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絕對沒見過這樣的紀錄片。

一開頭,就是導演自稱“廢柴”的一段獨白。

他叫張景,是一名紀錄片導演,由於上一部電視紀錄片的成功,他“狂”了。

下一部要做電影,而且目標直接鎖定院線。

至於票房——

他頓了頓......

一個億。

這段獨白就出自——

尋找手藝

懷着一顆赤誠之心,張景和副導演兼“交際花”喻攀開始了紀錄片的拍攝之路。

雖一直自謙“廢柴”,但他們所做的事,意義非凡。

因爲他們記錄的,是不少早已失傳的手藝。

這一站,倆人回到老家,湖南省洞口縣。

之所以把喻攀戲稱“交際花”,就是因爲幾乎所有的手藝人,都是他找回來的。

這不,他又在老家的一個鎮上,找到了方圓幾十公里,最後一個做秤的手藝人,朱宣堂老大哥。

碰上拍攝當天,朱老大哥向我們展示了做秤的工藝。

首先最重要的,是刻度。

用手藝人的話來說,就是“星星必須要開眼睛”,如果沒亮,就等於沒開眼睛。

如何確認刻度,是每個做秤人都必須嚴格恪守的數學公式。

這套公式和經驗,在中國已經流傳了上千年。

此外,如何讓秤身筆直,看起來有股發亮的黝黑,也是門學問。

需要依次刷上石灰水和青礬水晾乾。徹底乾透後,刷上五倍子熬的水,再晾乾。

幹了,秤身也就黑了。這是做秤的又一個訣竅。

最後經過打磨,一把舊秤的維修工藝就完成了。

走之前,導演特意買了一把秤。

老大哥知道他們不過是買着玩,但依然堅持調試。50斤的砝碼,誤差不到三兩。

因爲他一直強調說:這手藝弄不得半點假。

突然回想,像這種傳統的秤桿,現在幾乎很難在市場上尋覓到它的身影。

它們彷彿在歷史的舞臺,慢慢隱退而去。

可回望時代發展進程,消失的,又何止秤桿這門手藝本身呢?

雖然近些年,政府也越來越重視傳統手藝的保護,可要讓這些手藝在年輕人中傳承下去,並非易事。

事實上,現在許多傳統手藝,僅僅存在於個別老人手裏了。

80多歲的坎溫老人,每天就坐在牆角做傘。

從傘頭開始,沒有任何工具輔助,憑感覺鋸開,但開口必須剛好是30個。

做好傘頭後,就是骨架。直到黃昏,坎溫才把骨架全部做好。

或許是爲了配合拍攝,第二天,老人特意換了身好看的衣服。

一襲新衣,宛如年邁的手藝人向新世界敞開的懷抱。

將傘頭鋸出小槽,把昨天做好的骨架用線穿起來,埋在傘頭裏。

大骨架包着小骨架,裏外都是30根。

骨架有了,就開始做傘把兒。

先挖一個裝彈簧的孔,捆緊傘把。

然後把彈簧硬塞進去,削去多餘的部分,這個靈活開關就做好了。

骨架和傘把準備就緒,就可以固定骨架。

和往常有點不一樣,坎溫老人手有點抖,他連續拉了幾次,線都斷了。

直到第八次,老人才終於成功。

再把當地特定的紙進行一番裁剪和粘合,傘面也做好了。

最後就是上色。

曬乾後刷油,整理一下傘面,一把精緻的油紙傘完成了。

幾年前,這兒做油紙傘的手藝被大衆媒體發現時,村裏還有四位老人在做。

如今,三位老人相繼離世,只剩下坎溫老人。

看到還在孤獨堅守着油紙傘的坎溫老人,肉叔突然想到戴望舒的一句詩:

“撐着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

傘是中國發明的。

直到今天,現代傘的結構和形狀還是保留着原來的樣子。

傘的傳承,靠的就是手藝人們的堅守。

紀錄片推出之後,不少觀衆網上留言說要買傘,統計起來至少有20把,導演組收到消息後,立馬給坎溫老人家裏打電話。

卻得知……

2018年2月,坎溫老人去世了。

靠着一雙手,幾十年如一日地堅守着被世人遺忘了的手藝,一直堅持到消失在生命的盡頭。

有些手藝消失了。

就連它們爲數不多的守護人,也在時代無情的列車鳴笛中,無聲消失。

這讓張景更加堅定要繼續做《尋找手藝》系列紀錄片的決心。

然而,在開拍前,喻攀發出了靈魂拷問:

“你要生活嗎?

