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鮮喵的第 1417篇吐血原創

喵族碼字員:第六感

在一衆追求“爽點”的女性題材戲中,正在優酷視頻熱播的《刺》,顯得格格不入。

它有着冷峻的寫實風格,時間跨度長達十年,涉及校園欺凌、職場欺凌、網絡暴力以及原生家庭等多維社會話題,直觀揭露四位女主隱祕的內心世界;

它採取非典型劇作結構,以一場失蹤案開啓故事,懸疑氛圍下展開一天、一年、十年的三線並進敘事,對標美劇節奏,無形中提高了觀劇門檻;

它充滿細節隱喻,小到卡喉嚨的一根刺、髮卡的款式顏色,大到失蹤案背後的心理動機、令人瞠目的反轉結局,皆暗含人物AB兩面的性格特質;

它傳遞沉重又自愈的主題,沒有過度外化的激烈情節,卻積極引導觀衆深思暴力的由來、暴力的蔓延以及如何遏制暴力的議題,用心拔掉暴力的那根“刺”,讓生活開出花來。

聚焦女性成長,卻拒絕談情說愛、炫富比美、棒打小三;關注校園欺凌,卻不製造恐慌、懸浮於現實之上。這樣的《刺》看似處處不迎合、不討喜,卻彰顯着國產女性題材劇由淺入深的格局視角。以小衆而高級的手法,打破固有講故事的方式,特立獨行的《刺》隱藏着怎樣的“野心”?近日,烹小鮮(pengxx01)對話《刺》的主創人員——原著小說作者李尚龍、總製片人肖霄,解讀女性題材成長劇的破圈法則。

從小說到劇集,真實貫穿着《刺》誕生的始終。

時間回溯到2016年,90後暢銷書作家李尚龍在柳州的一所中學籤售,互動環節,一位男生剛剛站起來,全班鬨然大笑。“我至今仍記得當時的情形,他張口後,全班第二次大笑。接着,我沒聽清楚他的問題,全班第三次大笑。”後來,他才知道,這個男孩小時候經歷過車禍,大腦因此受傷。

一個不幸的孩子,成爲被欺辱的對象,這點燃了李尚龍心中正義的那團火。他將這個真實的故事發到網上,並開始關注校園欺凌問題。誰成想,文章一石激起千層浪,有網友指責李尚龍“侮辱我們的學校”,校領導輾轉找到他,“別把事兒鬧大,請刪掉微博”。“我第一次意識到,校園暴力如此猖狂。那麼好,你們越想息事寧人,我就越弄出大的聲響。”於是,李尚龍着手創作小說《刺》。

因正義之心而起,卻被現實虐到揪心的痛。李尚龍回憶,在關注校園暴力後,無數的朋友講了親身經歷的故事,“我印象最深的是出版社一個相熟的編輯,她勸我刪掉微博,而實際上她小時候就遭受過校園欺凌,被欺負到腿殘疾,柺杖扔到樹上。我才知道,暴力根本不是少數人的經歷,而是多數人沉默後必然的結果。”

《刺》的故事正是取材自一個個真實而鮮活的案例,並帶着揭露真相的初衷,以期待推動社會發展,讓施暴者得到法律的懲處。因此,在李尚龍架構的故事中,柳州男孩成了更易受到社會關注的女高中生韓曉婷。時間跨度也由校園延展到職場——高中生韓曉婷在學校受人欺凌,在十年後成爲了施暴者;同學劉濤在校園暴力中圍觀附和,十年後成爲職場暴力的受害者;媒體人張峯作爲局外人鼓勵了受害者,而自己遭受網絡攻擊時卻無能爲力……

“我忽然明白,暴力,只會滋長暴力,仇恨不會化解仇恨,能終結暴力的,只有愛。”事實證明,李尚龍的判斷是正確的。那個被全班欺負的柳州男孩,因爲他的關注,而不再被人欺負,最終考上了大學。

小說《刺》發表後,李尚龍招呼朋友搞了一個慶祝飯局,席間有知名編劇宋方金和製片人肖霄。當時,肖霄剛從法國留學歸來不久,正在尋覓好的現實主義題材劇本,《刺》所揭露的校園欺凌、職場暴力、原生家庭等深刻社會議題,正中他意。

“我當時和尚龍說,這是部很好的戲,我想做!你這百萬級別的暢銷書作家,版權費不能少吧?尚龍說1塊錢!”就這樣,三五知己“1塊錢、1瓶茅臺、1頓烤肉”,定下了這次合作。

2017年,小說《刺》正式開啓影視化改編,由宋方金擔任總監製。劇本創作期間,主創團隊前後八次深入全國各地調研,並建立了網絡匿名通道,收集了30餘萬字的素材,在此基礎之上邀請國內著名心理學專家協助指導,直擊青春刺痛的現實話題。

左一原著李尚龍、左二監製宋方金、左三總製片人肖霄 攝於2018年西湖劇本探討會

攝於2020年上海劇集發佈

肖霄回憶,《刺》的誕生從一開始就充滿了對女性的尊重與關懷,不渲染所謂的懸疑氣氛,“正如宋方金老師定下的基調,陽光明媚的日子,欺凌也是無處不在的,與其刻意營造雷電交加的戲劇化場景,真實呈現更具說服力。”

