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德载“世”

文/石岩磊

昨天半夜时分,我被阵阵滚雷惊醒,一个接一个的闪电在头顶炸开,将天幕劈出道道殷红的血口子,狂风像披头散发的恶魔般撕扯着树梢,发出呜呜咽咽的嘶鸣。我赶紧关好所有窗户,随即听到北墙上传来“乒乒乓乓”的巨大脆响,我很快便意识到是下冰雹了,果不其然,站在窗前就能看到雹子正击打着玻璃,它们大部分转瞬即逝,也有一些溅落到了窗台上,密密麻麻地积了一层,有玉米粒那般大小。我在惊骇之余,更多的是担心。

楼下的车不知会不会被砸坏?地上的花草想必已是一片狼藉,而田里的庄稼更会惨不忍睹!无论是瓜果蔬菜,还是玉米花生,在天灾面前都似铁锤下的西瓜那样不堪一击,成年累月的辛劳刹那间即化作泡影,面对满目疮痍的惨状,无计可施的农民唯有自认倒霉,垂头丧气中忙着补苗自救,他们几乎没有抱怨,因为祸端源于老天爷,以后不是还得靠他吃饭吗?岂敢得罪上天。农民天生便具有隐忍的厚重感,老实本分无怨无悔,这既是无奈的宿命使然,更是争而无益的必然结果。

揭竿而起的往往是赤脚汉,可坐享其成的常常演变成了贪得无厌的权贵?写出“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悯农》诗的李绅,发迹当上宰相后不也穷奢极欲了吗?史载,他特别喜欢吃鸡舌,每餐一盘,需耗费活鸡三百多只,他家院后丢弃的鸡骸堆积如山,其“粒粒皆辛苦”的感叹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吧。李绅还做过掌管工程的“司空”一职,供养着无数家妓,就连“诗豪”刘禹锡都称其“司空见惯浑闲事”。为何悯农之人发达后会如此奢靡呢?

应该是源于农之苦,脸朝黄土背朝天,从地里刨食能挣几个钱?我小时候,一亩地最多能打三、四百斤麦子,交完公粮扣去挑费,好年成时才勉强混个瓮里有余粮,所以当时农村的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考上大学或者去当兵,就可以走出黄土地摆脱穷困,现在虽然有了优良品种,又有化肥、农药做保障,能够亩产过千斤,甚至有了“吨粮”田,但一年的收成也抵不过到城里打工一个月的收入,难怪“农二代”们还要纷纷弃家投城,留下一座座空巢老宅。李绅的忘本也就好理解了,或许他得了“穷怕了”的后遗症,也难怪许多走出农村爬上高位的人会蜕变为贪官了。

民以食为天,粮食永远是社会安定的基石,农民才是载舟的长江黄河。《易经》有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农民称不上君子,因为靠天吃饭的苦日子决定了他们小富即安,微薄的收入决定了他们不修边幅,倚仗出大力的劳作决定了他们重男轻女,然而他们足以载动江山大川,正午下的汗水浇灌出了大米小麦,粗糙的大手种植出了大蒜小葱,圣人也离不开吃喝拉撒,谁又能挣脱土地的供养?可谓是:天行健,农村以海阔天空;地势坤,农民以厚德载“世”。

俗话说:“风刮一大片,雹打一条线”,尽管冰雹波及的范围不会很大,但哪块土地遇到便不啻是意味着要绝收,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声无力的哀叹,似乎看到一双双无望的眼睛。风雨很快便停息了,可我睡意全无,起身眺望着渐行渐远的雷电,不知它将搅扰多少人的美梦,看着街对面近在咫尺的霓虹灯,不知又有多少人仍沉浸在虚幻的梦境。

202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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