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集“詩、書、畫、印”爲一身,

融金石書畫爲一爐,

被譽爲“石鼓篆書第一人”、

“文人畫最後的高峯”,

他是吳昌碩。

50歲學畫,60年臨帖,70年篆刻,吳昌碩是本一生都讀不完的書!

吳昌碩少時貧困,但他的父親吳辛甲是咸豐辛亥舉人,在詩詞、書法、篆刻等方面均有造詣。喜歡治印,雖落魄,卻一直教兒子讀書和篆刻。所以吳昌碩的金石功底從小就開始奠定,並在長達幾十年的練習中滲透進了藝術生命的血液和基因裏。

少年成長時期,吳昌碩尚處在封建社會中,還考取過秀才,雖然僅僅做過一個月的官就解甲歸田,但舊時代在他身上的印記是很明顯的, 他用了五十多年的時間試圖去做一個文人士大夫,當不得已要以賣畫爲生時,他對傳統文化尤其是金石文化復興的執着貫穿着整個藝術生涯。

吳昌碩少時飽受戰亂之苦,鍛鍊了他堅強的意志、奔放不羈的性格,同時也養成了他憂國憂民的思想。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爆發,他已51歲,卻不顧親友的阻攔,毅然投筆從戎,攜劍出山海關,殺敵報國。直到晚年,他還寫詩記述當年臨陣殺敵的激動心情。這一股氣不得了, 所以,他說自己作畫是“苦鐵畫氣不畫形”。

1927 年,吳昌碩 84 歲。朋友送他幾包家鄉的麻酥糖,子女擔心甜食對身體不利,只給一包。他看到,半夜私自起牀取食兩包,梗在胃中,無法消化,遂不起。

他的故去,像是跟世界開了一個玩笑。他的作品,定格在了高處,至今無人超越

下面我們先來看下 吳昌碩篆刻70年生涯:

(吳昌碩像)

第一段時期,接續家學,漫無目的

這一段時期,從他14歲開始學印,到27歲集成《樸巢印存》譜止。

《樸巢印譜》共收印103方,才103方啊,不多啊,這是因爲他17歲時經歷太平天國戰亂,不得不逃難他鄉,當然,17歲之前的作品都亡佚了,不過,那個時候的作品想來也必然是稚嫩的,因爲他只是受祖父、父親雅好金石的影響,圖的只是自刻自樂,抓到什麼內容就上手直刻。此譜收集的只是他21歲返回家鄉之後他自認爲成功的作品。

我們可以先看看這些作品的大概樣子:

(早期的吳昌碩作品)

“虎口餘生”是漢印印式的,但是內容是吳昌碩自己的詞語,因爲他確實在逃難途中虎口餘生,說明他很早就接觸漢印,並已經能夠純熟臨摹和仿作;“搜盡奇峯打草稿”是《飛鴻堂印譜》一類典型的惡俗作品,這不怪他,在他所處的時代,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條件接觸好的印譜。

實際上,吳昌碩這一段時期的篆刻,沒有專攻,全憑本心,對照手頭能找到的資料,亦步亦趨,不越雷池半步,勤勤懇懇、踏踏實實地練基本功夫,當然,這是吳昌碩憨厚、樸實、堅韌的性格使然,也是他爲了謀生所不得不在現實的逼迫之下,喫力上進,靜悄悄地學習,自己琢磨,盲從之作不少。

第二段時期,遍師百家和“與古爲徒”

這一段時期指吳昌碩從27歲到42歲,大概是因爲受傳統的“三十而立”思想影響,約30歲上下,吳昌碩確立了自己一生的志向所在,他開始專心致志於篆刻,十數年間,集出印譜至少五部:其中《蒼石齋篆印》集於31歲,《齊雲館印譜》集於33歲,《篆雲軒印存》集於36歲,《鐵函山館印存》集於38歲,《削觚廬印存》集於40歲,吳昌碩在這十數年間,一路走,一路盤點。

注意,這個遍師百家的過程,吳昌碩依然是自學的方式,與前一段時期的區別在於,他不再盲目堅持,而是有了選擇和取捨,看一下這個階段他的作品:

(中期的吳昌碩作品)

“吟舫”一印是仿浙派丁敬的;“千石公侯壽貴”接觸錢松,開始從浙派走向皖派;“學源言事”是學的鄧石如;“食氣”接觸吳讓之,“金彭”明顯是徐三庚味道的,“安吉吳俊長壽日利”又走向了趙之謙。

