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歷史的女人——第958期）

（說歷史的女人——第958期）

中國有不少著名的姐妹花，比如著名的宋氏三姐妹、張氏四姐妹等，今天要講的是既長壽又愛國的姐妹花，她們三姐妹共壽303歲，三姐妹中有兩位都曾在聯合國任職，其中一位還是著名生物化學家，三位都是著名愛國者，可謂中國最傳奇姐妹花之一。那麼在她們的漫長人生中，有何與衆不同的往事呢？她們有何各不相同的長壽祕訣呢？本期分解。

（一）顯赫的家世

這三姐妹就是赫赫有名的嚴氏三姐妹：嚴彩韻（1902—1993）、嚴蓮韻（1903—2003）和嚴幼韻（1905—2017）。三姐妹出身名門，是浙江慈溪人。

三姐妹的祖父嚴信厚是晚清名臣李鴻章的幕僚，曾被李鴻章任命爲天津鹽務幫辦，是以鹽業起家的著名企業家、實業家、書畫家。他是浙商進軍天津的開山人物，曾先後創辦過紗廠、藥房、茶莊等，還在全國各地設有13個銀樓分號，富甲一方。

三姐妹的父親嚴子均也是著名大商人，曾任清政府農工商部員外郎和上海總商會會董。他受當時民主革新思想的影響，曾積極組織上海的商界同仁爲孫中山先生的革命大業慷慨解囊。他不僅善於經商，而且喜好讀書習文。

1909年，因受橡膠股票風波和金融業危機的影響，嚴子均的家庭產業備受打擊，雖然不至於讓他破產，但也給了他嚴重的警告，讓他感到了知識的重要性，從而開始格外關注子女的教育問題。在他的重視下，三姐妹從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併成就不凡人生。

（二）三姐妹的精彩學業

嚴子均期初是從從大學裏請了兩位老師到家裏教育他的孩子們，兄弟姐妹們一塊讀書，但她們三姐妹讀書最優秀。

後來她們開始進入上海最好的小學堂讀書。那時最小的嚴幼韻才6歲，三個漂亮的小姑娘，揹着書包乘着自家的馬車去上學，經常被路人們當做風景看。

嚴家遷往天津後，於1914年，嚴氏三姐妹均考入天津最好的教會女校——中西女中。入學前，學校要進行一次英語面試。面試由校長主持。當時的嚴蓮韻拿過校長的一本書，很流利地就唸起來了。唸到一半，校長就說可以了，你通過了！當然嚴彩韻也很順利地通過了英語測試。

中西女中的學制是採取靈活的“道爾頓”升降級制度，也就是學分制。如果某一科成績優異，已達到高一年級水平，就可以跳到高一年級去學習，有的甚至可以跨三個年級學習。嚴彩韻年年成績均列班級榜首，她連跳幾級，15歲就中學畢業並考入南京金陵女子大學，以全班第一的成績榮獲了金陵女大發給新生的最高榮譽獎。

相比嚴彩韻的“連升三級”，嚴蓮韻卻多唸了幾年中學。不是她不優秀，而是一戰結束之後，中國的教育事業開始迅速發展，中學要加讀理、化、生各科；另外，又加了一門威爾斯的《世界史綱》等課程。

1920年，17歲的嚴蓮韻從中西女中畢業，她也順利考入了金陵女大。當時的大學基本不招收女生，女孩子要讀大學，只有金陵女子大學可供選擇。

當嚴蓮韻從天津到南京的金陵女大後，習慣了天津現代化都市生活的大小姐，很不適應南京的生活。那時的南京幾乎令她目瞪口呆。金陵女大的宿舍屋宇陳舊，設施簡陋，還沒有電燈，沒有自來水，更沒有廁所，靠着水壺、煤油燈和馬桶過日子。但嚴蓮韻並沒有退卻，從未向家人提起過生活的艱辛，讀書成績十分優異。

