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州鄉賢何秉禮

非官非宦 門庭若市

何秉禮親筆書寫並篆額的《既濟亭熱水池碑記》。何擎國供圖

文\海南日報記者 陳耿

晚清光緒庚子年(1900年),崖州官方延請當地舉人張嶲、拔貢邢定綸、歲貢趙以濂爲主筆,開局重修《崖州志》。此前,上一年到任的知州鍾元棣尋找舊版《崖州志》時,在已故鄉紳何秉禮(1832—1892)家裏發現了手抄的校本,於是借來閱讀,才知道之前有過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的版本,乾隆二十年(1755年)又有所增輯,可惜志書太簡略,而且已經相隔100餘年。

鍾元棣在《重修序》中說,崖州舉人吉大文、崖州前任知州唐鏡沅曾有意重修,可惜巨資難籌,一度中止,於是,他本人到任次年,便帶頭捐款,當地士紳也紛紛響應,籌夠款項。

舊版《崖州志》的收藏者何秉禮,是一位有故事的人,是一名不想當官的拔貢。

無心官場 教書爲樂

何秉禮爲別人撰寫的墓誌銘文。何擎國供圖

何秉禮,字竹筠,道光壬辰年(1832年)出生在崖州州城起晨坊(今屬三亞市崖州區城東村委會)的一個書香門第,從高祖一輩開始,不乏貢生、庠生和太學生。

“公石麟應象,玉燕徵祥,早謝椿萱,先枯葛藟,燃藜照字,削竹抄書,筆非樹而生花,心無機而織錦。年方弱冠,許學使取補弟子員。續之文學,江右知名;叔開秀才,洛中馳譽。蛟龍得雨,鷹隼乘風。次科,吳學使異等食餼,學也,祿在其中矣。”舉人吉大文在《皇清敕授修職郎儘先前補用教諭癸酉科拔貢文正何公墓誌銘》這般寫道。

何秉禮的六世孫何擎國告訴海南日報記者,其高祖在家中排行老三,十三歲時父親何文韜和母親雙雙病故,不久後兄嫂也去世;但他發奮讀書,寫得一手好文章,爲當時視察崖州的學官所賞識,二十歲時被選爲州學生員,後來還得以享受包喫包住的“公費”教育待遇。

何秉禮熱心鄉土文化教育事業。同治十一年(1872年),何秉禮四十歲時,與本州士紳、耆老吉大文、林祥士、孟儒定、韋慶冕、盧景哲等人,牽頭捐款重修崖州學宮,並將道光三年(1823年)建於學宮後方的“尊經閣”,移到前方的“文明門”上。

也就在1872年,何秉禮被擇優報送北京,次年考中同治癸酉科(1873年)拔貢。

清代,每十二年由各省學政考選本省生員擇優報送朝廷,參加朝考合格的,稱爲“拔貢”。最初,拔貢爲每六年選拔一次,乾隆七年(1742年)開始改爲每十二年一次,且是在“酉年”。名額是每個府學二名,州學、縣學各一名。就此而言,拔貢是清朝歲貢、恩貢、副貢、優貢、例貢等各類貢生中,耗時最爲漫長、考取難度最大的一類。

何秉禮成爲拔貢後,被授予教諭一職,光緒二年(1876年)奉文回廣東聽候委用。但他無心當官,而是在家裏以教書爲樂。此事傳出去後,崖州鰲山書院便聘請何秉禮爲掌教,一時之間,當地的讀書人都投奔到他門下。

以柔克剛 平黎先生

據光緒《崖州志》記載,同治、光緒年間,崖州東部和西部皆有黎族同胞起義,但在官方筆下,卻是“叛亂”,一般都採取“征剿”的手段,頗爲殘忍,激化了官民之間的矛盾。

何秉禮居鄉執教期間,正值崖鄉的那段動盪歲月,比他年長三歲的舉人吉大文參與了官方的平亂行動,並留下了一些記錄文字,見諸何氏的墓誌銘——

“至於東黎肆毒,南徼稱兵,總戎之調度無方,統領之進剿不克。弩弓掛月,近逼軍營,銅鼓喧雷,遙飛羽檄,跳梁勢急,出塞才難。劉觀察許以騶從,賞之金帛,推爲陸賈,倚若終軍。公盡卻兵戎,不張旗幟。”在吉大文筆下,何秉禮以一介書生,不動刀槍,深入黎峒,曉以利害,不是以暴制暴,而是以柔克剛,平息了動亂,使得崖州地區得以安寧,其功不可謂不大。

