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檔案:顏睿,導演,電影出品人;江蘇星之映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董事長,星藝秀品牌創始人。曾任江蘇電視臺欄目主持人,電視欄目製片人。

她有一顆敏銳的心,能非常堅定地直面“野心”這樣一個詞語,直擊痛點,這是她的能力。在她的身上,還有很多叩問時代標籤:青年導演、主持人、出品人、編劇,每個身份都非常精彩,並直接指向藝術創作。

我們在本期專題中和顏睿做這次訪談,想了解在這樣一位事事倔強的年輕人身上,有哪些細膩且柔軟、獨特而不爲人知的豐富所在。

2014年,顏睿參加工作前還有一個小插曲。

大二的她就讀播音主持專業,在學校寫劇本、排節目,拿了許多獎項,是校園裏的風雲人物。一位老師建議顏睿去江蘇電視臺實習,並幫她投了簡歷,而當時顏睿正陷入一場“抄襲”風波中:電影課老師質疑顏睿的影評作品抄襲,在顏睿出示了作品和百度結果後,仍然打了59分的成績。

一氣之下,顏睿離開了學校。那時,電視臺的電話打了進來,邀請顏睿參加面試。尚未畢業的顏睿,還只是一名大二學生,但她依然選擇了去爭取這個機會,帶着一疊厚厚的證書,跌跌撞撞,初出茅廬。當面試官問及薪資的時候她說:“如果你們給我的和別人給我的是一樣的,那我就不要了。”她說自己剛出來的時候很不討人喜歡,有一種盛氣凌人的架勢,這不是一件好事,但成熟後,這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3天時間裏我沒有休息,跑了很多城市,錄製了8個不同風格的作品。3天后我打電話給面試官,堅持當面將作品交給她,不能夠白白付出努力,我希望在5分鐘的時間裏知道她對我的評價,有一個結果。”

結果是好的,顏睿也順利進入了電視臺實習,隨後進入江蘇教育頻道下的少兒節目工作。作爲年輕人,顏睿絲毫不掩飾“野心”,她心裏唯一的想法就是“我怎樣才能把臺上的主持人換成我,如何超越她”。於是臺裏所有大家不願意做的工作,她搶着做,並且做好,“很多臺前工作的人是不願意做一些幕後工作的,但是我願意。有了工作機會後,我翻遍了電視節目資料、記者播報稿、策劃方案,既鍛鍊寫作能力,也對很多事物有了自己的判斷和見解,這時候就發現自己需要更大的平臺來支撐自己的野心。”

某天下班後,顏睿敲響了部門負責人的門,坦率地表示自己工作一段時間了,每天在辦公室處理資料,無法在工作上實現價值。她站在辦公室裏勇敢地表示:現在電視臺需要一位線下活動的主持人,如果沒有人選,我希望自己能夠去;如果有人選了,我覺得我可以做的更好。看,確實很招人討厭。但也就是這樣的倔勁兒,讓顏睿獲得了改變一生的機會。

最忙的時候,顏睿一個月接3、4檔電視節目,新聞類、訪談類甚至旅遊類都經歷過,這樣的工作節奏持續了兩年多,接觸到許多孩子。自己學藝術表演出生的緣故,她很理解家長送孩子來參加電視節目的想法,但傳統化的模式對於孩子能力提升非常侷限。

2016年,顏睿創立了星藝秀教育品牌,關注新型才藝發展,通過影視表演、播音主持等形式來幫助孩子,“創立品牌的時候我在想什麼?顏睿首先決定避免與傳統興趣愛好重疊,要打造新型的、複合型的能力;自己一路走來,對節目運作流程非常熟悉,完全可以複製出來,尋找到更適合的鍛鍊方式。”

隨後,顏睿連續舉辦了少兒電影節、童星盛典、kidstar國際少兒電影節在內的多場比賽。

幾場賽事後,家長們的反饋出奇得好,與傳統比賽不同的地方逐漸凸顯。在顏睿的理念下,孩子充分地發揮了特色,不易察覺的天賦也顯露出來,既重塑了自信心又認識到自己的優勢,爲今後成長中的“接力賽”找準了方向。

“我不希望孩子們變成千篇一律的樣子,也沒必要苛求孩子面面俱到,他們應當天真浪漫地成長。我們舉辦一場賽事的初衷不是爲了選出一二三,而是讓孩子們在活動中找到他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明白自己最擅長什麼,這是我的出發點。”

