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脫口秀大會》總決賽,我挺意難平的。

一是因爲楊笠和李雪琴,都沒有進top3。

二是因爲,楊笠講完段子後,李誕突然給她解圍:

結合楊笠之前遭受的攻擊,我相信李誕是好意。

但怎麼講,那種感覺就是,她本來說了一堆讓女性叫好的話,卻被這幫人有意無意打壓,要反過來給觀衆道歉。

重點人家爲你好,沒法反駁,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特不得勁!

想想挺悲哀,一個女孩講脫口秀——一門語言冒犯的藝術,講完還得道歉:“對不起,傷害到你們了,我是好人,爲了藝術才這麼講話的。”

簡直2020年荒誕行爲現場。

而這種荒誕,貫穿節目始終。

今天,我就想好好聊聊,楊笠們遭受的輿論惡意和衝破的性別藩籬。

這一季的女孩們,性別話題上就像在打仗。

還是先從楊笠說起。

但凡你上網,就知道九月最洶湧的浪,來自她的段子:“他明明那麼普通,但卻可以那麼自信。”

微博話題當天閱讀量破億;

知乎關於她那期表現,有1470個回答。

豆瓣衍生問題,樓裏1102條回覆。

出圈程度不亞於“我還有機會嗎”,攻擊性暴漲100點。

三分鐘的脫口秀裏,楊笠還貢獻了“男人不光美好,還特別神祕”,“看,我(考40分)是個傻子”好多梗。

男人聽了都覺得在罵別的男人,女人看了都心照不宣地直拍大腿。

但凡有人站出來反駁,就像在《信條》電影裏隔空接子彈一樣。

表面笑嘻嘻的楊笠,就是一冷血斯嘉麗,嘴是她的武器,從不失手,精準狙擊。

楊笠,打響脫口秀女性戰役第一槍。

另外一個出圈的是李雪琴。

她有三個記憶點:北大才女、宇宙的盡頭是鐵嶺、王建國。

觀衆磕雪國cp甜蜜上頭,李雪琴搭載列車高歌猛進,闖進總決賽。這麼一看,王建國不過工具人。

李雪琴,借力打力,爲主動進攻拓寬了戰線。

剩下的顏怡顏悅和趙曉卉就不多說了,什麼身材焦慮、塑料閨蜜、獨立女性打小三...

反諷社會規訓一套又一套,爲戰役完美收尾。

攏共五個女孩,不過佔整個脫口秀演員的十分之一,攪得互聯網腥風血雨。

但她們很快遭到圍剿。

一羣男性羣起攻擊,說楊笠掌握財富密碼,挑起性別對立收割流量。儲殷貢獻著名一役,攻擊女性卸妝後醜、是消費主義的韭菜。

知乎熱評一覽

但,楊笠從第二季脫口開始,就走這種風格。

不是她突然掌握財富密碼,這是她一貫風格;

不是她性別對立,只不過她正好是個女的;

不是她冒犯,畢竟這是脫口秀本質。

李雪琴被罵沒實力只會炒cp;雙胞胎被指責颱風詭異;趙曉卉被指責靠臉上位......

從楊笠們的外貌到表演再到文本,他們進行360度的圍剿。

思來想去,應了一個博主的話:“只要你指出男性享有性別優勢,就會遭遇圍追堵截。”

部分男性覺得楊笠們,誇張和醜化了他們的行爲,以偏概全。

或許他們沒有意識到這個舞臺上,對女性的冒犯頻率之高、程度之重。

我帶你重溫一下《脫口秀大會》第一季。

12個脫口秀演員裏,思文是唯一的女性,男演員講到女友或妻子,逃不出刻板印象:

首先,女生是消費主義的韭菜。

其次,女生無法理性思考,沒有邏輯。

最後,女生結婚後就是悍婦,塑造自己小男人形象。

我承認,當時我也看笑了,喜劇本就圖一樂,何況也有共鳴。

但三年後,居然還有人講這些換湯不換藥的女性刻板印象。

這一次,評委皺起眉頭,觀衆笑不出來。

因爲冒犯女性?並不是。

一個笑話被講太多遍,就像反覆嚼口香糖,無趣無味。

而且從創作角度上來說,女性刻板印象已經過時。不挖掘新角度,不思考社會的平權潮流,還在用老一套思維,本身就是創作偷懶。

相反,女演員們在不斷成長,從被開玩笑的客體,轉向主動開玩笑的主體。

就拿思文來說,第一季她也囿於刻板印象:

第二季,思文變了。

不是她掌握了財富密碼,思文的轉變,源於現實——

她每次去公司,同事就會問:“哎,程璐呢?”好像她是首席編劇的附屬品。

這種場景,作爲女性再熟悉不過了。

家長會上,你是xx媽媽;聚會上,你是xx夫人。

女性最終的歸宿是從名字到身份,都不屬於自己。

爲啥思文沒被攻擊?因爲她的冒犯有客觀載體,男性覺得她吐槽的是程璐,和自己無關。

當楊笠們站在舞臺上,以掃射性、覆蓋性的方式講脫口秀,扯開程璐這層保護殼,直擊全體男性時,他們才反應過來:

“哦~你是在攻擊我啊~”

“不對,你有什麼資格攻擊我?”

我問女生朋友,講女性刻板印象你會受到冒犯嗎?

她說不會,第一,這是脫口秀,本來就是冒犯的藝術;第二,生活裏聽多了,無所謂了。

男性在性別話題上停滯不前,還要指責成長的女性,邏輯也太強盜了。

不想被冒犯,要麼別看,眼不見心靜,要麼多看,習慣就好。

楊笠在採訪裏提到,節目播出第二天,顏怡顏悅對她說:“我們很擔心你。”聽完楊笠哭了,顏怡顏悅也哭了,三個女孩抱團安慰。

那一刻,我被她們獨有的共情和力量觸動到。

因爲這些攻擊,反而讓女性羣體找到同盟,關係更緊密。

這或許就是楊笠們作爲現象和符號的最大意義所在。

這兩年女性意識覺醒路途中,受到最大的攻擊都來自男性。

你溫和點,說自己平權,他們說你女權;

你強硬點,說自己女權,他們說你女拳。

還衍生出什麼極端女權、田園女權,時不時污名女性,動不動重拳出擊。

可是,我們憑什麼要他們來定義什麼是女權呢?

100多年前,中國女權由男性引領和定義,走出家門,走向學校和社會,那會男性和女性是同盟;

100多年後,女性想要用自己的視角講話,嘗試個人化的表達時,部分男性卻認爲這是威脅。

歷史倒退莫過於此。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中國女性在經濟獨立程度上,遙遙領先世界水平。但精神和文化方面的獨立,卻遠遠夠不着平均水準。

所以當女性開始發聲,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保護這些稀有的聲音,然後再去判斷客觀與否、極端與否。

不分青紅皁白地掐斷女性自由表達的聲音,不僅傲慢,而且虛僞。

一個男性朋友告訴我,他很喜歡楊笠的段子,因爲之前他沒有刻度尺來衡量自己的行爲。當以女性視角解讀男性行爲後,他會思考、會堅持、也會改正。

所以你看,性別話題不是一場對立戰爭,更多是對現代人類的反思,以及男性與女性本身的重新建構。

可能最開始,這個話題是一潭死水。

楊笠們站出來扔幾塊石頭,必定泥沙俱下,渾濁不堪,有誇讚的,指責的,思考的,對抗的。

但我堅信,這是不可逆的時代潮流。

最後,泥沙將會沉澱,死水終成活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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