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天寶十四載,唐朝沉醉於歌舞昇平之時,“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動亂讓盛唐繁華戛然而止。誰能想到,發動這場叛亂的安祿山,在幾年前還只是營州街頭的小混混。人們不禁要問,他靠什麼如此快速躥升的呢?

一、唐朝人姚汝能撰寫的《安祿山事蹟》記載:“安祿山,營州雜種胡也。”所謂“雜胡”就是突厥和其他胡族的混血兒,出生於營州柳城(現在的遼寧朝陽),母親阿史德是突厥的巫師,以占卜爲生。胡人習俗與漢族迥然不同,因爲生活和生產方式的差異,胡人在婚姻、性生活等方面,保存着不少漢族不能接受的習俗。胡人以遊牧爲生,追逐水草而居,自然環境比較嚴酷,爲了種族繁衍的需要,其男女性生活比較隨便。正如安祿山自己所說的,胡藩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孩子一般隨母親而居,不像中原禮節規矩甚多。

安祿山的母親懷上了孩子,她沒有告訴人們孩子的父親是誰,而是聲稱自己在向突厥戰神“阿犖山”祈禱的時候懷了孕。她還講述了一大段安祿山出生時上天顯靈的故事,說是那天夜裏,赤光照耀,羣獸齊鳴,空中巨星的芒熾落在穹廬之上等等。身爲巫師,她從各種奇怪的徵兆中,推算出自己生下的孩子非同尋常,所以用突厥戰神“阿犖山”給他起名。當地官府得知突厥部落裏出現非同尋常的祥瑞吉兆,急速派兵趕往巨星熾光隕落之處尋找新生兒,傳令一定要殺掉這個孩子,如果找不到這個孩子,那就把當地的孩子都殺了,免得落下孽種。幸好安祿山的母親先知先覺,早早將他藏匿起來,才躲過此劫。

如果懂得突厥語,就知道“祿山”是一個相當普通的名字。在突厥語中,“光明”發“祿仙”的音,突厥和許多草原民族崇拜光明,所以孩子起名時常常就叫作“祿仙”,用漢字來書寫突厥語音,便出現“祿仙”、“祿山”等不同寫法,意思都一樣。這種名字在突厥和粟特人中非常多見,可知安祿山的名字也是隨突厥習俗隨便起的,只是他母親很會編造故事,把自己懷孕和孩子的身世編得煞有介事,神乎其神。這種吹噓編造的本領也遺傳給了安祿山,讓他在日後拍馬鑽營上大佔便宜,得以嶄露頭角飛黃騰達。

自從安祿山懂事起,就跟隨母親在突厥部落中游蕩,隨着母親改嫁,來到將軍安波注哥哥安延偃家。開元初,安延偃部落衰敗破散,將軍安道買的子侄帶着他逃離突厥部落,投奔當時在嵐州(今山西嵐州市)擔任別駕官職的弟弟安貞節,大家相約結拜,互稱兄弟,從此“阿犖山”改名爲安祿山。

玄宗登基後,對邊疆實行開放的政治經濟政策,在營州(遼寧朝陽)一帶建立店面集市,吸引、召集胡商,互通有無,穩定邊疆,聚集了一大批往返於古代歐亞大陸上的少數民族商人,分別來自波斯、吐蕃、匈奴、契丹等地,其中又以粟特人居多。

粟特人屬於伊朗人種,生活在中亞的阿姆河和錫爾河之間粟特地區,使用東部伊朗方言。從東漢以來,他們一直活躍在絲綢之路上,以擅長經商著稱於歐亞大陸。粟特人早就分佈在中國北方邊境城市,以及京城等地,有康、安、曹、石、米、何、火尋、戊地、史等九姓,史稱“昭武九姓”。其中的安姓,正是安祿山的姓。安祿山的母親阿史德,是突厥頗具地位的姓族。《新唐書》作者歐陽修,提出一個不同於此前關於安祿山身世的說法,說到:“安祿山,營州柳城胡也,本姓康。”安祿山的父親所姓的康,也是“昭武九姓”之一。他早死,所以安祿山幼年就成了孤兒。這個說法應該是有道理的,我們從前面的介紹可以知道,安祿山父母屬於異族通婚,阿史德嫁給姓康的粟特人,以後改嫁於安姓,仍然是粟特人。