他一路走,一路學,印學思想越來越先進,刀法越來越精純,但似乎還缺點什麼……

缺什麼呢,他缺少與古人的近距離接觸,與古人接觸實際上是不可能做到的,需要媒介,就是古金石器物。

不斷的遊學交友,使吳昌碩曾有機會在湖州替陸心源整理文物,又在蘇州吳雲家幫其拓印《古銅印存》與鐘鼎彝器圖等。這使他真正親眼見到了封泥、古磚瓦、漢代碑篆、鏡銘等金石文字,接着又結識金石家楊峴,後來乾脆遷居蘇州與楊比鄰而居……

(道在瓦甓)

這是他33歲時的作品,邊款裏,吳昌碩記道:“舊藏漢晉磚甚多,性所好也,爰取莊子語摹印。”這方印極有名,因爲它不僅體現吳昌碩的篆刻成就,也體現吳昌碩的人格魅力。此外,取法古金石的作品還很多,如:

第三段時期:融會貫通,昇華蛻變

這段時期從吳昌碩43歲起,至53歲左右爲止,前後約十年左右。

這十年,吳昌碩的篆刻完成了蛻變,他在字法上,將漢印的繆篆(篆隸之間的方形字)、古璽文字(大多數是六國文字)、流派印中的各種篆體(主要是小篆的變體)融匯於一爐,將各種文字體勢打通,只爲呈現完整的篆刻之美。

(破荷亭)

一般的篆刻理論之下,朱文貴輕,白文貴重,朱文以淺細爲妙,但是吳昌碩一反常理,粗朱文在吳昌碩手裏得到了煥發了生機。“破荷亭”雄壯挺拔,姿態健旺,神完氣足。

(文章有神交有道)

“文章有神交有道”這方印的印文刻者甚多,吳昌碩揉了漢印,加入了浙派,又向趙之謙討法……

(西泠字丐)

“西泠字丐”這樣的樣式,如同從遠古飽經盪滌、磨礪而來,邊款裏說是仿漢,但實質上卻又不是簡單的仿漢……

(苦鐵)

“苦鐵”這方印已足以說明吳昌碩的審美在中年之後便開始大步邁向寫意一路了。

(道無雙)

粗朱,以書入印,大疏密對比,破實造虛,各種綜合手段的運用,書法的、繪畫的、篆刻本身的,近人的,上古的,都奔吳昌碩刀下而來,一位引領時代潮流的大師即將到來!

第四個時期,刻吾自刻,別具新風

第四個時期,自吳昌碩54歲算起至84歲離世,共30年,你看,吳昌碩在形成個人風格之後,藝術成熟期長達30年之久,怎麼不讓人讚歎!

54歲之後,吳昌碩的篆刻風格步入成熟期,這是由於他的學識修養不斷積累的結果。他的篆刻創作思想集中體現在他給弟子徐新周印譜《耦花庵印存》的序言中:“夫刻印本不難,而難於字體之純一,配置之疏密,朱白之分佈,方圓之互異。”

(吳昌碩用過的鈍刀)

注意,吳昌碩在上面的這段話中沒有提到刀法,他在刀法上,選擇了“鈍刀硬入”的方式(這是與他的作品風格相匹配的),完全不拘刀法,隨心而刻。

(吳昌碩的印面)

單就章法,他更強調“一方印章,應如一家人一樣,團攏一致。”又“猶如一個人體,四肢軀幹必須配置得當,全身血脈精氣,尤應貫通無阻。否則,變得畸形呆滯,甚至成了半身不遂的病人了。”

字法上,他一方面打通了繆篆、大小篆,他接受“印外求印”的取法思想,將戰國泉布、秦漢碑版、權詔、鏡銘、封泥、磚瓦文字引入印面,他一方面又力求這些文字在精神氣格上是純一協調的,又將這種協調處理得不生硬、不呆板,方圓互見。

他同時還擅長“做印”,在從容遊刃,一氣呵成之後,他往往又加以小心收拾,去除印面中的種種不妥,力求盡善盡美……

總之,吳昌碩的創作方式是既雕既琢,復歸於樸的,我們經常聽到他拿印面在鞋底上蹭的故事,但這並不能代表他的創作是隨意的,完全求助“天工”的。

吳昌碩作品多,佳作也多,暫時只列舉這些,建議感興趣者的學習者一定要準備一本好一點的吳昌碩印譜。

50歲開始學畫 ,金石入畫, 豔而不俗

元代趙孟曾明確提出“書畫同源”, 吳昌碩的繪畫,努力實踐着六百年前趙孟頫的理論,他金石之法入畫,並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吳自言“三十歲學詩,五十歲始學畫”。一次偶然機會,任伯年讓吳昌碩隨意在紙上畫幾筆後,隨即點化他,任伯年的認可和指引,對吳日後在畫壇的崛起,有着重要的助推作用。

