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浮世清欢的致幻剂

我们也同他们一起,已经远离,很远很远了

——停步吧,过路人,

在这寂静的路边,同这些洁白无瑕的天鹅,

它们通过你的心象些白绸片一样旅行,

唤起你注意那些你经历过但已忘记了的情景。

by 塞弗里斯

浮世清欢的致幻剂

挑战想象力仅靠阅读怕是不行,还需要油腻的生活,当然不能同时在普鲁斯特和厄普代克身上花费过多的精力,等待夏日漫漫,蝉蜕被暴雨冲刷全无,一望无际的荷叶露出颓势,只有去读舒尔茨,打算从他构陷的文字中辗转挪腾出来些有趣。

夜里醒了无数次,焦虑自己的记忆,其中有东西疏忽不见的时候,有点洞悉卡特魔幻现实迟疑的狡黠。我踩着飞驰的小蓝车,经过一番按部就班,终于停靠在班车行将结束的站点,一天之中,最惬意的时候,就是这个时刻,坐在班车末端短暂的几分钟,吹着晨风,像是浮出水面的鱼终于喘了口气,好吧,我们继续来过。

单调凡俗的开始,并非意味着中途末了会有什么波澜起伏的改观,至少《鳄鱼街》启发了文字的诸多可能,似乎余华读毕打碎了邪恶的多重意象,温情回归之后直截了当的切割现实。我再也分不清通感和比喻,书中街道的鼾声满天飞,“像是一团团不断往上生长、往上堆积的白云......”,突然觉得不是活得太糊涂,而是太清晰。

写作者借此获得名声,舒尔茨并不知晓这些曾经属于他的,也像一群飞鸟,阅读者无耻地撕开文字后面的幕布,看到的仍是那些浮在表面的黑色意象,我说不清楚的不安和战栗,明显超出了普鲁斯特和卡夫卡给予的,虽然醒来后,人形甲壳虫和飞鸟印证了梦幻曾经的存在。

布鲁诺·舒尔茨深得吾心的重要一点,白日梦和幻想的人都特别孤独,有时候为了重新拾起某种情绪,才发觉舒尔茨既不是普鲁斯特不歇气延长的语言重组,也不是卡夫卡疯狂彻底的高深莫测,他终究不可归类。有一天,我有一个幻觉,时常出现幻觉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倒是就此凝视他们不愿瞧见的东西,我和那些东西对峙良久,谁也吸纳不了谁的眼神,它们究竟属于我个人的臆想,还是这个浊世无聊无趣之人的偶遇。实际上,我不太想把舒尔茨归类于短篇小说大师这样的既定范畴,譬如博尔赫斯,卡佛和科塔萨尔,文字里的梦幻色彩始终矢志不渝对我们污秽不堪的生活挥着手。在读完《用沙漏做招牌的疗养院》,文字迥异的暂时停顿,《鳄鱼街》的琐事,看透之后,谁的身后不是凡庸琐碎?主人公仅有约瑟夫,父亲,阿德拉,不过到底有多少人会相信,无意识走进小说的阅读者,残酷地亦真亦幻,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这时候能喝上一杯热气缭绕的黑咖啡。

差不多过一段时间,都要回头重新撇进舒尔茨布置的瑰丽迷幻,毫无疑问,父亲和时间是舒尔茨创作的两大主题。《父亲的最后一次逃走》中“阿德拉去了美国,听说她乘的那条船沉没了,所有的乘客都丢了性命。”每个人可能会在死亡来临前,闪烁斑驳地窥见另一个自己,过去现在未来都已经结束,影影绰绰,关于舒尔茨爱爱的偏好,以及神秘的死亡,也在这里与绝望不期而至。我浮想翩翩坠入自己的魔障,槐花巷老宅的颓败,父亲模糊的身形,仍是习惯了盛夏酷暑出现在我发胀的脑际,无数次,舒尔茨说,父亲是一系列梦境,没有人看见他对我微笑。中午我喝了一大罐啤酒,就着父亲爱吃的水煮花生,屡屡剥开那些瘪瘪的软壳,盐水浸湿了桌子。

一切大抵属于徒劳,舒尔茨在《书》中努力寻找一段阅读时光,侥幸的是,我也有过无数次被某本书启发的时刻,甚至很长时间不记得哪本书?失去阅读的勇气,未免有点沮丧,“那本书不过是我们年轻时相信的一个神话,但当人年岁渐长后,就不会再认真看待这档事了。”

夏日的残垣断壁,矗立于文字藤蔓舒展的缠绕,七月尽了,诸多可能还在路上,无须担心,丢掉舒尔茨的造梦机器,以及文学虚无所能达到的自由,当我再次醒来,时间是一条直线,鼾声如雨后蛙鸣嘈嘈杂杂,接近了落幕。

绘画:Jan·Zrzav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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