二、安祿山這種特殊的身世,對於把握安祿山的性格十分重要。他是突厥和粟特人的混血兒,這樣的家庭背景使得他對於不同的草原民族都有親身的經歷,民族視野顯然要寬闊的多,故而善於駕馭胡族。其次,因爲這樣的背景,安祿山具有特殊的語言天分,據說他至少會六種的藩語。所謂藩語,就是匈奴、突厥、契丹、粟特等少數民族以及西域乃至中東諸國語言,有些史書甚至記載安祿山會講九種藩語。會講衆多的藩語,讓他在各類胡人中間如魚得水。第三,他年幼就失去父親,隨着改嫁的母親寄人籬下,早早體驗人世間的炎涼,養成他內心孤僻、自卑、嫉恨、殘暴、堅忍和抗爭的矛盾性格,以及善於觀顏察色、取巧鑽營、工於心計的狡詐。這個“拖油瓶”的孩子,輾轉許多地方,從小學習用心去體悟人世,煉成非常功利也非常敏銳的眼光。

因爲懂得主要的胡族語言,安祿山長大後就在營州做起了買賣,成爲諸藩互市牙郎,類似於今日的對外貿易的翻譯、代理或者中介。

童年的經歷,養成了安祿山奸詐殘忍的性格,貿易的經歷令他變得事事用心,手段多端,唯利是圖,善於揣摩人意,深刻了解人性貪婪無度的陰暗一面,爲了賺錢,他不擇手段,巧取豪奪,至於順手牽羊、偷雞摸狗之類的壞事,更是司空見慣。但是,他有一個很好的掩飾自己的本事。北方遊牧民族一般比較粗獷豪爽,小雞肚腸、斤斤計較會招人嫌棄,所以,安祿山處處表現得憨厚耿直,舉止威猛粗魯,經常拍胸脯說仗義的大話,顯得毫無心眼,給人留下率真可靠的印象。草莽出身的梟雄往往都是這套路數,表現出耿直仗義和拍馬溜鬚一樣,都是出人頭地的必勝祕籍,屢試不爽。如果讓一條壯漢大着嗓門嚷嚷那些粗野卻聽着特別受用的話,更是威力倍增,幾乎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安祿山從小練就的這套本事,實在讓他受益無窮,不僅在胡人世界,就是在後來的唐朝官場,同樣迷倒了許多政治老江湖,扶搖直上。

三、安祿山一生中遇到好幾次兇險,但是,每一次不但讓他逃了過去,而且還因禍得福,實在叫人嘖嘖稱奇。他最初發跡,就是一件死裏逃生的偷竊經歷。那一天,他路過農舍,見左右無人,便順手偷走一隻羊,結果,羊咩咩的叫聲驚動了主人,安祿山被當場捉拿,根據當時法律,罪當棒殺。安祿山被捆得嚴嚴實實,眼看着劊子手的大棒就要落下,安祿山嗷嗷大叫:“你們不是要消滅奚、契丹嗎,爲何棒殺壯士!”

安祿山的大喊大叫,引起了在場的幽州節度使張守珪的注意,命人將安祿山帶上前來。安祿山一看有轉機,馬上使出牙郎的本事,一邊嚎啕大哭,悔恨交加,一邊信誓旦旦,出賣胡人,獻上破胡計策,指天發誓,願意戴罪立功,協助官府消滅進犯邊境的奚和契丹人。

張守珪聽了大爲詫異,不由得上下仔細打量安祿山,這條大漢體壯如牛,孔武有力,卻肌膚白皙,心眼靈活,讓張守珪動了惻隱之心。這些年來奚和契丹屢屢寇邊,讓官府傷透腦筋,眼前這條漢子一看就知道是個胡人,讓他去對付奚和契丹,也許可以收到官兵難成之效。或許張守珪自己沒有都感覺到,他起自行伍的經歷,使他對草根豪傑有特殊的情感,於是他下令釋放安祿山,留在軍前驅使。就這樣,安祿山不但沒有受罰,反而因此認識了張守珪,成爲他人生的第一個大貴人。

人生的機緣真是說不清楚,說安祿山這樣一個毛賊能夠巴結上張守珪,誰聽了都要噴飯,以爲安祿山又在吹牛了。

張守珪是何等人物呢?幽州節度使是唐朝在華北至關重要的軍事長官,相當於今天的北京軍區司令。張守珪是在西域打出威名的將軍,所以朝廷才把他調到東部來對付不時入侵的奚和契丹。張守珪到任後,改變以前被動防禦的戰術,主動出擊,這就需要有可用之人。就在這個當口,安祿山那麼巧地出現了,遇到了唐朝轉變作戰方針而出現的機遇。

鑑於安祿山出身突厥,精通各種語言,善騎驍勇,熟悉這裏風土人情,張守珪讓他當捉生將,也就是專門偵察和擒拿敵人的下級軍官。和安祿山一起當捉生將的還有後來成爲其搭檔的史思明,他和安祿山同爲鄰里,與安祿山的生日僅差一日,一起長大,親密無間,長大後又一起當互市牙郎,現在又走到一起,幹起捉生將的差事,這兩個人的結合,帶來的卻是血雨腥風。

