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mandas Ong

译者:Issac

校对:易二三

来源:《Little White Lies》(2016年6月22日)

「红色的眼影是怎么回事?」金子是朴赞郁的《亲切的金子》中的主角,她出狱几个月后和之前的狱友相遇时,对方如是问道。金子回答:「我不想看起来很善良。」

《亲切的金子》(2005)

带着她的红色眼影,金子穿的几乎像是战服,她要继续报复那个害她蒙冤入狱的男人。在这个过程中,她打破了东亚电影中其他类型电影中经常出现的对善良、健康女性的刻板印象。但是金子并不是一个人:她混合了其他各种各样的角色——食尸鬼、刺客和吸血鬼——来展示在银幕上描绘女性的攻击性和权力意味着什么。

最近,日本角川大映制作公司安排了一场广受关注的棒球比赛,中途被女演员扮演的贞子和伽椰子打断,她们是大肆宣传的《午夜凶铃》和《咒怨》系列中的女幽灵。这是为本月晚些时候上映的跨界电影而举行的一系列宣传活动的一部分。

《午夜凶铃》(1998)

凭借各自的民间传说,香港、日本和韩国长期以来都将自己定位为最优秀、最恐怖的恐怖电影制作地区(得益于好莱坞的翻拍,这些电影后来不可避免地进入了该地区以外的影院)。

然而,相当多的此类电影都围绕着「复仇的女人」这一主题展开。在东亚电影中,女性的颠覆到底是怎么回事?对这种经久不衰的吸引力有什么解释吗?

《咒怨》(2002)

在描述寻求报复的邪恶女性时,东亚内部有着显著的一致性。从作为母亲的身份到外表,她们经常受到生理上的伤害。并非巧合的是,这样的特点与儒家所认为的理想女性不可分割,近两千年来,儒家对女性的理想一直在亚洲盛行。

从汉朝开始,关于无私的妻子和卑微的儿媳的寓言——这两者都可以合并在「贤妻良母」的理想中——成为中国乃至更广阔地区官方教育的重要部分。一个女人的穿着和举止反映了她对这些男权规范的承诺,所以女性的得体性是根据她的生育能力和她对性吸引力的拒绝来衡量的。换句话说,女性的身体是被禁止的欲望和羞耻的对象。

《亲切的金子》(2005)

因此,亚洲恐怖电影是一个完美的出口,通过它,人们可以对女性形象的局限性提出质疑:没有什么能比用其怪诞的身材、超人的力量和毫不掩饰的愤怒来恐吓男人的女人更远离儒家女性形象了。尤其是像金知云(《蔷花,红莲》)和中田秀夫(《午夜凶铃》《鬼水怪谈》)这样的导演,让这种长发幽灵成为了亚洲恐怖片的标志。

《蔷花,红莲》(2003)

正如鲜为人知的韩国电影《假发》所展示的那样,头发是女性性感和神秘力量的体现。虽然在生活中头发必须修剪整齐,但在死亡时,头发在字面上和比喻上都可能变得不那么整洁,从而使女性能够为自己的痛苦寻求补偿。

《假发》(2005)

很多时候,像疯狂的、被低估了的《鬼怪屋》这样的电影,其中的女性的愤怒是不加选择的,她们的愤怒不是针对特定的个人,而是针对整个社会。

《鬼怪屋》(1977)

《鬼怪屋》围绕着一间吞噬任何不幸踏入其中的人的房子,因为它被一个等待爱人从战场归来而死去的女人的灵魂所占据。同样,《裂口女》是对日本都市传说「裂口女」(kuchisake-onna,直译为「裂口女」)的时髦的现代更新,这个传说可以追溯到大约八百年前的平安时代。作为一个强调忠诚的道德故事,最初的故事是这样的:一个武士的妻子非常美丽,她的嘴被割开,作为对背叛他的惩罚。

《鬼怪屋》(1977)

当他完成了这个可怕的行为后,他问她:「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漂亮吗?」被逼疯后,她变成了半恶魔的存在,并在夜晚伏击独自旅行的人,撕咬他们的嘴,使其看起来像她。每当这些蓬乱头发、残害肢体的女性让我们心惊肉跳时,她们都在传达一条刺耳的信息:看看你们对我们做了什么,现在看看我们能对你们做什么。性别角色的延续不仅伤害了女性,也伤害了男性,我们都是同谋。

更有趣的是,这种复仇的女人如今如何以前所未有的大胆方式出现在银幕上。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以来,亚洲恐怖电影中出现了越来越多栩栩如生的暴力女性(而不是那些被虐待至死的女性)。1972年鲜为人知的惊悚片《女囚701-蝎子》讲述的是女囚犯从监狱里逃出来与日本黑帮对抗的故事。2004年,这部电影的DVD发行后,在日本国内外都受到了狂热的追捧。

《女囚701-蝎子》(1972)

三池崇史的如今成为经典的《切肤之爱》、陈果的《饺子》和彭浩翔的杀人狂电影《维多利亚一号》,都讲述了一群执着于特定目标的女性为实现目标不惜一切代价的故事。这些电影似乎都表明,当代亚洲女性面临着不断变化的压力,她们需要平衡自己的事业和作为妻子和母亲的传统职责。她们向观众展示了当女性抓住违法的机会进行反击时会发生什么。

《饺子》(2004)

尽管在不断演变,但亚洲恐怖片中复仇的女性的表现距离女权主义的正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也许是一个令人同情的人物,但她仍然是一个恶棍,一个偏离了「正常」女性身份的人。亚洲也明显缺少女性导演,更不用说主要从事恐怖题材的导演了,所以我们还没有看到由女性制作和为了女性而制作的女性的复杂形象。

朴赞郁表示,他并没有刻意强调《亲切的金子》的性别关系。然而,他最近的电影《小姐》也因其对女同性恋关系的刻画而具有突破性(尽管有些矛盾)。

《小姐》(2016)

当人们逐渐转向一种不那么性别化的世界观,不再把女性完全置于男性的注视之下时,亚洲恐怖片会是什么样子呢?希望这意味着复仇的女人将成为一个过时的比喻,而观众可能不得不在未来的其他地方寻找他们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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