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四年,韓信聽信蒯通之謀,不顧漢使酈食其已和齊王達成的“漢齊聯盟”,發兵襲齊國,齊國上下正處於跟漢國達成聯盟的喜悅之中,毫無防備,被韓信一舉攻破。

韓信破齊,漢使酈食其被齊王仍舊大鍋中煮了,韓信隨即向漢王劉邦自請爲假齊王,劉邦聽從張良、陳平之謀,立韓信爲真齊王。

韓信已被立爲齊王,蒯通又跑到齊王韓信跟前跟韓信說他會相面,實際上是以相面爲由頭,勸韓信謀反,以齊爲根據地,趁燕趙兩國不備,重複偷襲齊國的故事,進而挾燕、趙、齊三國的兵力進攻滎陽,令在滎陽一帶困鬥了三年之久的劉邦、項羽二人收兵,三分天下,韓信與劉邦、項羽二人鼎足而立。

蒯通的說辭很有誘惑力,韓信不能不考慮,但以韓信的城府,必然不會當場拍板,說你蒯通說得太棒了,就依照你蒯通說的計劃來,那樣就顯得他韓信不是一個忠厚之人了。

於是,韓信說,先生,你說的不對呀。

漢王劉邦待我韓信非常之好,漢王劉邦用他乘坐的車子叫我乘坐,漢王劉邦用他穿的衣服給我穿,漢王劉邦用他喫的飯給我喫。

我曾聽聞,坐人家的車子就要裝載人家的禍患,穿人家的衣服就要懷揣別人的憂慮,喫人家的飯食就要爲人家的事業效命,我韓信也是一高潔之人,豈能爲了攤入私利而背棄信義呢?

蒯通聽了韓信這番大義凜然的臺詞,心中不禁冷笑,於是就給韓信講了張耳和陳餘之間的故事。

蒯通說,張耳和陳餘當年是刎頸之交,最後又怎麼樣呢?陳餘把張耳趕出了趙國,張耳又在漢王劉邦和你齊王韓信的幫助下,擊殺了陳餘,你韓信和劉邦之間的感情,能有張耳和陳餘之間的感情深厚嗎?你韓信眼睜睜地看着張耳和陳餘混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並且深度地參與了二人之間的爭鬥,對於感情的變幻,應當有着比我蒯通更深切的感受吧?

蒯通講張耳被陳餘趕出趙國的時候,說張耳“奉項嬰頭而竄”,一種理解是,張耳“帶着項嬰的人頭跑去漢王劉邦那邊”,蒯通口中說的“項嬰”是什麼人,是項羽的族人嗎?是項羽派到張耳身邊監視張耳的人嗎?

其實,“奉項嬰頭而竄”的說法指存在於《史記》之中,張耳“帶着項嬰的人頭跑去漢王劉邦那邊”只存在於我們理解的蒯通的口中,他處別無記載,但韓信當時並未反駁,說明蒯通並未虛構故事,那麼,“奉項嬰頭而竄”是否有別的解釋呢?

衆所周知,班固的《漢書》中跟《史記》重疊的部分基本上都是照着《史記》抄,但班固在抄到這一段情節的時候,字樣卻變作“常山王奉頭鼠竄,以歸漢王”,“奉頭鼠竄”就是現代文意義上的“抱頭鼠竄”。

也就是說,在班固的理解中“奉項嬰頭而竄”就是“奉頭鼠竄”就是“抱頭鼠竄”的意思,根本就不存在一個什麼“項嬰”。

班固的理解應當是正確的。

“奉項嬰頭而竄”中的“奉”是“抱”的意思,“項”是“脖子”的意思,“嬰”是“環繞”的意思,“頭”是“腦袋”的意思,“竄”是“逃跑”的意思,整句話的意思是“雙手抱着脖子環繞着腦袋逃跑”,這不還是“抱頭鼠竄”的意思嗎?

聯繫上下文可知,司馬遷之所以用“奉項嬰頭而竄”是爲了使蒯通的說辭更符合口語的習慣,更似有韻律而節奏。

我們來看看司馬遷的原文和班固的原文。

司馬遷是“常山王背項王,奉項嬰頭而竄,逃歸於漢王。”字繁意簡,給聽者以思考的時間。

班固是“常山王奉頭鼠竄,以歸漢王。”字簡而意簡,如果聽者一不留神,就把這段給錯過了,看文字的話,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但聽起來,就沒有司馬遷的生動了。

參考資料:《史記·淮陰侯列傳》、《漢書·蒯伍江息夫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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