面半山腰這個地方,敵人的手榴彈擲不到,而炮彈剛好也打不到。最後,經大家集體研究,確定走第二條路線。

運動的順序是:三、一、四、二排。主要考慮三排經常擔負穿插任務,放在尖刀排爲全連領路,由連長帶隊;二排打仗比較硬,放在最後機動使用,由指導員帶隊。

10月17日20時,我們由菊亭峴出發。本來說好的是上級以炮火掩護,可在我們到達82炮陣地後,師首長來電話說:有突發情況不能打炮了。連長思索了一下,讓部隊稍作休息和整理裝備後,依然堅定地按行動前定出的方案出發了。

運動途中,敵人的炮火一排接一排地打,照明彈也是一起一落,滿山又紅又亮,中間間隙很短。

連長走在最前面,我們就跟着連長利用這短短的間隙前進。山坡上的土已經被炮彈打虛了,腳一踏上去就陷到膝蓋。上邊是敵人,又不敢弄出響聲,我們只好慢慢地爬。

敵人還在這片封鎖區設置了許多地堡,對於行進是一個很大的障礙,後面的戰友們都急得不得了。連長決定先把這些地堡炸燬,然後再組織部隊前進。

在炮兵部隊的掩護和裝甲部隊的密切配合下,中國人民志願軍對敵人進行反擊。

當時,因爲我作戰經驗不足,連長一直把我拉在他的身邊。敵人一打炮,連長就把我壓在身下,炮聲一停,拉起我就跑。

連長去炸地堡時,專門對我說:“不要慌,不要亂跑,等我回來!”

說完,他就帶着兩個戰士走了。只聽轟轟幾聲爆炸,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敵人的炮聲又響了,山上敵人也開始射擊,探照燈也一次接一次向這邊照過來,我真爲連長他們擔心。一會工夫,有幾個人影向我們隱蔽的方向跑來,藉着炮彈爆炸的光,我纔看清,是連長他們!

連長帶着兩個戰士利用彈坑躲避敵人的炮火,趁着敵人火力射擊換彈夾的間隙迅速躍進。在快跑到我們隱蔽的地方時,連長突然又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我們都明白,他是怕暴露我們的隱蔽地點,故意繞了一個彎纔回來。

不久,連長繞了回來,喘了一口氣,趁着敵人的炮火間隙又帶我們前進。

我們剛移動沒多遠,敵人又開始打炮,連長急忙指揮大家隱蔽。

就在這時,一發炮彈在我身邊的不遠處爆炸,我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覺。不知過了多久,感到有人在叫我:“小劉,小劉……”

我醒來時,看到連長在焦急地搖晃我。他看我醒了,罵道:“小東西,你嚇死我們呀!傷到哪裏?”一陣檢查後,他才笑着說:“還好,沒傷着,你小子命大,跟緊我,走!”

事後,聽同志們說,是連長在指揮大家隱蔽的時候,發現我不見了,就讓他們分頭尋找。連長看到有一個地方隆起,就用手扒啊扒,土裏的彈片把他的手都刺破了,最後指甲蓋都挖掉了,才把我救了出來。

我聽完,急忙跑到連長身邊,看着他沒有包紮的手,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了。連長對我說:“掉哪門子淚,多打幾個美國鬼子出出氣吧!”

在連長的帶領下,我們排除重重困難闖過了美國的炮火封鎖區,到達了上甘嶺597.9高地。

誰也沒有想到,坑道口沒了,就連給我們帶路的嚮導也沒辦法找到1號坑道的位置。連長帶着通信員在山坡上來回爬着找,結果,不小心爬到了美軍的工事邊,聽到美國人在說話,就趕緊退回來。

根據構築工事的經驗,坑道口應該是朝我方開設的,附近有積土,找了很久也沒找到,山坡被美軍的炮彈炸得七零八落。

後來,我們發現敵人的槍和炮老是集中向一處射擊,一定是敵人在用火力封鎖坑道。我們試着往那裏找,一直爬到1號陣地美軍的地堡附近。美軍聽到響聲就往下扔手榴彈,我們趕快往下退。