《崖州志》何秉禮的傳略中也稱他:“東西黎亂,剿撫機宜,多所贊畫。”

由於平黎有功,何秉禮被保舉五品官銜,分發教諭,但他沒有赴任,不久便病故了。

君子輕利 貴不驕人

有道是:“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在《崖州志》的“人物誌”裏,何秉禮的傳記不是錄在“儒林”或“文苑”,而是在“篤行”之中,足見其德行昭彰,蓋過文名。

早在他榮登“拔萃之科”,趕赴禮部參加朝廷考試之時,有位朋友交給他五百兩銀子,託他到禮部“查辦事件”。何秉禮按朋友的要求辦完事後,卻未花分文,將銀兩悉數交還友人。

由於何秉禮處事得體,因此向來爲上級官員所倚重,以至於他家常常是門庭若市。

他曾配合時任知州唐鏡沅,做了不少公益事業,對弘揚崖州淳樸民風,不啻起着道德教化的作用。唐鏡沅蒞任不久,聽到明代崖州高山村進士鍾芳的父母拾獲鉅款而等候失主,並如數歸不受重謝的故事後,便重訪鍾氏故里,決定立碑表彰。當他選址建寮,構思《鼎建鍾公還金寮序》,在路邊徘徊時,何秉禮忽然來到,一番深談之後,唐恍然大悟,於是有了“夫以食貧業賤之人,非攘非奪,坐視數百金,棄之如弊履,與聖人富貴浮雲之心何異哉”“安知司徒崛起吉陽,與丘海二公相鼎足”“然則不求利而利長,不求名而名顯”等金句,對義行的褒揚、對報應的感慨、對名利的超越,酣暢淋漓。

唐鏡沅的《既濟亭熱水池碑記》一文,寫到光緒己丑年(1889年)正月,乍暖還寒之時,他曾與邑紳何秉禮等人一道,尋訪南山風景名勝大小洞天,然後考察城東的溫泉和冷泉,看到那麼好的自然資源未被利用,唐鏡沅倡議築池蓄水,並主要由何秉禮規劃,修了“陰陽池”“合德池”“既濟亭”等設施。

唐鏡沅的碑文交給擅長書法的何秉禮書寫,包括楷體的正文和篆體碑額。

正月動工,三月完工,進度不慢。事畢,唐鏡沅、何秉禮等人還泡了一回溫泉,然後賦詩唱和一番。唐鏡沅寫了八首《題熱水池既濟亭壁》,何秉禮也做了一組和詩,光緒《崖州志》後來收錄了兩首,其中一首如下——

環亭風葉戰瀟瀟,浴罷騷人韻語嬌。

面鐵也知寒易卻,心冰惟有暖難銷。

早該離坎先天蘊,默應東南瀚海潮。

靜鑑鬚眉仍故我,清修肯或染漓澆?

不過,雖與達官貴人多所交織,何秉禮終其一生,卻是清貧度日。

吉大文稱:“其於鄉也,居有故廬,食無兼味,德仍讓齒,貴不驕人。爭乞字以盈庭,獨著書而閉戶。膏不自潤,車裘願共於親朋;清畏人知,菽粟如求其水火。”

何秉禮住在祖傳老宅裏卻門庭若市,不單是因爲他與州官交好,還由於他品德高又且有口德,地位尊貴卻不盛氣凌人,有人上門求字他也來者不拒,有什麼好處也願意與親朋好友分享。

據傳,何秉禮寫得一手好字,又樂於爲人寫字,在崖州民間留下了不少墨寶,多數以碑刻和牌匾的形式傳世。來源:海南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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