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羅伯特·M.奇蒂諾(Robert M. Citino)譯:胡毅秉

(上圖)攝於1944年8月17日,莫德爾從希特勒手中接過第17枚鑽石騎士勳章的場景。

在1944年7 月31 日的討論中,希特勒表達了他的期望:歐洲佔領區的縮小也許反而對德國的戰爭行動有利。這場戰爭如今已經進入殘局,也即將得到一個機會來驗證這個假設。1939—1941 年,國防軍在高歌猛進。1942—1943 年,它在艱苦拉鋸。而此刻,在1944 年,它正一潰千里。

中央集團軍羣的崩潰幾乎是希特勒和德軍總司令部一手造成的,而他們對此的反應是撤換將領。當這場災難在白俄羅斯爆發時,希特勒就撤掉了也許對他最忠誠的前線指揮官——恩斯特·佈施元帥。佈施執行過他明知錯誤的荒謬命令,也曾拒絕採取他明知正確的措施,爲了得到希特勒的寵信無所不用其極,卻還是沒有保住自己的官位。同樣被免職的還有第9 集團軍司令漢斯·約爾丹將軍。約爾丹的罪名是在應對蘇軍最初的攻勢時對於如何運用第20 裝甲師猶豫不決,儘管在那個夏天他的指揮並不比白俄羅斯境內的其他任何軍官拙劣。

在1943年後退到第聶伯河的大撤退中曾任某裝甲師師長、在爲科爾孫包圍圈解圍的嘗試中任第47 裝甲軍軍長的尼古勞斯·馮·福曼將軍接管了第9 集團軍,但此時這支部隊與其說是兵強馬壯的野戰集團軍,不如說是一股烏合之衆。

中央集團軍羣的新任指揮官是瓦爾特·莫德爾元帥。莫德爾脾氣暴躁、言語尖刻,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傢伙,但在作戰指揮上確有真才實學。他於1894 年出生在一個沒有軍人背景的中產階級家庭,以中尉身份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曾被一顆子彈打中肩膀,還得到過一級鐵十字勳章。在戰間時期,莫德爾擔任過各種參謀和部隊主官職務,在1940 年的法國會戰中指揮了第3 裝甲師。但令他聲名鵲起的是東線:在1941 至1942 年冬季蘇軍猛烈的反攻中他指揮了第9 集團軍。當週圍的友軍不是敗退就是潰散時,他卻在狹窄得出奇的勒熱夫突出部(RzhevSalient)成功守住了陣地。他挫敗了蘇軍在1942 年攻佔這一突出部的所有嘗試,然後在1943 年年初通過精心佈置的行動將第9 集團軍撤出這塊險地。這場所謂的“水牛行動”是敵前撤退的典範,使戰線縮短320 多千米,騰出了20 多個師用於其他地段。在1943年7 月德軍對庫爾斯克進攻失敗以後,他不得不故伎重演,這一次是在1943 年8 月,在蘇軍稱爲“庫圖佐夫行動”的大反攻面前將第9 集團軍撤出了奧廖爾突出部。

(上圖)悄然有序地撤退的德軍

就個人而言,他是冷酷無情的:對自己部下官兵,對敵人,對不幸處於他的作戰區域的蘇聯平民都是如此。在1943 年夏季第9 集團軍的撤退中,他悍然下令疏散奧廖爾地區的全部平民,造成了數十萬男女老幼喪生的人間慘劇。就連希特勒在莫德爾身邊似乎也不能感到完全自在。“我信賴那個人的辦事能力,”希特勒曾經這樣說,“但是我不願在他手下工作。”莫德爾能夠在許可範圍內激烈地反對希特勒的意見,粗魯地回嘴,偶爾甚至會掛斷電話。有一次,因爲希特勒提出的作戰建議稍微多了一點,他竟然發問:“是誰在指揮第9 集團軍,我的元首,你還是我?”