以劇中女生所穿的裙子爲例,校園百褶裙原本設計的很短,但宋方金堅持裙子不能在膝蓋以上。“當時,劇組人特別反對,覺得太封建太保守。宋老師給出了折服衆人的理由,他說,在社會上,一個女孩子遭到了欺負,就有人說你的裙子太短,是你自己不檢點。那麼好,我們就讓女孩子穿得嚴嚴實實,告訴那些人,惡行並不會因爲裙子在腳踝而消失。”

《刺》播出後,蘇青、施詩、包文婧等幾位主角充滿張力的表演,備受觀衆認可。肖霄透露,選演員過程頗具戲劇性,“我們當時確定了兩個年齡段,95後或者90後。95後演員可能更貼近校園戲部分,但職場戲卻相對難駕馭,所以決定從90後演員中挑選。”幾位女主中,最先確定了演員施詩,“第一次見,我就笑了,這不正是戲裏的張蓓蕾嗎?”而後是演員蘇青,“她試了一小段戲裏的臺詞,那種分寸感、細膩感的拿捏特別好。”在蘇青的引薦下,包文婧接下了劉濤這個角色,“兩人生活中就是好閨蜜,戲裏也是,所以默契感根本不需要磨合。”

肖霄透露,《刺》的幾位女主氣質相仿,容貌相近,也是一個伏筆,“看了這部劇的觀衆會明顯感覺到,韓曉婷、劉濤、張蓓蕾恰似一個人的三個不同面。”

採訪開場,肖霄毫不諱言,《刺》是帶有“野心”的。

“以往關注校園欺凌事件的影視作品,僅僅侷限於拋出問題,對主人公身心的長久影響不着筆墨。但《刺》不一樣,我們不止探討暴力現象,更在意暴力根源、成因,化解暴力影響,最終實現人與人之間的自我救贖。所以在這部戲中,所有人的結局都充滿意外,有着深刻的人性反思。”

《刺》最前衛的劇作結構部分,打破了現有國產女性題材劇“一爽到底“慣有模式,鮮見地採用了對標美劇的三線並進敘事法,2008年、2018年以及2019年三段時間線交叉在全劇中,讓整個故事更加立體也充滿懸疑。對於這樣實驗性的先鋒嘗試,肖霄透露,劇組有着全盤考量。“國內劇作常用線性結構,故事脈絡一線到底,清晰直觀。但對於社會話題頗多的《刺》來講,探討的深度就不夠。我們知道三線敘事有別於當下主流爽劇模式,會推翻觀衆的認知,甚至無形中提高了觀劇的門檻。然而,從創作角度講,《刺》願意成爲喫螃蟹的那個人,不迎合也是一種態度。”

自7月28日登陸優酷視頻以來,《刺》的熱度一路走高,關於人物命運走向和細節化隱喻,引起觀衆探討。在肖霄看來,《刺》是那種一眼看上去並不驚豔,但值得一再品咂的作品,每一個細節都蘊含了深意。“比如第一集出場的警察陳茜(袁弘飾),早起看到的新聞是一則校園欺凌內容的,喫魚卡到嗓子裏面的刺貫穿全劇,這些都有隱喻。爲什麼要給這個人物設定如鯁在喉的狀態?後期觀衆會知曉,陳茜也是被校園欺凌過的人,那種創傷一直伴隨着他。”

肖霄強調,《刺》的創作理念和片名一樣,不過多進行人爲干預,而是讓故事像一粒種子般生長,直到開出花來。“當刺扎進身體的一瞬間,遠遠沒有拔掉後疼得久遠。我們也可以在劇的開場設計個死人的懸疑橋段,或者用大量的色調佈景製造懸疑氛圍,那樣做確實吸引眼球,但有悖故事發展邏輯,不到那個點,處事動機是說不通的。”

在李尚龍創作的原著小說中,《刺》的故事分爲三個時間節點——校園、職場、未來。關於未來的網絡欺凌部分,李尚龍和肖霄也有意再度攜手合作,改編拍攝《刺》第二部,“我們希望《刺》的推出,如一縷陽光,照進人的心房,讓那些深受校園欺凌之傷的人,學會與自我和解。同時,告訴那些旁觀者,沉默也是一種暴力,紮下去,拔出來,肉體的疼痛會消失,但痕跡一直存在。”

採訪尾聲,李尚龍分享了一個創作花絮,寫《刺》時,剛好她的姐姐生小孩,如今《刺》播出,小寶寶已經3歲了。“每次看到孩子透着光的眼睛,我就會覺得,我有責任讓這個世界變得美好。有時候我會覺得壓力很大,這個世界的人大都在忙着賺錢,很多人沒空去關注那些弱勢羣體,那就我們來吧。希望在未來,恐懼和暴力消失,人們能在花中成長,而不是被刺包圍。”

正如《刺》的主題語所言“她們的勇敢,與你我有關”,逆潮流而動的《刺》或許少了太多“爽點”,但它揭示出的女性關係、原生家庭、校園職場欺凌中殘酷的一面,卻足以令人警醒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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