螯封嫩玉雙雙滿,殼凸紅脂塊塊香。嘗一口滿膏腴肥的蟹黃,人間值得!

隨着陣陣秋風帶上絲絲涼意,秋分到了,中秋到了,喫螃蟹這事又被提上了日程,似乎每到這個節,不用提醒,腦子裏就會自然而然地想到‘該喫螃蟹了’。

俗話說“秋風起,蟹腳癢;菊花開,聞蟹來。” 每年秋季,螃蟹的肉最是肥厚,味道也最爲鮮活。民間還有“九雌十雄”的說法,意思是農曆九月食雌蟹,十月嘗雄蟹爲最佳。

秋日食蟹不僅是現代人的一大追求,對古人來說,更是一飽口腹之慾以外的閒情逸致。螃蟹這東西是一身‘鎧甲’,喫起來本應是喫相不佳、頗爲不雅的,但縱觀古人的形容做派,卻發現螃蟹居然也有了清風明月般的雅趣,成了文人墨客的筆下常客。

李白美酒配鮮蟹

我來揚都市,送客回。因誇楚太子,便觀廣陵濤。仙尉趙家玉,英風凌四豪。維舟至長蘆,目送煙雲高。搖扇對酒樓,持袂把蟹螯。前途倘相思,登嶽一長謠。

當年李白從南京一路將友人趙炎送到長蘆渡口,依依不捨。那是個“維舟至長蘆,目送煙雲高”的秋高氣爽的時節,在長江邊的長蘆古鎮,李白將船系在岸邊,眼前之景是天高雲淡,浩浩蕩蕩的長江,好友離別之際,李白彷彿也感受到了絲絲悲愁。

然後,然後他們就歡快地來到長蘆街市的酒樓,開始“搖扇對酒樓,持袂把蟹螯”了,輕扇含秋風,金陵美酒配長江鮮蟹,好不快活啊!

將離別的傷感淚水化爲快樂的口水,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面,但最重要的是把握好當下的美好時光,不愧是李白啊,真是豪放又浪漫。

《紅樓夢》經典食蟹畫面

而說到經典的喫蟹場景,許多人總會想到《紅樓夢》裏那一場熱熱鬧鬧的蟹宴。在第三十八回裏,史湘雲在藕香榭設下了螃蟹宴,賈寶玉和衆姐妹用“桂花蕊燻的綠豆麪子”洗手,持蟹賞花,以“菊”和“蟹”爲題賽詩行酒令。

黛玉喫不了螃蟹,但酒令還是要行的,寫了“多肉更憐卿八足,助情誰勸我千觴”,果然符合她的性子;寶釵則是寫了“眼前道路無經緯,皮裏春秋空黑黃”。皆有個性。

瞧瞧她們這雅興,要是換了我等俗人,估計馬上就撲上去大快朵頤了,所以說對於大戶人家來說,食蟹也不是個什麼大事,倒是藉着食蟹的由頭來搞個宴會、烘托一下氣氛很好用。

不過我印象中最深的食蟹場景,卻是87版電視劇《紅樓夢》中,甄士隱和賈雨村在中秋的那次飲宴。

當年第一次看《紅樓夢》,這段也算是開頭,那會兒年紀小,根本不知道喫螃蟹還有工具一說,所以當看到他們面前擺着專用的“蟹八件”時,真是被震驚了一把。

蟹八件是明代初創的食蟹工具,分別是:腰圓錘、小方桌、、長柄斧、剪刀、長柄勺、刮片、針。那些能工巧匠們對蟹的各個部位都研究得透透了,有專門去蟹腿毛的,專門挖蟹黃蟹膏的,還有錘蟹殼的,一應俱全,量身打造。

賞菊吟詩啖蟹,在明清時期,品蟹可是一種文化享受,像這樣的“蟹八件”在文人雅士那裏更是人手一套,食蟹這麼簡單的事被玩出了不少花樣,還分“文喫”和“武喫”, 文喫就是用工具,最登峯造極的時候,“蟹八件”可以到“蟹六十四件”!也是講究到令人髮指的地步了。

這一套下來,比坐在西餐廳左叉右刀還要精緻優雅。以至於後來每次喫螃蟹的時候,我都會想到那個場景,想到那些文人墨客、富貴人家喫螃蟹時的優雅程序。這樣再來看這件事,真的就有了喫蟹也可以很優雅的想法和印象,儘管我永遠學不會那樣的喫法。

文人雅士就是這樣浪漫又有雅趣的,他們甚至還給螃蟹取了各種稱呼,“以其橫行,則曰螃蟹;以其行聲,則曰郭索;以其外骨,則曰介士;以其內空,則曰無腸。”

橫行介士、無腸公子,這聽起來就像時武俠小說裏的人物,誰又能想到其實這說的是螃蟹呢?

誰人不愛蟹

在地大物博,各地飲食習慣都不一樣的中國來說,螃蟹是南北都認可的美味,鮮有人會對螃蟹無動於衷。螃蟹殼難剝,看起來勁勁的,但肉卻是細嫩鮮美,蟹黃蟹膏更是妙不可言。而且就算對蟹不甚瞭解的人,也總知道那麼一兩個知名品類,比如陽澄湖大閘蟹。

陽澄湖大閘蟹是揚名古今,已成了蟹中極品,主要特徵是青背、白肚、黃毛、金爪,要是請客的時候來上那麼幾隻,那面子就夠夠的了。

對於閘蟹這個名字,清人顧鐵卿在《清嘉錄》裏有“炸蟹”一說:“湖蟹乘潮上,漁者捕得之,擔入城市……湯炸而食,故謂之炸蟹。”

而關於蟹怎麼纔好喫,這個就看個人口味了,中國人最不差的就是喫這方面的創新和熟稔。通常螃蟹的做法是清蒸,然後搭配其它調料,如醋、姜、醬油此類。

不過,清代才子袁枚倒是有不一樣的喫法,他認爲清蒸螃蟹“味雖全,而之太淡”,所以在《隨園食單》中寫到“剝殼蒸蟹”的喫法,就是把蟹肉和蟹黃剝離,但仍置殼中,用“淡鹽湯煮熟”,或者放幾個雞蛋蒸。

明末清初的李漁有“蟹仙”之稱,愛蟹如命,他在《閒情偶寄》中提到他對蟹的癡愛。他會從螃蟹上市開始,拼命囤貨,將家裏的大缸塞滿螃蟹,直到斷市爲止。他表示自己無一日不食螃蟹,沒有螃蟹的時節他還會用紹興花雕酒來醃製醉蟹,這樣就能一直喫到蟹了,簡直是到了以蟹爲命的地步。

中國有着幾千年的喫蟹史,把喫蟹喫出了一種文化,“半殼含黃宜點酒,兩螯斫雪勸加餐”,想想在這個丹桂飄香、涼爽宜人的秋季,和家人好友熱鬧地來上一盤鮮美嫩滑的螃蟹,小飲一口酒,品嚐這醉人秋意,那該是多麼暢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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