吳昌碩將臨寫石鼓文中所得來的筆法和篆籀遺韻用到自己的畫作裏,他自己曾經說“我生平得力之處,在於能以作書之法作畫”。

葡萄圖軸

所謂書畫同源,書法通畫法,這在吳昌碩的作品中表現得尤爲明顯。他畫的梅花,便脫胎於石鼓文的用筆,因而顯得特別渾厚蒼勁,而他畫的紫藤,又有狂草般的奔放筆致。感覺整件作品似乎是在一揮而就之間完成的,盡情處已不可區分究竟是在繪畫還是在書法。

梅花蒲草圖軸

吳昌碩的粗筆山水也很高級。落筆豪放渾厚,別具風格,開創了中國山水畫史的審美新格局。我曾經看過吳昌碩在71歲時畫的一張山水畫,有點兒焦墨的感覺。在畫其中的一座山時,那種燥中帶潤,潤中帶燥的筆道,讓人佩服得得五體投地。那種攜風帶雨的力量感,那種大氣磅礴的氣勢,別說當代人,不知道得多少年以後纔有人能夠望其項背。

山水圖冊

在吳昌碩文人畫風奇強的作品中,一類是不着任何顏色而完全以水墨寫就的極素雅的作品,一類則是雖然施色濃豔卻仍然在華美中充溢着清新之氣的雅俗共賞的佳作。

設色牡丹圖軸

比如,吳昌碩畫過很多牡丹,很多都是大紅大紫的,但是卻不會讓人覺得俗氣,也就是後來人們在評價齊白石畫作時所總結出來的 “紅花墨葉派”風格,其實最早的開創者應該是吳昌碩。

60年不斷臨帖,爐火純青,人書俱老

關於吳昌碩之書法,歷來論者或以氣勝,或以勢勝。總之,他的書法有一種蒼蒼莽莽的東西,篆書如此,隸書如此,行草書也是這樣。

吳昌碩早年因無力購買紙筆,每天清晨和耕餘時間,總在檐前磚石上用禿筆蘸水練字,認真臨摹,從不間斷。他首先從學楷書打基礎,初學顏魯公體,後又轉學鍾繇體,自稱“學鐘太傅二十年”。他也曾傾向過黃山谷,繼之學行草,行書初學王鐸,後冶歐、米於一爐,書來剛健秀拔,自創新格。

石鼓文四條屏

吳昌碩的書法,以篆文爲主。其中,又以石鼓文最爲有名。他數十年如一日孜孜於石鼓文的書寫,其風格則有個漸變的過程。大約在60歲前後,他寫的石鼓文漸出新意。石鼓文的風格原本屬於比較工穩端正一路, 而吳昌碩的石鼓文卻寫出了一種流動感,更以遒勁老辣、筆墨厚重爲其主要特徵。

隸書四言對聯

石鼓以外,小篆、《散氏盤》和《乙卯鼎》等也是常寫的篆書。他的隸書匯合諸碑,參以己意,境界超脫,筆力雄渾。偶然隸兼篆意,但絕少見到波光開張如“曹全碑”者。

行草王禔潤例手卷

吳昌碩的行書糅合了篆、隸、楷、草諸體的運筆結體精髓,靈動多變而一氣貫通。當今大書法家沙孟海先生是昌碩先生入室高足,他作如是稱頌: “行草書,純任自然,一無做作,下筆迅疾,雖冊幅小品,便自有排山倒海之勢。此法也是先生開之。”

70年質樸篆刻,博採衆長,自創刀法

對“質樸”的追求,是吳昌碩最核心的篆刻精神。這種追求主要體現在吳昌碩對豐富多彩的字法、衝切活用的刀法、擬古而不泥古的殘破、邊欄的處理……

吳昌碩曾說:人說我善作畫,其實我的書法比畫好,而我的篆刻更勝於書法。

吳昌碩受家庭薰陶,開始奏刀學印。應該說,他的篆刻生涯更爲漫長,創作經歷長達七十年之久。他在繼承前人衝刀法和切刀法優秀成果的基礎上,吸取了各個大家的長處,在大量的篆刻創作實踐中,不斷探索,他還從秦漢古印中汲取靈感,輔之以敲、擊、鑿、磨,或借用砂石、鞋底、釘頭等,追求線條殘缺斑駁的金石味道,極大地豐富了篆刻藝術的表現手法,形成了自己古樸、含蓄、渾厚、蒼拙的審美特質。

“自我作古空羣雄”(吳昌碩《刻印》詩),正是其篆刻藝術精神的生動寫照。

吳昌碩 自畫像圖軸(80歲)

總結:吳昌碩,一位中國畫壇上頗具影響力的大師。在傳統文化融合、匯通的大背景下,吳昌碩也受到影響,他的最大特點和優點也就是通融和超越。

雖然時代對於他一生有巨大的推動力,但他自身的刻苦努力也是他成功的重要原因。

讓我們靜下心來,向大師學習藝術生活和人生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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