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世人不僅誤讀了李白的詩,還誤讀了詩仙的一生

現在提到李白,你會想到什麼?“貴妃研磨,力士脫靴”的狂士?“酒入愁腸,七分化作月光,餘下三分呼爲劍氣,秀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的詩仙?還是“五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最強打野刺客?

不論哪一個,我們印象裏的李白都是一個備受年輕人喜愛的瀟灑狂放形象,試問,哪個年輕人沒有幻想過自己像李白那樣才華橫溢、蔑視權貴、灑脫不羈?可是,大家瞭解到的這個李白,是被誤解了上千年的李白,真正的李白,或許同樣瀟灑不羈,多了一份壯志難酬的苦悶與彷徨。

新書《李白那年三十整》則還原一個被誤讀了千年,詩仙光環下,那個真實得我們不太想承認的李白。讓我們看到在大唐的開元盛世下,身爲一個“後浪”,三十歲的李白如何與仕途格格不入,如何在醉酒與求道中,一邊乘風破浪,一邊艱難前行,直到遍體鱗傷。

想要乘風破浪,怎奈風力難至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天寶三載(公元744年),被賜金放還離開長安寫這句詩的時候,李白應該不會想到,自己已經沒機會再入仕了。

開元十八年(公元730年),李白三十歲,準備走出舒適區,一展抱負。三十歲之前的李白,順風順水,無拘無束,妥妥的一名後浪,到處遊山玩水,訪友求道,還在二十七歲那年和故宰相的孫女結婚成家,“朝共琅玕之綺食,夜同鴛鴦之錦衾”,怎麼看都是生活美滿的樣子。但是李白似乎並不願意平凡一生,或者說他只能接受一種平凡,那就是絢爛至極後的歸於平淡。可能李白在仕途上的運氣已經被在才華上用完了,而立之年的李白並未能如願,一如如今的後浪那樣,初入社會,心比天高,卻處處碰壁:

春,李白於安陸。因遭人讒謗,上書本州裴長史自白,終爲所拒。

夏,李白至長安,謁宰相張說父子,無果。夏至秋,寓居終南山玉真公主別館,欲謁玉真公主,不遇。又謁其他王公大臣,俱無果。

秋,李白困坐玉真別館。後遊邠州謀職,未果。

冬,李白遊坊州,欲另闢出路,盼地方官員“假我青雲翼”,未果。

李白那年三十整。

有多少才華,就有多少失望

知乎上有個“你同情李白一生的遭遇嗎?”的提問,高贊回答都是:“李白有多有才、多知名、多瀟灑!”“我們也配同情他?!”回答者沒能明白的是,李白越有才,這些才華帶給他的失望就越多。

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失敗即使不是成功之母也沒什麼,因爲平凡才是人生的基調。可那是“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的天才詩人,是被稱呼爲“謫仙”、人見人愛的李太白。公認爲是天才的李白覺得別人認爲得很對,既然是鳳凰,又如何能看上貓頭鷹才喫的死老鼠?可現實很快給他以當頭棒喝。

三十歲那年,在大唐的繁華之地長安,李白首次感到了人生狼狽,遍謁權貴卻一無所獲,反而被人嘲笑微賤。面對輕視自己的人,李白雖然留下了“丹徒布衣者,慷慨未可量”的憤慨之語,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態已瀕於崩潰。對你我來說,人生的挫敗觸目皆是,對於李白的崩潰可能會覺得誇張,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因爲你我沒有李白那麼自負,更可能是因爲你我沒當時的李白那麼有才。

想要在仕途有所作爲,偏偏只能擺弄文采。李白有兼濟天下的抱負,有建功立業的理想,一生渴望仕途上的成功,最關鍵的是,他有才華,有才華則意味着他的理想有實現得可能,才華越高,實現得可能越大,反過來就是,失敗後的失望就也越大。

有才無命還是眼高於頂?

“誤學書劍,薄遊人間,紫微九重,碧山萬里,有才無命,甘於後時。”“有才無命”四個字就是李白的自我評價。

李白有才不假,但是他的文采有幾分能用於治理國家這是一個問號。縱觀李白的一生,在仕途上,只做過幾年的待詔翰林,寫作能力沒得說,態度卻不敢恭維,“天子呼來不上船”雖然是人生的高光時刻,但也意味着仕途不會坦蕩。我們可以爲李白開脫說他是不願意被“以倡優蓄之”,可也確實沒找到任何李白在政務處事上有見地的證據,相反,晚年的李白因跟隨永王李璘而差點丟了性命,他的政治眼光之差由此可見一斑。

當個風流名士,到處遊山玩水不好嗎,可李白覺得年紀輕輕就隱居太可惜了,浪費了自己滿腹經綸、一身學識。他只能接受一種平凡,那就是絢爛至極後的歸於平淡。於是李白偏要勉強,偏要在不屬於自己的賽道證明自己。

低頭還是挺胸,這是個問題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這是李白在辭官後發出的擲地有聲的誓言,今天看來,李白吹得有點大了。他當翰林以前沒少折腰事權貴,辭官後亦還一心想要被舉薦。

唐朝科舉取士之法讓大量有才華的年輕人走入仕途,可是這條路並不屬於李白,究竟是不屑、不敢還是不能,現在已經無定論。好在唐代干謁之風盛行,爲無數年輕人提供了科舉之外的入仕途徑。可惜,干謁之路對於李白來說並不順利。在《上安州裴長史書》裏,李白誇了自己,誇了裴長史,本來好好的,結果結尾的時候留下了如果“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率真狂妄本色。即使在裴寬那裏碰了壁,李白仍然沒有絲毫改變,之後的自薦書裏依然都是這樣的套路。如此幼稚的表現,怎麼能在官僚面前留下好的印象?現在我們已無法判斷這種行爲究竟是情商低還是內心擰巴,不願徹底低頭,即使求職也要保持最後的倔強,但結果很明顯——做不了官。

出走一生,仍是少年

三十歲那年,李白像剛剛走出大學校園卻找不到工作的年輕人一樣,第一次品嚐到了社會的殘酷。因爲每個迷茫困頓的年輕人都是低配版的李白,不同的是,我們大都在飽嘗過社會的毒打後變得事故,與自己的和解,而李白是鋒芒畢露卻困頓了一生。

三十歲的李白,認爲自己能如鯤鵬一樣青雲直上。六十歲的李白,依然不忘初心,一直都在追求仕途之路上,但也只能在臨終時留下“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的絕唱,曾經那個光彩耀目的後浪,就這麼被命運徹底拍在了沙灘之上。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