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周宇浩 韓志鵬



張怡(化名)是名新晉盒馬粉絲。


今年因爲疫情在家,張怡開始使用盒馬、每日優鮮等APP。疫情結束後的一次出行,偶然路過一家新開的盒馬門店,便想進去體驗一下。店中的牛排和龍蝦味道、盒馬工坊的小零食,網紅青團、八寶飯、醜醜的腸仔兔麪包,都深深吸引到張怡。


此後便一發不可收拾:每逢雙休天,張怡都要去逛逛看看。


成立五年,開店四年,越來越多的消費者如張怡一樣被盒馬吸引,其擴張腳步始終未停,並延伸出盒小馬、盒馬工坊等多店業態,而盒馬也表示今年將開出100家mini店與100家標準店。


早在2018年,盒馬便開始了“大擴張”的西行之路,但從去年開始,盒馬擴張途中顯現疲態,門店關閉、區域經營不善等問題頻現,盒馬CEO侯毅更是直言:“一套武功打天下”已難以適應新發展階段。


不過,盒馬將如何應對新的發展階段?


開店加速跑


河馬在動物界裏是個出了名的“角兒”——是不畏鱷魚甚至驅逐鱷魚的食草動物;雖然體型龐大,但跑起來卻比人類的百米冠軍還快。


與之相比,在開店投入上不遺餘力的盒馬生鮮,又猶如動物界的河馬,在規模擴張上充分顯示出“盒馬速度”:


2016年盒馬開張6家店;

2017年盒馬開出18家店;

2018年盒馬全國門店共計112家;銷售額達到140億,同比2017增長300%;

2019年,全國盒馬門店共計197家;盒馬銷售額達到400億,同比2018增長185.7%;

2020年截至3月31日,盒馬在全國擁有207家自營門店。


以重資產模式迅速撒開生鮮電商的地網,盒馬和其背後的阿里不可謂不瘋狂。而從團隊層面考慮,做重模式的生鮮商超,這與侯毅的想法不謀而合。


2015年,侯毅剛從京東離職,本想在京東一展拳腳的他,卻因“重資產造店”的理念與京東高層不一致,最終作罷。


回鄉後,侯毅遇到了他的伯樂:時任阿里CEO的張勇。


張勇想探索一種線上線下一體化的新零售模式,而侯毅想做重模式的生鮮超市,從線下開始做,再通過數據打通線下與線上。


於是乎,兩個上海人一拍即合,在京東到家未能展現宏偉願景的侯毅得以大展身手:盒馬鮮生也就此問世。


從2015年成立到2016年1月首家門店開張,盒馬鮮生“廣積糧”,侯毅帶隊開發線上線下一體化IT系統,甚至試水盒馬外賣,最終花了9個月時間籌備,開出了盒馬鮮生首店。


要知道,入主京東之前,侯毅還曾在上海可的便利店從業將近20年,再加上開創京東的生活服務業務,侯毅在零售供應鏈和數字化基礎都積攢了充分的經驗與能力。


團隊本身夯實了盒馬的發展基礎,但以盒馬爲代表的阿里新零售,也有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深意。


第一是環境使然。


2016年,馬雲提出新零售,背後原因在於流量紅利到了收尾階段,“線上流量告急”的現象已經在電商行業顯露;而早在2014年,阿里就已經意識到可能出現的流量瓶頸,提出了全球化、農村和雲計算三大戰略,來挖掘新的市場機會。


當然,在所謂“線上流量告急”的背後,“社交+下沉市場+爆品”模式的拼多多,依然能成功崛起;但在彼時,2016年前後,阿里、京東等巨頭紛紛將流量抓手向線下轉移。


自2016年後,京東、蘇寧等紛紛展開線下佈局,生鮮電商賽道一時間好不熱鬧,而最早扛起新零售大旗的盒馬自然不能掉隊。所以,開店加速跑也是必然結果。


第二,則是技術端的支撐。


其實,在線上電商之外,線下到店消費的生活服務市場實際上更爲廣闊,而伴隨消費互聯網的逐步深入,用戶對於產品品質、服務質量的要求逐步提高,傳統商超零售也需要升級迭代,這恰恰是互聯網巨頭可以“長袖善舞”的地界。


