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性堯 來源:領導文摘

年羹堯,鑲黃旗漢軍人。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進士。聖祖命允禵爲撫遠大將軍徵西北時,年羹堯以川陝總督輔佐進取。後允禵被召回京,年羹堯受命與管理撫遠大將軍印務的延信共同執掌軍務。雍正元年(1723年)五月,上諭西北軍事,俱交羹堯辦理,實際上是令他總攬西北軍政大權。朝廷考庶常時,世宗將試卷祕密送給羹堯閱視,並在硃諭中寫道:“不可令都中人知發來你看之處。”這時羹堯在西北,又非積學文臣,試卷原用不着給他看,硃諭又寫得那樣詭祕。舉此一例,說明兩人之間的關係特別密切。

雍正二年(1724年)年羹堯第二次到京時,世宗特令禮部擬定迎接的儀式,侍郎三泰草擬不夠妥善,遂受降級處分。羹堯則黃繮紫騮,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員跪接,羹堯目不平視。王公下馬問候,他只點點頭。世宗甚至在硃諭中這樣說:對年羹堯,“不但朕心倚眷嘉獎,朕世世子孫及天下臣民當共傾心感悅,若稍有負心,便非朕之子孫也,稍有異心,便非我朝臣民也”。實在說得語無倫次,不成體統。羹堯本是粗莽而翻覆的武夫,怎麼不會由此而昏頭昏腦,妄自尊大呢?

然而這樣一位受殊寵的勳臣,最後卻成爲罪人而處死,時間距世宗即位才三年。原因究竟爲何呢?史學界有兩種說法。

一種是年羹堯、隆科多都曾爲世宗奪位出過力,世宗既登大寶,他們已成功狗,爲了怕泄露當初的隱祕,自非清洗不可。

另一種認爲年羹堯被誅,全由於自己驕妄專擅,使世宗不能容忍。這是立足於世宗承統,緣出聖祖生前原定意圖的基點上,所以年羹堯之被殺,與世宗承統無關。

年羹堯有沒有參與世宗奪位的機密呢?應當說,是參與的,而且賣力的。

他在西北佐理世宗的政敵允禵軍政大計時,就是一個重要例證,其實是在對允禵進行鉗制和監視。可是允禵遠征西北,是聖祖生前親自任命的,聖祖是出於對允禵的器重和信任,才授以撫遠大將軍的要職(但並不等於將允禵當作皇位的繼承人)。年羹堯怎敢鉗制和監視他呢?我們假定世宗的嗣位確出於聖祖生前的意圖,可是聖祖從來沒有公開表白過,世宗未必知道。

現在要說的是,皇太子允礽第二次被廢,事在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到六十一年(1722年)聖祖病重時,這十年中,儲位一直空虛,因而引起諸皇子之間的結黨蓄謀。世宗是其中熱衷者之一。年羹堯是世宗爲雍親王時的雍邸親信,其妹成爲世宗妃子也是在這個時候。

允禵出征西北,絕非如世宗登位後所說的,是由於聖祖鄙視他,不讓他留在京城,事實恰恰相反。世宗已窺測到聖祖對允禵的信任,因而更加將允禵看作勁敵。年羹堯心領神會,相互默契。這時候的西北戰役,對朝廷威信影響極大,而政變需要武力做後盾。

孟森《清世宗入承大統考實》引《上諭內閣》雲:“年羹堯因皇考大事來即謁時,曾奏‘貝勒延信向伊言,貝子允禵在保德遇延信,聞皇考升遐,並不悲痛,向延信雲:如今我之兄爲皇帝,指望我叩頭耶?我回京,不過一覲梓宮,得見太后,我之事即畢矣。延信回雲:汝所言如此,是誠何心,豈欲反耶?再三勸導,允禵方痛哭回意。’朕聞此奏,頗訝之。及見允禵到京,舉動乖張,行事悖謬,朕在疑信之間。去冬年羹堯來京陛見,朕問及此事,何以未見延信奏聞,年羹堯對曰:皇上可問延信,彼必實奏。朕言:伊若不承認,如何?年羹堯奏雲:此與臣面語之事,何得不認?朕因諭延信,延信奏稱並無此語。及延信至西安,朕又令年羹堯訊之,年羹堯回奏雲:今延信不肯應承,臣亦無可如何。”允禵當初說的話應當是可信的。延信沒有想到年羹堯會去奏告世宗,他若承認,世宗豈不要責問,你聽到後爲什麼不先來奏聞?延信怎麼受得了?只好不承認了,但延信最後仍以陰結允禩而獲罪。世宗自己在上諭中也明言允禵到京時,舉動乖張,行事悖謬。那麼,他在延信面前說這些話,更屬可能。