當你想我的下一頓飯在哪,我兒女的學費在哪時,你還有什麼心思剪片子?”

可張景當初只用了一句話就說服他——

我們留住了坎溫最後的影像。

喻攀一聽,無奈地嘆了口氣,嘴角卻是按捺不住地往上揚。

他明明是放不下那些被時代拋在後頭的手藝人們。

就這樣,雖然沒錢,也沒有超前的設備,他們卻早已感染上如他們拍攝的手藝人一樣的執着精神。

爲了拍這部片,喻攀辭去原來的工作,現學錄音。

張景賣掉北京一套房,買來一些二手設備,和喻攀一同浩浩蕩蕩地走在路上。

最終輾轉23個省,拜訪了199位手藝人,用樸實的鏡頭語言,記錄下144項面臨失傳的傳統手工藝。

預算不夠,張景只好自己做後期,片子都剪了60多遍。

剪完片子就去找能播的電視臺,沒想到因爲“太土了”而慘遭拒絕。

最後,張景選擇把自己的心血上傳到B站。

能不能賺錢是一回事,起碼得讓它有被看到的機會。

正如導演所說:

“沒辦法,已經山窮水盡了,連一分錢的推廣費都拿不出。只想着傳上去有人看也好,對於被拍攝的手藝人,就有意義。”

在這部“老土”的紀錄片裏,我們看到了浮躁世界外,獨具匠心的手藝人,也看到了那些面臨消亡的傳統手藝。

我們絕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它們消亡。

要延長傳統手藝的生命力,不僅僅需要手藝人的堅守。

更重要的,是要讓傳統手藝煥發新的活力。

匠人精神和堅持與創新是一脈相承的。

在城市快速發展過程中,文創行業趕上了好時代,像這幾年突然在年輕羣體爆紅的故宮文創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在文創業裏,最出圈的莫過於手工刺繡。

就在前段時間,還興起一陣十字繡風潮。

不僅如此,現在手工刺繡以藝術藏品和時尚奢侈品雙重身份不斷出現在各種拍賣會,還出沒於各種時裝走秀現場。

像羌族刺繡傳承人楊華珍老師,在成都成立的工作室,指導社區婦女進行刺繡,跟國際品牌植村秀、星巴克等都有過合作。

楊華珍老師(中)在指導學生

刺繡,不僅是傳統民俗文化中最耀眼的一顆星,還是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

它到底憑什麼成爲時尚界的寵兒?

紀錄片《守藝》中展示了四種各具特色的民族刺繡,或許能從中找到答案。

先是壯族刺繡。重喜彩,對比強烈,色彩斑斕。

做工精細,針針見功底,線線出效果,繡品舒展大氣,卻華而不俗,

苗家的女孩都特別美,她們將自己的美記在刺繡上,圖案講究規整對稱。

單色繡,典雅凝重。彩色繡,色彩鮮豔。構圖明朗,樸實大方。

羌族作爲最遠古的民族,婦女們農閒時做普通針線活,後在長輩口傳下不斷發展創新。

特別是挑花刺繡,她們無需打樣,憑着嫺熟的技藝,繡品活靈活現,栩栩如生,而且富含寓意。

黎族織錦最大特點就是製作精巧,富有誇張和梁滿色彩,在紡、織、染、繡方面有本民族特色。

白沙縣黎族人民有一種兩面加工的彩繡,有海南"雙面繡"的美稱。

靜坐其中,穿針引線。與其說刺繡是手藝活,不如說是心與藝術的交流,靈與美的接觸。

其實稍微瞭解過刺繡的人應該都知道,這是一個需要耐心的過程。

精緻、靈氣是刺繡的外在。

但外觀豔麗、層次分明的針線下,是繡娘們的妙手偶得。

如果說詩人是洋洋灑灑,那麼繡娘們一定是起起落落。

千萬條綵線,經過她們十指春風,在織布上輕盈穿梭,便繡出中國最獨有的絢麗。

正所謂“因守藝,而傳承”。

有了堅守,纔有傳承。

如今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也在積極融入時代。

一些有影響力的品牌利用自己的力量,讓中華傳統技藝走得更遠,走得更久。

手藝的傳承,每個人都有責任。

一起關注非遺,關注那些即將消亡的傳統手藝。

多一份關注,也能讓它們消失得再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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