雖然生活條件異常艱苦，但嚴彩韻和嚴蓮韻這姐妹倆卻在大學倍感自由和快樂。她們在這裏學會了騎自行車，學會了游泳和跳舞；騎自行車甚至就是體育系的必修課。當時自行車可是個稀罕東西，即便在上海、天津也是最時髦的代步工具之一。

那時候，全國在校大學生總數只有3萬多人，而能進大學的女生更是稀有，可她們三姐妹都考入了大學。1925年，年齡最小的嚴幼韻也從天津中西女中畢業，她則考入滬江大學。那是中國最早男女同校的教會學校之一，清規戒律頗多，學生必須住校，每月只能回家一次。嚴幼韻不願受約束，1927年她轉入復旦大學商科，成了復旦大學第一屆女生。

在復旦大學，嚴幼韻是坐自家轎車去學校上課的，她長得又漂亮，父親所開的老九章綢布莊內的各種衣料隨她挑，因此每天更換的服裝總是最時髦的，自然格外引人注目，很快成爲復旦的校花（本號第943期曾專文介紹嚴幼韻，故此文對嚴幼韻不多敘述）。

（三）嚴彩韻的華彩人生

人如其名，嚴彩韻的人生完全可以用“華彩”二字來形容。1921年，19歲的嚴彩韻從金陵女大畢業，並獲學士學位，然後自費赴美留學。她先後就讀於史密斯學院與哥倫比亞大學，曾從師營養學權威謝爾曼與羅斯。她曾利用暑假在芝加哥大學選學生理化學、營養學等三門課程，各門功課均獲A等好成績，爲中國人爭了光，一度被傳爲佳話。之後她在哥倫比亞大學從事食物化學和營養的研究，1923年5月獲化學碩士學位，後成爲是中國近代著名生物化學家，是中國最早從事生物化學及營養研究的女學者。

鑑於那時中國落後的醫療水平，嚴彩韻於21歲獲得碩士學位後便啓程回國，爲祖國效力。她先是任北京協和醫學院生化系助教；後與中國現代生物化學家吳憲博士，一起參與了中國生物化學的創立，在全世界第一個提出關於蛋白質變性的合理的理論，取得了令人矚目的學術成果。同時還在國內率先開展營養學研究。

1924年10月嚴彩韻與吳憲喜結良緣。此後，嚴彩韻一邊進行自己的事業，一邊又成爲吳憲的賢內助，吳憲先生一生髮表的160多篇學術論文中，80%以上是在婚後完成的。吳憲生於福建省福州市，後來雖長期在美國工作，且去世於美國馬薩諸塞州的波士頓城，但他終生保持中國爲其唯一的國籍，也是位著名的愛國人士。

當嚴彩韻與吳憲結婚時，由於協和醫學院規定夫妻雙方不得同時在學校任職，她不得已辭去工作，並前往美國繼續從事食物化學研究。但她第二年便回國了，回國後仍協助丈夫進行科學研究，後來還發起創立了北京明明學校、金陵女子大學校醫院等。

後來嚴彩韻陪同丈夫前往美國，並任教於挨拉巴馬醫學院。1959年吳憲去世後，她整理出版了吳憲的遺著《科學生活導論》。從1960年起，嚴彩韻在聯合國兒童基金會食品保藏部（FoodConservationDivison）任職。

1964年嚴彩韻任教於哥倫比亞大學人類營養研究所。1971年退休後，任紐約聖路加醫院中心醫學部及代表組顧問。每週到該中心工作三天，直到年滿85週歲爲止，爲該代謝中心作出了重要貢獻，她兢兢業業、不辭勞苦的敬業精神，如此長的工作年限，也令高傲的美國人極爲感動。

嚴彩韻還是美國營養協會名譽會員，美國大衆健康協會、英國皇家衛生學會會員。她的事蹟被載入《美國科學人名錄》、《國際文化名人錄》、《世界婦女名人錄》、《（英國）皇家藍皮書》等。

