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歡迎來到國劇60講第二季，我是主講人李星文。今天這一期，我們聊聊導演高希希的成長之路。

在新世紀前十年，高希希是最令人矚目的電視劇導演之一，他執導的《結婚十年》《歷史的天空》《幸福像花兒一樣》《三國》都成爲了經典作品。

高希希是江西人，少年時期隨母親下放農村，備受艱辛。改革開放之後，他進入電影製片廠當上美工，參與了幾部電影的拍攝。

1990年，高希希考上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研究生。他到校就找標準，找對應點，像海綿吸水一樣瘋狂學習。好學而不能融會貫通，知識就在他體內“堵塞”了。

後來他發現拉片有用，也跟有經驗的同學侃大山，互相印證心得。他學會了選擇性學習，用的上的就下工夫，實踐性不強的課程就淺嘗輒止。

慢慢地，高希希養成了看到文字，就在腦子裏轉換畫面的習慣，視聽思維就此形成。回頭再看大師之作，感覺到他們從容淡定，敘事穩健。

高希希（左）

1992年，正在尋找實踐機會的高希希認識了一位投資人。對方寫了一個電視劇劇本，想找人拍。高希希看到劇本後，不敢吱聲了。

原來，劇本的作者是河南某菸廠的領導，劇名《喜梅》。這是女主人公的名字，也是煙的品牌。不僅如此，投資人還提出要求：必須在央視播出。

這可讓高希希犯了難。央視肯定不會接受廣告性質的劇，更何況宣傳的還是菸草。跟央視接洽，人家說必須改。

高希希硬着頭皮接下任務，並徵得原作者的同意，開始改劇本。他不分晝夜地幹了一個星期，終於把劇本寫了出來。

高希希將菸草的設定弱化，講述了一個農村故事，村裏的產業是種菸葉，老村長有個閨女叫喜梅。劇本里有兩大主題：“要致富，先修路”和“農村孩子走出去”。

“走出去”的靈感來自於中戲的一個學生小品，講讀書改變命運。全劇最後一句臺詞是：“孩子，進城了多喫肉，別丟人。”

當時，劉恆的第一部電視劇《大路朝天》播出不久，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高希希處女作的風格。他覺得生活痕跡重的表達才落地。

高希希自編自導，用的都是河南省話劇團的演員。最終，這部4集的劇命名爲《涸轍》，成功在央視播出。

因爲這部劇，高希希獲得了海政文工團編劇周振天的青睞，執導了海軍題材的電視劇《下海的日子》。

1993年研究生畢業後，高希希追隨愛人白玉進入空政話劇團，擔任影視部導演。轉年執導了空軍題材的《追日部族》，獲得了飛天獎中篇電視劇三等獎。

1997年，他又執導了一部以空軍英雄爲主角的8集電視劇《笑傲蒼穹》。這段時間，差不多一年一部中短篇，工作量並不滿。

當時，電影頻道（CCTV6）因爲原創節目不足，嘗試製作電視電影，來空政話劇團找導演，高希希就此與電視電影結緣。

前腳剛拍完《笑傲蒼穹》，後腳又趕上了中國空軍建軍五十週年，高希希的第一部電視電影定爲《勁舞蒼穹》。

電影頻道的領導希望拍過電影的導演來拍，而高希希當時還沒動過膠片。他跟對方立下軍令狀，加之部隊還有投入人員和軍事設備的優勢，他獲得了這個機會。

拍《笑傲蒼穹》時，受條件所限，劇中的飛機畫面都由模型完成，效果比較差。到了《勁舞蒼穹》時，他用電腦動畫完成了相關鏡頭，畫面呈現更精良，也更真實。

《勁舞蒼穹》飛行特效

這部劇播出後，上頭給了150萬元獎金，高希希個人的20萬元買了輛車，供單位同事使用。

就這樣，高希希一頭扎進電視電影，連續拍攝了12部。每部片子大約投資70萬元，拍攝期半個月。演員都是話劇團的，拍戲就是工作，還能掙點補貼。

高希希的第二部電視電影是《公雞打鳴母雞下蛋》，獲獎多多。首次上膠片是《大沙暴》，首次拍攝大銀幕電影是《公正的心》。這部電影與鄭曉龍的《刮痧》同時獲得華表獎，倆人就此結識，後來多次合作。

對高希希來說，拍攝電視電影就是個長功的過程。所有的類型片都拍過了，所有的手法都嘗試過了，弓馬已然嫺熟。

新世紀來了，高希希重歸電視劇領域。2001年，高希希拍攝了30集的《花非花》。

《花非花》

《花非花》的原小說名爲《花非花霧非霧》，情節慘烈，尤其在家庭倫理的展現上尺度頗大。

高希希與原作者一同修改劇本。作惡的父親改成繼父，反派的母親由市長改成副市長。母親對女兒很冷漠，繼父酒後強暴了女兒，家庭關係更加畸形。

拍攝初期，投資人認爲他是一個只會拍電視電影的“小年輕”，搞不了長片。高希希努力爭得了這個機會。在劇中，他借用了希區柯克的敘事手法。剪完一看，投資人覺得必須鎖定這個導演，不能放手了。

這部劇裏，陳寶國演警察，陳瑾演女兒，多數演員都是空政話劇團的。走向犯罪的女兒每一步都算到了警察前頭，但算天算地沒算到自己的良心。最後，她愛上了警察，破案纔有了頭緒。

