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阿朵不該被淘汰

李靜第一次見到阿朵,是在北京,剛剛入行。她描述阿朵的樣子,穿着民族的服裝,眼睛裏很乾淨,是一個會坐在窗臺上寫信的女孩。但是沒想到,這樣的一個女孩,居然走上了火辣性感路線。

上《靜距離》,開門見山就聊寫真。

寫真有多大尺度,連洗澡都拍。在山林間,穿着裙子走到河裏去,水上升一點,裙子就往上挽一點,水再上一點,裙子就再往上挽一點。等到水沒過胸部,就完全把裙子挽起來,頂在頭上。

她說這是她少女時期下河洗澡的一個畫面。

李靜有點小心翼翼,“你是拍的背面”,阿朵完全沒有覺得不舒服,“反正好幾個面”。她可能知道李靜的言外之意,但這就是一種陽光下的生命力,“現在很多人穿得很嚴實,可是仍然很色情”。

這是阿朵的金句。

最早《男人裝》找阿朵拍攝的時候,是讓她拍內頁,可是阿朵不願意,“我應該是封面女郎”。李靜抱着疑問的眼神,“爲什麼你就覺得你是封面女郎”,阿朵很自信,“我覺得我有那個條件,對”。

然後,果然三天就賣掉了五十萬冊,創造了當時的最高銷量。

有多火,在三里屯裏用大幅掛着。連阿朵自己都買不到,打電話給雜誌社,對不起,正在加印。

爲什麼賣得這麼好,不止是性感的表現力,而且是反東方傳統女性的一種衝擊力,“之前都是一個小女人穿泳裝,很柔美的樣子,但我覺得中國女性不只是那樣的,就設計了一套不一樣的寫真”。

阿朵確實很不一樣。

膽子大,有自己的想法。設計舞步,讓一羣男人在地上爬,在現場看秀的劉儀偉目瞪口呆,“怎麼讓男人都穿着絲襪”,MV裏玩暴力,站在桌子上扯男性的領帶,穿着高跟鞋用瓶子爆頭。

幾千塊錢一個的瓶子,硬是砸了好幾個。

一個冷知識,這首帶有sm元素的MV,是甯浩拍的。

也因爲太過於大膽前衛,阿朵被譽爲是中國的麥當娜。李靜問,“你是想朝那個方向去嗎”,她說,“我很喜歡她的爆發力,舞臺表現力”,李靜也潑冷水,“但你知道,我們是一個含蓄的民族”。

阿朵的回答我很瑞思拜,她說,但可以做一個事情,讓女人去借鑑,沒準這樣學習一下,挺好。

這句話也是金句。雖然句子有點粗糙,但分量就好比王菊說的,要重新定義女團一樣燃。就是千篇一律的市場,是不是有可能多一種顏色,哪怕沒人喜歡這樣的顏色,但也要允許這樣的存在。

阿朵真正被主流舞臺接受是在2005年春晚,也是她大紅的一個契機。

但也是很誇張,穿着低胸的裙子,露腰,打着個性的脣釘,一身閃閃發光,這可能是春晚最大尺度的一次着裝。

阿朵的出現,就像是寧靜說的,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形狀的歌手,但就是渾然天成的在你面前,被她的魅力感染着。“再見大篷車,再見小辣椒”,波西米亞曲風,活潑,熱情,又陽光。

可是,爭議依然甚囂塵上,罵她販賣性感,炒作,不擇手段。

惹得師父高曉松不得不出來幫阿朵說話,“她演唱的,是熱情奔放的波西米亞風格的歌曲,搭配這樣的衣着是藝術的需要。這已經通過了最嚴格的節目審查,沒想到有人卻如此地不健康”。

舞臺上的阿朵,確實像一團火,撩人,豔麗。

但也少有人知道,真正生活中的阿朵,不抽菸,不喝酒,連KTV都一年只去一兩次。她的底色其實是溫暖的,你以爲她是一個野女子,其實保守得很,連貓生孩子了,都會哭着給朋友打電話。

但她一上了舞臺,她的信念感和表演力就截然不同了。

高曉松很喜歡阿朵,“她是天生屬於舞臺的,少數民族的血液給了她舞臺的感覺,她是人來瘋,在很多人面前,她就會有表演的慾望”,所以不止是收阿朵爲弟子,甚至不遺餘力的給阿朵寫歌。