就像盒馬,通過阿里在雲計算、大數據等的底層支持,盒馬可以利用消費數據來選址,對人和貨進行精準匹配,並且還獲得了支付寶、餓了麼等多個線上流量入口。


外部環境與內部實力相結合,盒馬開店就猶如加速跑,策略上更顯激進,而且也收穫了實打實的經營戰績。


日前,盒馬宣佈mini店實現整體盈利,開業三個月的門店,每日銷售額20萬元;同時,盒馬旗下早餐創新業態盒小馬也將獨立開店,預計8月會有一批門店集中開業。


看上去很美好,但風波也接踵而至。


2018年11月,盒馬上海大寧店被曝出胡蘿蔔“標籤門”時間;同年12月,盒馬上海金橋店爆出進口“過期椰奶”……


產品質量問題外,“盒馬關店”開始頻頻登上新聞頭條:


2019年4月,開業300多天的“盒小馬”首店關停:

2019年5月,蘇州崑山的盒馬鮮生店關閉;

今年3月-5月,盒馬鮮生在福州的3家門店全部關閉,這宣告盒馬徹底退出福州市場;


早期一路狂奔的盒馬鮮生,也遭遇到不可避免的關店,乃至戰略調整,這背後的深層次原因是什麼?而關店本身對盒馬又有何意義?


來匆匆,去匆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但一路狂奔的速度往往不能掩蓋所有問題,例如盒馬現在已經暴露出的食品質量、門店人手不足等現實挑戰。


當然,關店背後,實際是盒馬面對的一系列難題。


首先,生鮮電商所面臨的普遍困局——虧損,盒馬同樣不能倖免。在重資產模式下構建的盒馬大店,依然未能實現全面盈利。


2019年,阿里控股的三江購物宣佈不再合作經營盒馬鮮生,將其業務子公司浙海華地轉讓給杭州盒馬;而根據曝光的相關數據顯示,2018年浙海華地共經營4家盒馬門店,總計淨虧損2349.14萬元。


另外,根據去年10月新華都轉讓新盒科技(福州盒馬)的公告顯示,2018年盒馬在福州虧損5883萬元,2019年僅上半年就虧損4044萬元。


燒錢砸市場,這是互聯網巨頭初入生鮮新零售賽道的必然打法,隨之而來的便是門店虧損和持續的資本投入,這也是企業競爭所必然付出的代價。


不過,對阿里而言,短期爲發展戰略造成的虧損,只要在合理範圍,也會得到資本市場認可;而對於線下新零售這一必爭之地,阿里自然是會砸資源、投重兵來做。


因此,虧損只是暫時問題,這不會動搖盒馬及阿里的長期戰略決心,但將問題細化,在選址、供應鏈和門店覆蓋範圍等方面,盒馬也暴露出不少弊病。


福州市場就給盒馬上了一堂課。


2018年,盒馬殺入福州,在與永輝超級物種相隔不到百米的商場開出首店,但在經營覆蓋區域高度重合的情況下,盒馬想要比永輝技高一籌,難度並不小。


況且,福州的生鮮電商市場本就波譎雲詭,永輝的大本營紮根於此;沃爾瑪的高端店面“山姆會員店”早在2001年便進軍福州;如今崛起的樸樸超市也在瓜分盒馬的市場蛋糕。


正面競爭肉搏,盒馬卻逐漸式微。有消息顯示,樸樸超市在福州地區的日訂單量可達16-20萬,永輝到家爲5-6萬單,盒馬的線上訂單則爲1900-2200單。


分野開始顯現,原因是多方面的。例如盒馬定位高端,價格不如永輝、樸樸“親民”;再比如盒馬標準店在福州僅佈局3家,覆蓋範圍遠不及競爭對手。


最核心的挑戰還包括供應鏈,類似永輝在福州深耕多年,市場份額穩固,新晉者盒馬很難向供應商取得議價權,後者甚至還會遭遇到永輝的“二選一”條款,導致盒馬不得不從廣州等地採購商品,成本加高且品質難保障。


有盒馬內部人員也表示,盒馬在福州採購遇到了諸多問題,“供應商較爲零散,一些商品難以達到盒馬的標準,這導致盒馬需要花費更高的成本、承擔更高的損耗風險遠距離採購。”


盒馬也嘗試用合作方式紓解問題,比如與在福州規模僅次於永輝的新華都合作,但由於後者近年來陷入盈利困境,客流大規模流失令其供應鏈優勢不可同日而語。


福州市場的種種遭遇,或許也凸顯出盒馬的深層次問題。


盒馬首店起於上海,江浙滬是其核心市場,但深入到福州這類區域市場,各類傳統商超紮根多年且都在尋求轉型,背後也牽連着更爲完善的供應鏈和區域經銷關係,以及廣泛的品牌認知和消費習慣。