即便在美國工作，嚴彩韻也對中國生物化學、醫療事業極爲關注，她曾與長子共同捐款先後在北京設立了“吳憲生物化學教授基金”，和“吳憲圖書室”等。

1993年5月嚴彩韻在美國逝世，享年91歲，是三姐妹中最短壽的。她與吳憲共育有兩子三女，都在各自的領域取得了重大成就。

其中長子吳瑞爲著名分子生物學家，他在癌症研究、生物化學和DNA分子生物學、基因工程、植物生物工程等領域裏都做出了傑出的貢獻。

次子吳應博士是化學家，在穀類蛋白質方面有大量出色的工作。長女吳婉先爲理學碩士，是膳食師和中學數學教師；次女吳婉蓮也是理學碩士，曾任某公共圖書館文藝與音樂科主任；三女吳婉明獲醫學博士學位，是放射科專家。　

（四）嚴蓮韻的不凡人生

嚴蓮韻1924年在南京金陵女子大學醫學化學系畢業後，沒有到國外深造，而是把畢生精力獻給了中國的教育事業。她先到條件非常艱苦的安徽懷遠女子中學任教，並於次年兼任培真小學校長；後在上海中西女中任教。1932年，嚴蓮韻同曾任滬江大學教授的銀行家徐振東結婚。後來她因學校條件艱苦，患病（腎病）嚴重，離開講臺18年之久。

1956年，嚴蓮韻在上海蔘加基督教女青年會和市婦聯等組織，擔任過基督教上海女青年會副會長等。她將金陵女大的校訓（奉獻、從善、回報社會）作爲信守的準則，並用一生來實踐。

1979年，嚴蓮韻曾發起成立金陵女大上海校友會，還倡議成立“吳貽芳基金會”並任會長，積極聯繫各地基金會和上海校友，爲籌建金陵女子學院教學樓募集資金。她聯合姐妹嚴彩韻和嚴幼韻，三姐妹共出資5萬多美元，設立了“光泩圖書室”、“彩韻蓮韻幼韻室”和“彩韻婉蓮室”等，使金陵女子學院的教學設施大爲完善。嚴蓮韻曾獲金陵女子學院“傑出貢獻”獎。

嚴蓮韻的一生充滿坎坷。她52歲時丈夫病逝；84歲又痛失長子；在特殊的歷史時期還備受迫害，她都堅強地挺了過來。還有就是，她由於身體的虛弱，再加上生活條件的艱苦（不像其姐嚴彩韻那樣曾在美國生活那麼優越），致使她一生疾病不斷，一直處於同病魔的鬥爭之中。

她從24歲因甲狀腺首次手術起，到95歲因腸梗阻做最後一次手術止，其中還因爲剖腹產、根除乳腺癌以及膽結石等，先後動過7次大手術，但她都堅強地挺了過來。嚴蓮韻有着普通人沒有的不凡的人生歷程。

這位百歲老人雖一生信仰上帝，但從未參加過教會。2003年5月，嚴蓮韻才正式受洗成爲基督徒，並於同月18日溘然長逝，享年100歲。

嚴蓮韻同丈夫徐振東共育有兩子一女。其中長子徐景達（阿達）爲著名動畫家藝術家、漫畫家、導演，曾製作導演了《三個和尚》、《哪吒鬧海》等風靡全國的動畫片。其中《三個和尚》曾獲金雞獎、文化部優秀美術片獎，以及柏林、馬尼拉等國際電影節獎。

女兒徐景燦畢業於上海外國語學院，長期任教，並曾任上海市政協委員、上海市工業基金會海外部經理等。幼子徐景乾畢業於北京理工學院，任職於上海華建進出口公司。

（五）嚴幼韻的絢爛人生

相對於兩位姐姐，小妹嚴幼韻的人生則可稱之爲曲折而絢爛。不同於兩位姐姐畢業於金陵女大，嚴幼韻當時進入復旦大學，併成爲衆人追捧的校花，可謂享盡繁華，有上海一代名媛之稱。她24歲同任清華大學教授兼外交部顧問的、年輕有爲的楊光泩高調結婚，轟動了整個上海灘。從此，嚴幼韻開始了她令人羨慕的外交官夫人的生活。　