顏睿曾不斷審視,爲什麼要走這條路?她的回答是,在《1Q84》這本書中提到,人一生中的很多選擇,都是通過童年反思去延伸的。

青少年時期,顏睿就發現自己在語言文字上的天賦,對藝術有着超越同齡人的敏銳,並決定以此爲目標。高考時,她希望報考藝術類院校的心願得不到家人的支持,但她非常驕傲地跟家人說:“我一定要選擇這條路,如果沒有這樣做的話,我不清楚我還能做什麼。”顏睿打心底裏覺得,如果此生不是與藝術爲伴的話,會很遺憾。

從小在複雜環境里長大的背景,使得顏睿對人類情感探索與心理思考形成了獨特認知,電影、語言、文字都成爲她情感的突破口,並最終訴諸於多種藝術形式表現。也正因爲經歷過,顏睿在打造星藝秀品牌時才更懂得孩子們的需要。

2020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下,人們的生活節奏都被滯緩,但很多普通人卻活潑起來。他們是武漢街頭自發接送醫護的司機,是四面八方援助工地建設的工人,是日夜輪替守護患者的醫生,是志願提供熱飯熱飲的餐飲店鋪。顏睿也關注着這一切。

春節期間她在想,這麼多平凡人所作出貢獻,我們是不是可以記錄下來?這樣的背景下,《救不放棄》呼之欲出:

根據創作,《救不放棄》講述的是一羣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隔離困在醫院中。兒子遠在海外、身患慢性病的老人老丁;身負任務、潛入醫院的憨賊馬成功和腦門兒;專橫霸道但內心柔軟的富豪錢富貴;爲了救妹妹欣怡一直努力的女孩菲菲;裝腔作勢但是心存良善的保安川建國……

一羣人因爲隔離開始產生新的交集和聯繫,在無數的衝突、矛盾、坦白和感動中,都獲得了自己的成長和蛻變。

這部被譽爲2020年最受關注的封閉式環境電影,充滿了創作團隊的心血。顏睿表示,嚴格來說這是一部“半封閉”電影,“我並不是出於標新立異而將電影做成半封閉式,是因爲我覺得從劇情而言更合適。矛盾的是,全封閉形式在疫情背景下,有違我的初衷。最後爲了溫暖、人文的部分,我做了很多調整。”

爲了強調煙火氣,顏睿要求美術加入平衡整體色調、氣息等生活化元素,例如復古港風的食堂、海邊喧鬧的夜市等場景。減少壓抑的氣氛,又在最後爆發的階段再通過團結與和平的氛圍來緩衝。讓觀衆活在爆笑而溫暖的喜劇中,但成長於細思極贊、掩卷唏噓的反省裏。

角色的切換和迭代對於顏睿來說並不陌生。在作爲電影《救不放棄》的導演之前,她首先是本部電影的出品人,還是一位有着十數年編寫、排演經驗的工作者。顏睿和自己的合作伙伴,同時也是浙江保光影視文化傳媒董事長戈保光在全國積極活動,尋找投資人、發行渠道以及電影攝製所需要的一切支持。

52天的拍攝過程中,她們的足跡遍佈了大半個中國,這件事真的從0到1變爲現實。

不容忽略的是,顏睿在影視上的付出絕非一日之功,但外界卻常常以主持人、品牌創始人的身份來了解顏睿。應當看到,她長期從事着編劇等創作工作。大學期間,顏睿編導了一部戲劇,並邀請了一位素不相識的學生擔任主演,作品後來獲了獎,“就在前一段時間,我忽然發現這位同學居然也在從事影視工作,頓時覺得這是一件很有價值的事情。而當他發現我也在這個行業裏的時候,對他而言又是一種激勵,人生有很多工作,到最後會發現是彼此的度化與成全。”

很多人向顏睿提出過問題,《救不放棄》要達到怎樣的程度纔算成功。上映?獲獎?對於顏睿來說,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曾在她心裏早早萌芽的那顆種子,在2020年的春夏之交終於發芽生根了,至於這顆種子會成爲怎樣的樹木,已不是她要考慮的範疇了。

拍攝過程中,專業的部分尚可以通過多年的積澱與前輩的指導來完成,協調一個龐大的影視團隊則更考驗顏睿的心態。在她看來,以導演的身份發號施令極其簡單,但讓每個人充分地理解崗位要求,協調好鏡頭前每個演員的狀態是極具挑戰的。