過去,“大水漫灌”式的開店策略,讓盒馬快速走向全國,但深入到不同的區域市場,細節上的競爭與經營環境往往有天壤之別,這就考驗着企業的零售經驗和精細化運作能力。


否則,類似的問題還會接踵而至。


在蘇州,盒小馬首店選址位於高新區科技城,該地屬於城市開發區,周邊人羣的消費力和人流密集度都不足,關店調整或許是必然結果。


盒小馬首店選址


蘇州盒小馬與福州皆是相同問題,店面短期虧損只是表象,實質則是盒馬能否在開店擴張與分區域、分場景精細運作上實現良好平衡,因爲福州市場的類似情況會上演,屆時的盒馬又能否順利應對?


於阿里而言,盒馬是重要的線下流量入口,集團也爲其提供多方支撐,但零售邏輯與線上電商多有不同,盒馬早期的大規模開店也有試錯意味;而在敗走部分地區後,盒馬就必須有所調整。


侯毅也曾表示,做零售沒有百分之百的事情,尤其門店規模上去了,好的要更好,差的也要及時調整,“此前盒馬捨命狂奔,肯定會有開過頭的(情況)。開過頭就調整嘛。”


於是乎,敗走福州後,盒馬要繼續“過江東”。


過江東


迴歸現實,盒馬也要調轉船頭。


自2018Q2開始,盒馬大量試水新業態:增加了機器人餐廳、盒小馬、盒馬雲超,推出會員制度;2019年增加盒馬菜市、盒馬mini、便利店Pick’ n go,還上線了火鍋業務;2020年開出首家創新旗艦店等。


擴張並未停止,並且在進一步擴大化。從“盒區房”到盒馬裏購物中心,從數字化農業基地“盒馬村”,再到數字化農村農業示範城市“盒馬市”,盒馬業態的佈局相當廣泛。


可以看出,即使在區域市場敗走,盒馬也並未放緩發展步伐,而在業態擴張之中,盒馬也在不斷深耕新零售場景,更廣泛地滿足用戶需求。


例如目前宣稱全面盈利的盒馬mini,相比於大店,配送範圍縮小至周邊1.5公里,重點佈局一二線城市的社區市場,店面面積多爲800-1000平米。


同時,盒馬mini的店內品類以散裝果蔬爲主,生鮮訂單的70%均爲散裝生鮮。這符合小區內日常買菜人羣(中老年人)的消費習慣。


盒馬mini店


盒馬mini之外,盒馬小站相當於“前置倉”模式,專做到家配送業務;盒小馬則是以早餐便利爲核心;盒馬裏則是更大面積與營業規模的生活購物中心。


可見,盒馬業態的層次感在不斷提升。


2018年時,侯毅就表示,盒馬將加速引入生活服務業態,進一步試驗便利店、餐飲街等多業態,挖掘並滿足消費者全方位多層次的消費需求。


大店+小店,各類業態相互輔助,不僅滿足了店面覆蓋範圍的需求,而且達到一定網點密度才能更好地平攤背後的供應鏈物流成本。


顯然,在線下新零售經歷過狂飆突進時代後,用戶消費習慣得到深化,企業獲得的銷售數據更爲完整全面,也因此推動“盒馬們”持續擴張業態,滿足更爲細分的用戶訴求。


實際上,多場景多店佈局之下,新零售玩家們獲得的消費者數據更爲完善,最終反向輸出到供給端產業鏈,分區域分店精準調配商品,這使得“人貨場”的連接更爲緊密。


當然,要實現這一目標,盒馬仍需努力。


去年5月,盒馬宣佈拿下全國500 家生鮮基地,其有近三分之一的生鮮商品來自戰略合作的基地,涵蓋果蔬、肉禽蛋、海鮮水產等品類。


除補強供應鏈外,盒馬還設立了跨境電商體驗中心、推出涉及酒店和團餐等的批發業務Cash&Carry,將觸手伸向更廣泛的領域。


如今,在生鮮新零售精細化運作的趨勢之下,各家企業仍在搶奪市場份額,本質就是在培養用戶習慣、搶佔品牌心智,並在後端利用互聯網化來壓縮供應鏈,保證經營全鏈路的降本增效。而在這樣的比拼中,還沒有哪家企業是“一馬當先”。


同時,伴隨多店業態的精細深耕,生鮮新零售的戰國時代已經來臨,在經歷洗牌之後,騰訊、美團、蘇寧、永輝等巨頭都在新零售賽道上“起舞”。


激烈對壘在所難免,盒馬要“過江東”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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