退比進還要難。

途中,連長在躲手榴彈時不小心掉進了一個井口式的圓洞裏,下面有人抱住他的腿喊:“有人,我抓住他了!”他一聽,是中國話,趕緊說:“自己人,自己人” 。

就這樣,我們找到了1號坑道。

進坑後,通信員不見了,只有八班長跟進來了,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等到其他幾個排進入坑道,連長就問八班長:“怎麼回事?”他說:“我去看看,我也想去找他們”,就主動向連長請戰。連長想了一下,讓我和八班長一起去了。八班長在戰鬥中很沉着,臨走時,他讓我找了一根電線繩,我很詫異,他說一會你就知道了。

不一會,我們就找到了一排和四排。八班長把電線繩遞給了一排長,讓他們順着電線繩去坑道,又和我在炮火的封鎖下找收尾的二排。

在山溝邊上,我們發現二排全部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一問二排的指導員才知道,他發現前邊的部隊沒有動,也跟着沒有動。

我們仔細一看,他口中的“前方部隊”其實都是屍體,有美軍的,也有我們志願軍的,可能是在戰鬥中犧牲後,從山上滾落到溝裏的。

就這樣,八班長帶着我在美軍的眼皮底下爬了五六個小時,往返二十多次,除有兩人走散(反擊時歸隊)和兩人犧牲外,其餘人員,當晚全部祕密進入1號坑道。

10月18日20時,配合地面炮火,我們發起了全面反擊,以勢不可當之勢,一舉擊退美軍。

四、我們是最可愛的人

【作者簡介:彭大炳,河南桐柏縣人。1929年1月出生,1949年6月入伍,1956年加入志願軍奔赴朝鮮參加抗美援朝,1968年濟南軍區組建陸軍第五師,任陸軍第五師後勤部營房科科長。1982年轉業,1992年光榮離休。】

1958年3月12日,中國人民志願軍總部發布撤軍公報,志願軍將於12月以前分3批全部撤出朝鮮。

大家個個喜笑顏開,熱烈擁護撤軍,表示要做好一切撤軍的準備工作。中國人民志願軍從朝鮮全部撤出的和平行動是中國對和平統一朝鮮、緩和國際局勢做出的重要貢獻,也是對美國及其僕從軍隊是否撤軍的嚴重考驗。

我當時在志願軍後勤部營房部工作,營房部是最後一批撤軍,與第一批撤軍相距半年多時間。有關撤軍的工作,現在回憶起來,還歷歷在目。

很多志願軍官兵成羣結隊地前往烈士陵園,向爲和平事業光榮犧牲的烈士致敬並獻花圈,爲長眠在朝鮮國土的志願軍烈士們默哀。我也和幾位戰友一起前往包括毛岸英在內的烈士陵園向他們告別、致敬。

我們營房部周圍都是些山坡地,雜草叢生,平日我們經常和當地羣衆一起拔草、平地、扶一扶禾苗。這些活都很輕鬆,我們邊幹邊談。

臨撤軍前,我們和當地羣衆共同栽了5000株樹。種樹時往往都是兩個人在一起,一人挖坑,一人栽樹、澆水。一般一個是志願軍,一個是當地老百姓。

當時,我和一位60多歲的老大娘一起栽樹,她總是搶着多幹些活,幫我培土、提水。中午喫飯時,她一定要把帶來的飯分給我喫,我再三推辭也不行,只好把帶的麪包給她,臨別時她問我住址,我就把營部的代號——204部隊10連告訴了她。

除了種樹,我們還把營房周圍的一些雜物清理乾淨,用大小相近的石子,鋪在房前屋後的水溝邊和營區的主幹道上,然後再鋪上一層沙子,使整個營區路面乾乾淨淨。院裏還修起花壇,上面用朝鮮文字寫着歡迎朝鮮人民軍,路口上扎着彩門,上面寫着“中朝友誼萬古長青”。