這部劇播出效果不錯。高希希回憶說，“在南京街頭，我第一次體會到被觀衆認出來的感覺。”他在電視劇業界的局面打開了。

拍完《花非花》之後，高希希買了輛捷達車。2002年，北京電視藝術中心主任鄭曉龍看了《花非花》，讓人來談合作。

高希希拿到許波的《結婚十年》的劇本，就像是翻開了自己的生活。劇本很紮實，但也存在一定的問題，比如對夫妻間的親密關係寫得很生動，但不適合上電視。

他和鄭曉龍討論，“我喜歡，不代表觀衆就喜歡，咱別繞進去。”鄭曉龍說，“你喜歡就代表了一批觀衆，你就大膽地弄吧。”

《結婚十年》

《結婚十年》投資並不高，大約550萬元。空政話劇團副團長張守義當製片人，給高希希保駕護航。《花非花》《結婚十年》《歷史的天空》都是如此。

高希希和陳建斌、徐帆討論，加入了下圍棋和打打鬧鬧的情節，儘量弱化性的氣息，又要保留住空氣中的那絲曖昧。

高希希在這部劇中嘗試了長鏡頭，並給了演員極大的自主權。比如劇中有一段韓夢和成長上房頂的情節。

成長拉着韓夢一路穿過窄窄的樓道，邊走邊向她介紹“這是老王家，這是老李家”，手裏也不閒着，時不時抓個西紅柿，拿個黃瓜。

上了房頂坐下來，陳建斌指着遠處的房子大喊：“那是希希家。希希住手，停下你罪惡的手。”

拍攝地正好是在高希希家所在的小區，用他的話說，“下個樓就把戲拍了”。

此前，陳建斌在話劇界很有名，在影視行業還沒打響。這部劇讓他獲得了金鷹獎最佳男主角獎。陳建斌很機智，而徐帆能接得住他的發揮，兩人搭檔很完美。

《結婚十年》之後，高希希知名度大增，隨後在2003年拍攝了《歷史的天空》。小馬奔騰開始是借錢給投資方，後來成爲最大的投資方。

這部劇改編自徐貴祥的軍旅小說，南京軍區的三位編劇聯手創作了劇本。而李雪健、張豐毅、楊樹泉、於和偉、王新軍、劉小寧、孫松等人也都是成熟演員。

《歷史的天空》

高希希沒有滿足於照本宣科。當時《亮劍》的小說已經出版，高希希受其啓發，補寫了萬古碑讓韓春雲和姜大牙離婚，以及韓春雲澆汽油保護丈夫的戲。

高希希小時候，家庭受過文革的衝擊。高希希把自己的真情實感放到這段戲裏。當時是冬天，劇組駐紮在易縣的一個小賓館裏。

由於屋內有暖氣，他便光着膀子寫作。可是組裏的一個製片人爲了省錢，後半夜關了暖氣，他渾然未覺。

寫着寫着手開始哆嗦。等到最後一個字寫完，他已經被凍僵了，想打電話也伸不出手去。幸好房子較小，他使勁踹門，被聞聲趕來的人“救”下。

高希希認爲，《歷史的天空》拍攝中，每個人都在督促彼此，在這個過程中，他也就被督促了。

《歷史的天空》

楊樹泉飾演張普景，本來有很多發瘋之後的戲。他們拍得很用心，也很難受，楊樹泉表現出色，可惜全被刪掉了。

飾演楊庭輝的李雪健喜歡用一些小細節來塑造人物，高希希便會經常與他討論。比如，他認爲楊庭輝和東方聞英之間應該有點父女情，李雪健覺得很有道理。

在拍攝時，李雪健的口袋裏多了一個小化妝鏡，在給東方交代完任務後，把鏡子送給了她，還加了一句臺詞：“繳獲的，不算違紀。”

在劇中，東方只用這個鏡子照過一次。她犧牲後，楊庭輝的桌子上放着那個小化妝鏡，眼淚止不住地流。

《歷史的天空》製作完成之後，高希希左等右等沒動靜。一打聽，劇中涉及了基層黨內鬥爭，審查通不過。

總政的李洋大校力挺這部劇，認爲這是優秀的電視藝術作品，不要輕易“槍斃”了。他做了很多工作，審查即將通過。

然而，這部劇的主人公的名字和軍中一位老將軍的外號相同，將軍的家屬聽說以後不同意播出。後來，劇組把家屬請來，他們看完後覺得劇不錯，跟將軍的生平也沒啥關係，但“梁大牙”的名字要改。

於是，梁大牙變成姜大牙，這部劇總算順利通過。它雖然沒在央視播出，但獲得了飛天獎一等獎。

投資人李明的父親是老幹部，一直對兒子做生意有微詞，但2015年春節期間，突然表示要跟他喝一杯。

老爺子說：“《歷史的天空》拍得好，掙的錢用對地方了。能不能每年搞一部？”

《歷史的天空》之後，高希希翻拍了《搭錯車》。這部劇改編自臺灣同名電影，講述了廢品收購站啞巴職工孫力和養女阿美之間的故事。

將一部近90分鐘的電影改編成22集的電視劇，無疑是非常有難度的，高希希在今天提起時仍有些後怕。

《搭錯車》

他說，“純粹就是編劇李曉明生寫出來的，一路想，一路寫。劇本完成後，我拿給李雪健看，他認爲還是有不足。於是我們就再聊，再修改，一步步完成了創作。”

儘管過程驚心動魄，但《搭錯車》集中了苦情戲的諸多優點。它牽扯了母女、父女、愛人、知心人之間的複雜感情，堪稱眼淚收割機。

再之後，高希希執導了《幸福像花兒一樣》，鄧超和孫儷因這部戲結緣。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主講人 | 李星文

編導 | 吳勇

攝影 | 吳勇 宋新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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