1938年楊光泩任中國駐菲律賓總領事時，她曾親手設計並操辦總領事官邸的裝潢，陪同丈夫出席各種外交活動。抗日戰爭爆發後，她任中國婦女慰勞自衛抗戰將士會、菲律賓分會名譽主席，帶領會員深入工廠、商店、街道等地爲抗戰募捐，僅1939年7月就募款數萬比索，全部匯繳祖國。

但她的幸福來得快，失去的也快，1942年日軍攻佔菲律賓馬尼拉時，其丈夫楊光泩和另外7位外交官被日軍殺害，爲國壯烈捐軀。從此，豪華落盡，37歲的嚴幼韻便陷入人生低谷。從小錦衣玉食不食人間煙火的她，不得不奏響她人生的“悲愴交響樂”。

她和她的三個小女兒陷入了極大的困境，但她憑着極大的勇氣和樂觀精神挺了過來。她不僅克服種種困難，撫養女兒，還盡心盡責地照料其他7位外交官的妻兒。她帶領大家在馬尼拉種菜、養豬，自力更生，艱苦奮鬥，互相幫助，共渡難關。

戰後，嚴幼韻輾轉帶着孩子去了美國，並當上了聯合國的禮賓官，幹得異常出色，直到1959年10月正式退休。嚴幼韻在54歲時又收穫了她人生的第二次愛情，與著名外交家顧維鈞結婚。當時顧維鈞已經72歲，她對丈夫照顧得無微不至，使丈夫長壽98歲而終。

嚴幼韻儘管後半生大多生活在美國，但也是位著名愛國人士，1990年她向上海嘉定博物館捐獻了顧維鈞的155件珍貴遺物，併爲建立其生平陳列室捐助10萬美元。嚴幼韻於2017年在美國去世，享年112歲，成爲三姐妹中最長壽者。

嚴幼韻有三個女兒，也都是成功女性。長女楊蕾孟是著名編輯；次女楊雪蘭和三女楊茜恩都是著名企業家。楊雪蘭還被稱爲文化大使，爲中國京劇和崑劇走向世界付出了很大努力。

結語：嚴氏三姐妹有兩個共同點，一是她們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工作——嚴彩韻和嚴幼韻還都曾在聯合國工作，她們都沒有忘記自己是個中國人，都是真正的愛國者，都不惜爲祖國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二是她們姐妹三人都很長壽，大姐嚴彩韻長壽91歲，二姐嚴蓮韻長壽100歲，三妹嚴幼韻則長壽112歲，三人共壽303歲，可謂中國最長壽姐妹花。她們的長壽有什麼祕訣嗎？這一直是個謎一般的話題。

除嚴幼韻外，兩位姐姐都沒有公開過她們的長壽祕笈。據專家分析，除遺傳因素外，嚴彩韻的長壽同她從事的專業有關，她畢生從事生物化學、醫學和營養學研究，所以必然對生命健康十分關注。

而嚴蓮韻比較奇特，她一生多病，做過七次大手術，並不健康，但正是多病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免疫力，還有就是她對生活的極大抗爭能力，對戰勝病魔的自信力使她長壽百歲的。

而長壽112歲的嚴幼韻則對長壽的原因直言不諱，她曾在自傳裏提到她長壽的祕訣是：“不愛鍛鍊，不喫補藥，最愛喫肥肉，不糾結往事，永遠朝前看”。而嚴幼韻的女兒楊雪蘭則說出了她母親長壽的一個祕訣，嚴幼韻常說一句話，“一個杯子不是半空的，而是半滿的。”嚴幼韻永遠對生活抱有希望。

嚴幼韻也經常說，對生活的樂觀態度是最重要的，她的自傳命名爲《一百零九個春天的故事》，也許書名裏已經蘊含了長壽的祕訣。

（文/說歷史的女人·冰島啖冰）

參考資料：《最早在國內從事生物化學研究的女學者——吳嚴彩韻》《嚴幼韻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