6月8日開機當天,顏睿以導演的身份坐在機器面前,那一陣百感交集。就好像經歷了一場大考,來到了夏天一樣。顏睿曾經無數次想象過這一刻,但當她迎來了這個日子時,她反而感到了一種鎮定,“開機、殺青都令我印象深刻,都是具有標誌性的一天,是我期盼已久的日子。但這天真正來臨的時候,會發現也只是新的階段的開始。”

第一場戲開拍時,主演於榮光(演員,主要作品《三國》、《花木蘭》)早早地來到現場,和他搭戲特約嘉賓卻遲遲進入不了狀態,連臺詞都緊張到說不出來。顏睿坐在監視器面前,手裏握着對講機,

鏡頭十數次NG之後,顏睿委婉地請演員先行離開,她穿上演員服裝,配合於榮光把這場戲演完,並表達了歉意。當天晚上,顏睿和副導演等團隊成員開會,要求杜絕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她爲今天現場的突發狀況感到生氣,又有些替現場被她請走的演員感到難過,“如果是我在片場被導演換下去,我會非常痛苦。出於導演的職責我只能這麼做,但我事後特意讓副導演去安慰了他。”

52天的拍攝中,顏睿充分調動自己對作品的理解與藝術的審美,收穫了團隊的信任。

在她看來,除了要感謝投資人給了自己這樣一次工作的機會,也要感謝觀衆。身邊會有很多雙鼓勵、挑剔、評判的眼睛在看着《救不放棄》的拍攝,一方面要汲取觀衆的意見,但另一方面也要保持導演的風格不被大衆所影響。在一部分人的肯定中,顏睿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將執導作品的風格、理念、精神表達地淋漓盡致。

電影發佈會現場,顏睿在致辭中說道:“作爲一位新晉電影人,我懷揣着一個不成熟的小想法和8位數的敲門磚,爲了和這個世界晚一點再和解,一路逆行。”而這個“不成熟的小想法”從初心的誕生,到如今執導電影已經走過了整整10年。訪談的最後,城品人物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和這個世界和解了嗎?”

顏睿的回答是:“和解這件事,這輩子可能都遙遙無期,但我會留下一部分空間來理解,而不和解的姿態會一直存在。”

對話顏睿

“射手座的我有感性和理性的兩面”

城品人物:用幾個數字來表現電影《救不放棄》。

顏睿:3個數字,分別是58天、150人、960萬。我們這部電影拍了58天,既緊張又活潑。很多劇組爲了趕時間,早上五點多就起來拍戲,一直到深夜。我不這樣,我一直要求大家休息好,休息夠,把精神調整到最佳狀態,所以早上8點纔開始工作;但同時要求很高,我對這部電影有自己的判斷。如果說一部電影以10分制來打分,我可能處在6的階段上要朝着9分來衝刺,這其中付出的努力和辛苦是不足外人所說的。

我曾經和林良忠老師溝通過,他告訴我就算是拍過《飲食男女》、《驢得水》,他也存在這樣的問題——“標準之外還有永無止境的探索”。

其次,我們劇組演員和工作人員共有150人,這幾乎是一個院線電影製作規模的團隊了,他們在電影中都付出了很大的努力,這也是我初次協調這樣規模的團隊來拍攝一部電影;最後應當是960萬,但其實是兩個960萬。這部電影的拍攝一共耗資960萬,但如果算上後期宣傳、發佈的費用,可能還需要一個960萬。在2020年新冠疫情的影響下,能夠拿出這麼大一筆錢,做這樣的事情是很有意義的,也很難。

城品人物:對你影響比較大的人是?

顏睿:我的父母。他們兩位給了我理性和感性的影響,使我對生活有了不同的理解,對工作有了敏銳的判斷,這是我性格的底色。我父親經商有自己的心得,他會告訴我做人做事都要考慮後果,併爲此負責。做事情就要堅持到底,所以我性格的底色中有很堅韌的部分,不太受到外界環境的影響;而我的母親則給了我感性的一面,讓我平衡生活和事業的衝突,學會傾聽。

城品人物:事業上呢?

顏睿:我在讀書的時候很多老師會鼓勵我從事藝術創作,當得到他們的肯定時,就不會迷茫,可以更加堅定地往下走。進入影視行業後,我遇到了林良忠老師(攝影師,主要作品《飲食男女》、《驢得水》),他是個非常有經驗的攝影人,多次和李安導演合作。

他曾經對我說,“你的表達能力比李安導演還要好,非常難得。”這是極高的評價,令我一輩子受用。前輩們從來不吝嗇將技巧、資源告訴我,正是因爲有他們的鼓勵,讓我帶着欣喜和壓力去堅持做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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