高曉松確實推了阿朵一把。

阿朵形容高曉松是她的恩人,不止是事業上的推波助瀾,感情上,也給了她一些疏通。但兩人分手的原因,也是因爲事業上的不對等。阿朵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出人頭地,有的人可以等,但有的人等不了。

阿朵在事業上其實很要強。

北漂的時候,在酒吧見一製作人,叫喝酒,阿朵不想喝,就說阿朵擺譜,“就你,你想紅,你跳舞跳得過李玟嗎,你唱歌唱得過張惠妹嗎”,阿朵說,正常操作,應該就是不恥下問,問怎麼辦。

但她不,她說,“我現在跳不過李玟,唱不過張惠妹,但你記住我的名字,我叫阿朵,我紅給你看”。

目標清晰,又是行動派。

七歲學舞,十歲考藝校,父母不同意,就拿全校第一和公費三年的成績來說服父母。十三歲去當兵,同樣全家反對,直到當地軍區司令員登門拜訪,稱如果她不去,一起考試的女孩們都不收了。

當兵到二十歲,衣食無憂,她毅然決然要轉行做歌手,與日本知名製作人小室哲哉的香港唱片公司簽約。公司沒給她發唱片,她就在牀頭貼紙條約束自己,“我唱的不夠好”,“我還要減肥”。

她不太會妥協,父母說她穿得太少了,她安慰,“這是工作需要”。

她也不太會鬆懈,不斷在更新自己。學跳舞,從芭蕾到拉丁,從現代到國標,最可怕的是連機械舞都會跳。學創作,用三年時間打磨專輯《寶藏》,裏面十首歌,有九首都是阿朵自己的原創。

然後拼,她形容自己像一個搖錢樹,永遠在空中飛,“阿朵的檔期永遠要不到”。

要不到的後果就是積攢的身心俱疲全面爆發,躺在牀上動彈不得,迫不得已要短暫離開。她說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腦鳴和耳鳴,睡不着,喝酒,然後繼續驚醒,這也是她到山中去治療的一個原因。

阿朵後來寫了一首歌叫《死裏復活》,歌詞裏寫,“生命裂了縫,陽光才能照進來”。

現在的她,恢復了不少。她在山間收集大自然的聲音,學雞叫,唱古老的山歌,和村民們住在一起。上廁所要踩在糞池上面的木板上,睡覺的時候,一定要蒙着頭,因爲常有老鼠從頭上爬過。

你想象不到,一個見過山頂的女明星把自己清零,又重新打開的樣子。

上《乘風破浪的姐姐》,她把寧靜當女王,設身處地的幫寧靜思考和建議,袁詠琳咖小,但從未表現出不在乎,尤其是在車上,袁詠琳糾結要不要做隊長,她篤定又溫柔地說,“這是你的功課”。

就是她真誠的態度,掏心窩子的鼓勵和信任,讓整個團隊充滿了凝聚力。

所以,如果說阿朵以前是一場雨,驚豔,用力的澆灌,現在的她,就是一條河,蜿蜒,潺潺流動着。

阿朵在復出的時候,發了一條微博,“我五年只做了一件事,新人阿朵死裏復活”。裏面用了一個詞,新人。然後在《乘風破浪的姐姐》初舞臺的時候,穿着民族服裝,唱了一首很特別的《扯謊哥》。

耳帝評價她,“高級又天然,先鋒又民族,充滿着呼之欲出的土地般的生命力與一股神祕野性的張力”。

這是什麼漂亮的形狀,依然說不出來。

《蘭花草》上熱搜的時候,阿朵很淡定,這麼好的作品,肯定會被人看到。直到阿朵的怒音上熱搜,助理拿着手機到山上去告訴阿朵,她纔開心得像個孩子,終於有人看到了她的才華和能力。

她走在前面,卻不被理解,這是遺憾。

但不遺憾的是,她依然沒有爲了迎合而改變。被問三十加女團應該是什麼樣子,她說,“歐美和日韓都有非常成功的女團,或許中國可以試試有一個具有我們民族特色國潮自豪感的女團”。

阿朵不該被淘汰。

參考來源:

《南方人物週刊:阿朵,死裏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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