安祿山、史思明天生就是捉生將的料,他們幹起來如魚得水,駕輕就熟。特別是安祿山,走馬上任不久,就多次帶着手下四五騎,巧妙地生擒活捉數十個來犯的契丹,令張守珪喜出望外,漸漸增加他的領兵數量,委以重任。安祿山沒有辜負張守珪的希望,每次出巡邊防,或者伏擊來犯,都生擒數倍於己的敵人,戰功顯赫。不久,張守珪把他提拔爲自己的副手。

張守珪一方面治軍嚴厲,另一方面則是愛兵如子,他見安祿山身材魁梧,食量甚大,擔心他在軍中喫不飽,就心疼地將他收爲養子,好讓他放開肚皮喫飽喝好。不久又提升他爲員外左騎衛將軍,充任衙前討擊使,成爲能夠領兵出征的將軍。

被張守珪收爲養子後,安祿山更加頻繁地出入張府,殷勤地圍着義父忙前忙後,十分乖巧。一天晚上,安祿山爲張守珪洗腳按摩,忽然他眼怔怔地盯着張守珪腳上的一顆黑痣,張守珪見狀,笑着說:“就你一個人看到我的這顆黑痣,這可是我的富貴之相,你有嗎?”安祿山答道:“孩兒出身卑賤,不巧兩隻腳都有這樣的黑痣,而且又大又黑,上面還有文,不知是什麼徵兆?”說着,他脫去鞋襪將腳伸給養父看,腳上的黑痣果然奇特。張守珪見到安祿山的黑痣以後,越發把他當作異人,着重栽培。

開元二十二年六月,張守珪大破契丹,將大批俘虜送往朝廷,改變了唐朝在東北方面被動防禦的局面,讓唐玄宗欣喜不已,重賞張守珪,加官右羽林軍大將軍、兼御史大夫。張守珪爲人仗義,所以他利用各種場合,向朝廷大力推薦衝鋒陷陣的安祿山。

四、開元二十一年,張守珪特意派遣安祿山入京奏事,讓他增加見識,熟悉朝廷規矩和朝廷大臣。然而,正如中國古語所說的,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張守珪的這番良苦用心,卻成了安祿山生命中的一道巨大的坎。

當時在朝廷擔任中書令的張九齡,是著名的骨鯁之臣,曾經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詩句,轟動文壇。

第一次見到安祿山,張九齡上下打量這位滿臉胡茬、身材魁偉、皮膚白皙的胡人,在其貌似恭敬的陳述中,張九齡感到莫名的詭異,和安祿山的對話中,他捕捉到了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目中無人、桀驁不馴的神色,隱約湧出一種不祥之兆,覺得此人絕非善良之輩,一旦得志,便是那種囂張叛逆之徒,全然不可重用。張九齡預感到安祿山會是將來的隱患,等安祿山退下之後,他對身邊的侍中裴光庭說:“亂幽州者,必此胡也。”(《安祿山事蹟》)

安祿山自己都不知道,此番進京不但沒有撈到什麼好處,反而種下了禍根。

開元二十四年,安靜不到二年的奚、契丹,又開始在邊境蠢蠢欲動,掠殺邊民,搶奪牛羊,張守珪派安祿山爲平盧討擊使、左驍騎將軍,征討奚和契丹。過去的勝利讓安祿山產生了輕敵思想,急於求成。他率領大部騎兵,貿然挺進,結果喫了個大敗仗,損失慘重。張守珪素來以治軍威嚴聞名,安祿山大敗而歸,罪當斬首。到這份上,就是養子也不能例外。可是,張守珪愛才,不忍馬上行刑。他苦苦想出個辦法,把安祿山的案子上奏朝廷,請皇上來裁決。張守珪心中暗暗希望唐玄宗會記住安祿山以往的赫赫戰功,網開一面,赦其戴罪立功。

奏文發出去之後,張守珪還是感到心裏不踏實,萬一朝廷批下來是處斬,安祿山還是保不住。於是,他又想出一招來,馬上把安祿山押解入京,就地活動,爭取寬赦。果然不出張守珪所料,張九齡接到這個案子,馬上大筆一揮,批示道:“昔穰苴出軍,必誅莊賈,孫武行令,亦斬宮嬪。守珪軍令若行,祿山不宜免死。”(《安祿山事蹟》)張九齡終於等到爲國去除隱患的機會,他還以爲張守珪已經遵照指示執行了軍法。

張九齡哪裏知道,張守珪正爲安祿山的事情進行活動,事情到了唐玄宗案頭,玄宗果然記起了安祿山以往的功績,下令免其一死,褫奪軍職,留在軍中戴罪立功。張九齡急了,他堅持要執行軍法,向唐玄宗抗奏,訴說了自己對安祿山的印象,特別是安祿山貌有反相,不殺必爲後患。沒想到玄宗不以爲然,還反駁道:“卿豈以王夷甫識石勒,便臆斷祿山難制耶?”(《安祿山事蹟》)