中國和朝鮮的民兵在鴨綠江岸修築工事,準備迎擊侵略者。

撤軍的前一天,我們把辦公室和宿舍都打掃得窗明几淨,辦公桌上放上筆、墨、紙、硯,還留下了一封熱情洋溢的告別信。我們幾個戰友特意在辦公室合影留念。那位跟我一起種過樹的老大娘,特意帶着蘋果到部隊爲我送行。

當時,服務社已經停止營業,我就把準備在路上喫的食品送給她,並一起坐上汽車送她回家。到了她的家中 ,老大娘熱情地把我和司機迎進屋,與我們聊了起來,雖然她說的朝鮮語我大部分都聽不懂,依稀理解了她祝福我精神愉快、一路平安,我用僅會的幾句朝鮮話向她道謝,祝福她家庭幸福、長命百歲。

1958年11月20日,後勤部機關全體官兵排着整齊的隊伍、打着紅旗離開營區,走向成川車站。車站上裝飾一新,掛着兩國國旗,兩旁豎立着標語,寫着:“向爲和平而戰的志願軍致敬!”在當地黨政領導和羣衆熱烈歡送中,火車徐徐開動,幾個小時後到達平壤。

當時的平壤,雨後初晴,在燦爛秋陽的照射下,全城到處飄揚着中朝兩國國旗,在宏偉的平壤車站,大樓上高懸金日成和毛澤東的畫像,大樓兩旁懸掛着用中朝兩國文字書寫的大幅標語,“英雄的中國人民志願軍官兵們建立的偉大功勳在我們祖國曆史上永放光芒”。

車站上站滿了熱情歡呼的羣衆,他們手持鮮花和彩旗,把整個車站組成一條彩色的河流。許多羣衆從行列裏跑出來向志願軍們獻花獻禮,有白髮蒼蒼的老人,也有繫着紅領巾的兒童,他們和我們擁抱着話別,把當年新收下來的蘋果、栗子和人蔘送給我們,禮物多到我們都拿不下了。

登車的時間到了,車站上奏起中國人民志願軍軍歌,志願軍們從窗裏探出身來,再一次同歡送的朝鮮民衆握手道別。車站上,羣衆高呼“祝你們一路平安!”戀戀不捨地揮手送列車奔馳北去。

在新義州稍停後,我們進入高大的凱旋門,回到了偉大祖國的懷抱——安東車站(現丹東)。

以市長段水生爲首的歡迎志願軍歸國委員會和廣大市民,都到車站熱烈歡迎,齊聲高呼“偉大祖國萬歲!”“毛主席萬歲!”。

離開安東後,在列車經過的道路兩旁有不少的車站都張貼着標語“歡迎最可愛的人回國”。又經過10個多小時的路程,志願軍們最終抵達駐地,大連金州。

第三批撤軍後,志願軍總部即將撤銷。下一步,幹什麼工作?到哪裏工作?是志願軍總部全體官兵所面臨的問題。我在之前接受新華社記者採訪時就表示,“我們就要撤回祖國了,回國後,我要爭取到祖國最艱苦、最需要的地方去,並且永遠保持最可愛的人的榮譽。這不僅是我的心願,也代表了全部同志的決心。

回到祖國後,營房部全體官兵再次表示,服從祖國需要,讓到哪裏就到哪裏去,到哪裏都要認真學習,努力工作,爲建設強大祖國磚加瓦。後來的事實也證明,大家都兌現了這一承諾。

歸國1個月後,大家相繼離開志願軍,有的回總後勤部,有的到了軍區,有的去了軍以下單位,有的則去了西北酒泉新建的實驗基地。我則懷着無限喜悅的心情前往濟南軍區報到,開始投入建設祖國的新徵程中。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