但是,莫德爾身上最重要的特點與任何軍事天才或精神力量都無關。促使他指揮作戰的主要動力是他對元首的忠誠和希特勒對他的信任。元首甚至允許莫德爾在接管中央集團軍羣的同時保留北烏克蘭集團軍羣的指揮權,通過他的副手約瑟夫·哈爾佩將軍(General Josef Harpe)對後者發號施令。這一決定使莫德爾元帥獲得了這場戰爭中任何戰線上的其他任何德國軍官都不曾擁有的權力。

在古德里安、隆美爾和曼斯坦因等名將失敗後,莫德爾獨攬大權,成爲新的一方諸侯,從德涅斯特河到德維納河都是他的領地。因此,他可以在自己的廣大轄區內自由調度裝甲師和機械化師,而不必損及友鄰集團軍羣指揮官的權力,通常也不會受到來自希特勒的任何阻力。這些師正是他在“巴格拉季昂行動”前夕劃到自己名下的,當時他和總司令部一樣確信蘇軍的進攻將會針對北烏克蘭集團軍羣。事實上,他在這年春天不斷提出的增兵要求——希特勒一貫默許這些要求——成了中央集團軍羣在蘇軍進攻前從作戰部隊變爲空架子的關鍵因素之一,因而也是導致這場災難的原因之一。

作爲一個指揮官,莫德爾並不以複雜精妙的機動見長,而且他根本沒有打贏進攻戰的記錄。也許這是因爲他被提拔到集團軍和集團軍羣指揮崗位上的時間很不巧,很難想象有什麼人,哪怕是亞歷山大大帝和拿破崙,能指揮國防軍在1944—1945 年的東線打勝仗。但這也可能是他注重秩序和紀律的性格使然。他的偏好始終是維持一條連貫的前線,無論它在某些地方可能有多薄弱,同時還偏好用多個退守陣地來鞏固它,並通過無情地搜刮後方人力來組建預備隊。一旦蘇軍的進攻暴露了其意圖,無論防線上的缺口有多小,莫德爾都會立刻通過對突入之敵的側翼發起反擊來堵塞缺口。這些反擊都是快攻,更像是掠襲:衝上去,打擊敵人,然後脫離接觸。但是它們確實能造成影響。例如,第5 裝甲師就曾在短短一個月左右的戰鬥中擊毀486 輛蘇軍坦克。

(上圖) 攝於1944年夏的西線,從法萊斯口袋中逃出的德軍一部,儘管損失了無數車輛和大炮,莫德爾還是設法拯救了不少部隊。

由於莫德爾的作戰藝術缺乏真正的進攻成分,它無法帶來勝利,但至少能夠避免災難。最重要的是,莫德爾在這年夏天餘下的時間裏避免了任何新的包圍戰出現,這份作戰功績可不小。至於它是否能像某位受人尊敬的分析家所言,躋身於“德國指揮官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最出色的表現”之列,那還有待商榷。而且蘇軍也幫了他的忙,因爲他們從前線撤下了裝甲部隊,改由步兵爲前鋒在寬廣正面上實施進攻,就連莫德爾也注意到敵人的推進出現了某種戰役性停頓。

事實上,莫德爾的任命在短期內並沒有改變什麼。蘇軍大部隊還在大踏步前進。徳軍有可能阻止他們的戰役預備隊還在普里皮亞季沼澤以南,而且馳援速度緩慢,一次只來一個師。戰略預備隊更是遠在法國,在一場消耗巨大的陣地戰中逐漸瓦解。而且,“巴格拉季昂行動”的第三階段即將開始。蘇軍已經盯上了新的作戰目標:位於明斯克西北80 千米處的莫洛傑奇諾(Molodeczno)和西南145 千米處的巴拉諾維奇(Baranovichi)。這兩個地方都是通向明斯克的鐵路線上的關鍵交通節點,如果蘇軍要爲前進到它們西邊的大部隊提供後勤保障,就絕對必須佔領它們。不僅如此,這兩座城市還各控制着一條咽喉要道,也就是位於幾乎無法通行的白俄羅斯西北部的原始森林(Naliboki Puschka)南北兩端的相對開闊的地面通道。從作戰角度講,佔領莫洛傑奇諾就能打開前往維爾紐斯、考納斯(Kaunas)和波羅的海諸國的道路,佔領巴拉諾維奇就可前往比亞韋斯托克、佈列斯特和華沙。對德軍來說,這兩個地方是最後的瓶頸地帶,是在蘇聯紅軍衝進北德平原之前阻擊他們的最後機會。

然而守住莫洛傑奇諾或巴拉諾維奇的機會又是幾乎爲零。

本文節選自《國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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