雍正三年(1725年)十二月,上諭中有云,雍正元年(1723年),允禵深信和委用的太監閻進,在乾清門見年羹堯,指雲: “如聖祖仁皇帝賓天再遲半載,年羹堯首領斷不能保等語。聖祖仁皇帝之必誅年羹堯,閻進何由預知?”意思是,聖祖遲死半年,得悉羹堯鉗制允禵的祕密,當然要處死羹堯,而羹堯與允禵之間的敵對關係,連閻進都知道。可見羹堯在西北時,已成爲世宗的情報頭子。孟森氏雲:“允禵與羹堯相圖,勢已岌岌,聖祖不速賓天,世宗之事未可知。”雖是推測,卻具灼見。

由於允禩、允禵等人在政變中失敗而淪爲罪人,他們一些親信,不得不將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據實招供。至於世宗和年羹堯過去暗地裏進行過什麼活動,後人自然無法知道。例如上述延信的話,年羹堯不可能捏造,延信卻賴掉了。

但年羹堯恃功而驕、目中無人也是事實。他在西北行營時,引用親信,只具文告知吏部,不由奏請,人稱爲“年選”。雍正三年(1725年)正月,他的親信西安布政使胡期恆彈劾四川巡撫蔡珽威逼知府致死,蔡珽罷職,並自陳被羹堯誣陷,世宗特宥蔡珽,並將其升爲都御史,諭雲:“蔡珽系年羹堯參奏,若置之於法,人必謂朕聽年羹堯之言而殺之矣。朝廷威福之柄,臣下得而操之,有是理乎?”世宗忌恨羹堯專橫已很明顯。同年十月,三法司等劾奏羹堯罪狀達九十二款,也並非全是羅織。其中胡期恆幕友汪景祺的《功臣不可爲》一文,更觸世宗之忌。景祺曾上書羹堯求見,此文作於羹堯極盛時,景祺或有暗示之意,這時便成爲既見而不劾奏的罪狀。世宗本人,原是不避殺功臣之譏。《雍正朝起居注》三年七月十八日雲:“朕輾轉思維,自古帝王之不能保全功臣者多有鳥盡弓藏之譏,然使委曲寬宥,則廢典常而虧國法,將來何以示懲?”所謂輾轉思維,即是反覆考慮,頗能道出他的心事。

道光年間旗人文康作《兒女英雄傳》,內容寫俠女何玉鳳之父爲仇人紀獻唐所害,玉鳳欲伺機報仇,因而被稱爲“首善京都一樁公案”。這個紀獻唐便是影射年羹堯,此雖小說家言,也見得年羹堯的仇家之多。

最後,年羹堯從寬免於斬首,加恩在獄中自裁,兒子年富被斬,其他15歲以上之子發極邊充軍。父遐齡、兄希堯革職免罪。遐齡實即國丈。

所以,年羹堯之死,實系“合併症”,即烹功狗與誅權臣相結合。而羹堯專橫弄權,也是世宗起先過分寵遇的後果。孟子所謂“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正可移用於清世宗對年羹堯這種功臣身上。

(摘自《中外書摘》)

◇ 那秋生

《莊子·齊物論》中,南郭子綦演繹天地人三籟,顏成子游回去自己實踐領悟“進道”,一年一個境界,總共修了九年,最後達成“大妙”。《莊子·寓言》記述顏成子游謂東郭子綦曰:“自吾聞子之言,一年而野,二年而從,三年而通,四年而物,五年而來,六年而鬼入,七年而天成,八年而不知死、不知生,九年而大妙。”一二三年爲第一階段,相通於《齊物論》中的“人籟”,可當爲《易經》之“窮理”。四五六年爲第二階段,相通於《齊物論》中的“地籟”,可當爲《易經》之“儘性”。七八九年爲第三階段,相通於《齊物論》中的“天籟”,可當爲《易經》之“至命”。這是中國道家特殊的修行狀態,即所謂“自強不息”。

(摘自《新民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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