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財政的短收困境

杜濤

“聽說要調整預算了，總算盼到了。”

7月2日，一位地方的稅務部門人士歲難（化名）對經濟觀察報表示，預算是去年底定的，當時沒有考慮疫情的因素，今年1-6月，稅收下滑了五分之一。

“相比其他地方還是幸運的，我們縣裏領導，想擠擠水分，沒讓我們追繳，也沒讓收過頭稅，更沒讓我們空轉。”歲難告訴記者，當地收入也緊張，幾乎每天都會與財政局局長對一邊賬，看看都有哪些財力可以支配。

歲難覺得工作越來越難做，尤其是近期還發生過稅務部門徵收過頭稅等問題。

6月28日，中國政府網公佈了關於河北省景縣違規徵稅攤派捐款舉債搞迎檢辦大會等問題的督查情況通報（下稱通報）。

通報顯示，根據羣衆在國務院“互聯網+督查”平臺反映的問題線索，國辦督查室近日派員赴河北省衡水市景縣就當地違規徵稅等問題進行了明察暗訪。督查發現，景縣政府及有關單位未認真貫徹落實黨中央、國務院關於“六穩”“六保”的決策部署和工作要求，存在不切實際壓稅收任務、搞稅收排名，集中清繳補繳欠稅，向企業分解稅收任務、徵收“過頭稅”，以扶貧名義攤派捐款，以及不顧財政困難舉債搞迎檢、辦大會等問題，引起企業和羣衆不滿。

在歲難看來，景縣在“企業申報5月份增值稅時不要抵扣進項稅”做得太過分。他說：“稅務局工作現在不好乾，一邊是減稅降費，一邊是統籌收入，經濟下行壓力加大，外加疫情衝擊，收入任務完不成，這個時候書記、縣長不給你好臉色，比如其他縣區的表彰，稅務部門拿不到，上面也會不高興。”

歲難還表示，雖然聽說要調整預算，但是地方的支出還是剛性的，錢從哪裏來？一邊是減稅降費，一邊是組織收入，而且減稅降費的大部分是共享稅，土地使用稅、房產稅之類的地方收入稅種都減稅，甚至免稅。中央稅又沒減，消費稅、車購稅不減。

中央已經看到了地方財政的困難。因此，將兩個新增一萬億全部給了地方，一個是新增一般債務一萬億，一個是特別國債一萬億。

空轉

歲難最近每天都與財政局局長溝通調度可用財力的事宜。

他說：“財政局長告訴我們，多收一些自己可以支配的。意思是多徵收合法，正兒八經的稅收，那些走賬公司、平臺公司的都要部分財政返還，更不讓空轉。”

據歲難了解，其他相關的兄弟縣市，還是有空轉的。“空轉的都是地方稅種，不可能都是中央稅，共享稅也不可以，比如增值稅，五五分成，地方怎麼可能去空轉，一般都是土地增值稅和耕地佔用稅。”歲難進一步解釋，一般就是利用融資平臺之間土地交易，產生稅收，一部分收入再返還給平臺。當然，也有不返還的，就直接算是平臺的收入任務。這裏的收入任務則是指每年定收入指標的時候，融資平臺也分擔收入任務，也就是要上繳財政多少錢。

對於歲難來說，幸運的是現在的縣裏領導希望把數據擠擠，速度降下來。雖然1-6月稅收下降了五分之一，但是當地沒有出現什麼違法違規徵稅的現象。

歲難雖然聽說要調整預算。但是他覺得稅收既要讓上級滿意，也要讓納稅人滿意。他觀察到，今年大部分納稅人很困難，疫情的影響，以及國際局勢的變化均影響到了納稅人。

“當地一個企業受到關稅影響，今年效益特別差。而這不是個例。”

其實，面對今年疫情的困難，在4月份，國家稅務總局印發過《關於進一步落實落細稅費優惠政策 堅決防止違規徵稅收費的通知》，提出受疫情和經濟下行影響，今年以來各地稅費收入普遍下滑，財政收支平衡壓力明顯加大。面對組織稅費收入的壓力和挑戰，各級稅務機關要保持清醒頭腦，堅持依法規範組織收入原則不動搖，堅決不收“過頭稅費”，堅決不允許亂收費，堅決不搞大規模集中清欠、大面積行業檢查和突擊徵稅，堅決禁止採取空轉、轉引稅款等手段虛增收入。

景縣問題

“景縣的問題看到了，最近省裏還專門召開了視頻會議，做了強調。”歲難告訴記者。

在中國政府網公佈的督查通過中，5月23日，龍華稅務分局通過微信羣向廣川鎮企業明確通知“企業申報5月份增值稅時不要抵扣進項稅”。應龍華稅務分局要求，部分企業在已經取得進項抵扣發票的情況下，繳納5月份增值稅時未申報進項稅抵扣。經查，龍華稅務分局徵管範圍內的59戶企業5月份未抵扣進項稅額，可認證抵扣的進項稅額爲649.5萬元，存在部分企業應抵扣未抵扣問題。龍華稅務分局的上述行爲違反了稅務總局、財政部關於“嚴禁對企業該抵扣進項稅額的不讓抵扣”等規定，構成徵收“過頭稅”。

據媒體報道，針對國務院辦公廳督查室通報的河北省景縣違規徵稅等問題，稅務總局近日召開全國稅務系統視頻會議，稅務總局局長王軍在全國稅務系統視頻會議上強調，服務“六穩”“六保”大局是稅務部門肩負的重大政治責任，各級稅務機關必須始終堅持依法組織收入的原則不動搖，堅決禁止徵收“過頭稅費”、違規攬稅收費以及以清繳補繳爲名增加市場主體不合理負擔，對違規違紀者嚴懲不貸。同時，要進一步不折不扣落實好減稅降費政策，確保該減的減到位、該降的降到位、該抵的抵到位、該退的退到位、該緩的緩到位，讓政策紅利直達每戶企業、直達市場主體。

一位稅務人員向記者坦言，此時的稅務系統也難做，政府給稅務局下收入任務，若是不完成任務，政府不給發工資。稅務系統的工資是多層級保障，中央是大頭，地方財政也會負擔一部分。

記者發現，雖然2020年經濟面臨較大壓力，而在在兩會政府工作報告中未設GDP增長目標。但是依然有多地在強調各項經濟指標雙過半。

雙過半的指標一般是指GDP、工業增加值、固定資產投資、財政收入等。

一位地方財政人士也表示：“現在明面不能下收入任務，不能稅收排名，不下任務，縣裏的三保怎麼辦？2020年年初定的收入目標，到現在沒說調整目標，那還是要完成。稅務是完成目標的主力，罰沒收入還是少，土地收入今年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