相傳晉朝宰相王衍在洛陽遇見石勒,仔細端詳,感覺到這個年輕人相貌非同一般,必成日後禍害。回來後馬上派人趕去抓捕,結果石勒已經不知去向了。後來,石勒果然起來作亂,消滅西晉主力,建立後趙。這是歷史上十分著名的故事,玄宗借用這個故事,顯然是對張九齡看相斷案不以爲然。平心而論,唐玄宗不贊同以貌取人是正確的。一個人的神色舉止多少可以透露其內心世界,感覺到他是否真誠,以及性格志向。但是,僅僅根據這些就斷定他忠誠與否,未免推測過遠了。關鍵的問題還在於政治清明與否。政治清明,不老實的人也得安分守己;政治黑暗,則好官都會做壞事,更何況那些野心家。不從這個方面去檢討,就會陷入算命相術陷阱之中,那才真要出釀成大禍。

安祿山再次逢凶化吉了。雖然差點嚇破了膽子,但從結果來看,他的收穫實在太大了。通過這個案子,他在朝廷裏大大出名,連皇上都牢牢地記住了他,爲他以後在政壇上快速崛起,做了最好的宣傳和人脈鋪墊。而且,通過這個案子,讓他這樣一個邊疆蕃將見世面,開眼界,受到難得的磨練,對政治有了他自己的另類解讀,明白中央官場和市井商儈頗有相通之處,都需要抓靠山,憑實力,只要是在人治社會,法律制度終究抵不過權力,朝中有人才好辦事。從此以後,他把當互市牙郎的商場手段運用在政治上,出手闊綽,拍馬逢迎,厚賄權貴,給自己營造了良好的官場環境。此後安祿山的每項軍功,都有人大加鼓吹,讚譽之聲鵲起,源源不斷地流入玄宗的耳朵裏。

命運之神對安祿山實在太過眷顧了。安祿山戴罪回到幽州,在張守珪的庇護下,很快恢復了官職。幾年之後,還因爲唐玄宗的賞識而提升爲平盧節度使,躋身於高級軍官之列。

天寶二年,安祿山獲得了入京覲見皇上的機會,這是他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爲此,他做了精心的準備。他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披肝瀝膽,大表忠心。

這一天,安祿山終於踏進了雄偉莊嚴的朝堂大殿,好不容易抑制住狂跳不已的心,規規矩矩地叩首跪拜,當面向唐玄宗彙報邊疆的情況。他偷偷抬起眼睛,看到高坐在龍牀上的玄宗聽得春風滿面,覺得有戲了,彙報中開始塞進了自己的私貨,十分懇切地說道,去年七月,轄區內發生了紫方蟲食禾苗的災害,自己焚香禱告:臣若不行正道,事主不忠,就讓紫方蟲喫掉臣的心;如果不欺正道,事主竭誠,那麼請讓紫方蟲自行消失。禱告才做完,天上就飛來許多大鳥,紅色的頭,青色的身子,直撲下來把紫方蟲都喫光了。這是上天顯靈啊,皇上您一定得把這件事情載入史冊。

安祿山說得煞有介事,其實他是在表白自己對皇帝的一片忠心,聽得唐玄宗越發覺得眼前這條肥碩壯實的大漢憨厚可靠,非常欣賞他的忠直,玄宗不但同意了安祿山的請求,而且還封他爲驃騎大將軍。

安祿山確實擅長表演,而且,他很懂得揚長避短,充分發揮自己出身胡族的特點,肥碩憨厚的外貌配上直白粗俗的表達方式,別有一番味道,和滿朝文武文縐縐的語言相比,顯得更加坦率真誠,直接打動人心,雖然未必打動百官,但是,只要能夠打動唐玄宗的心就可以了,這是安祿山要全力爭取的最大靠山。

安祿山成功了,在唐玄宗的直接提拔下,他竟然身兼平盧、范陽、河東三大節度使,手握將近一半的唐朝精銳。他的飛黃騰達是制度破壞的產物。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第一,是唐玄宗當了三十多年的皇帝,取得很大的成就後,已經變了,他倦於政務而貪圖享受權力,聽不進真話,要的是逢迎。這纔有安祿山的機會。

第二,個人獨裁一定以破壞制度爲代價。唐玄宗在李林甫的慫恿下,開了用沒文化的蕃將和拿官作爲獎賞的壞頭,纔會出現安祿山身兼三大節度使的情況。

因此,“安史之亂”並不是個人野心而引發的偶然事件,有太多的教訓值得總結和吸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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