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殖民統治40多年後,末代總督安藤利吉仍在哀嘆:“萬一敵軍登陸,臺灣人會不會突起響應,襲擊我皇軍?”

今天是臺灣光復75週年紀念日。1945年10月25日,中國戰區臺灣省受降儀式舉行。經歷半個世紀日本殖民統治的臺灣,重回祖國懷抱。

是日即爲臺灣光復日。

誓不臣倭

甲午戰敗,1895年中日簽署《馬關條約》。割臺消息傳來,臺灣民衆悲憤欲絕,他們“奔走相告,聚哭於市中;夜以繼日,哭聲達於四野”。

《馬關條約》簽訂一年後,維新志士譚嗣同悲憤地寫道:“世間無物抵春愁,合向蒼冥一哭休,四萬萬人齊下淚,天涯何處是神州。”

誓不臣倭。1895年之後的整整50年裏,臺灣島上的抗日烽火從未熄滅。2012年上映的臺灣電影《賽德克·巴萊》,講述的就是1930年“霧社事件”。霧社賽德克族領袖莫那·魯道帶領族人進行武裝起義,遭到日本殖民當局殘酷鎮壓。

“我時常想,爲何我們的先輩寧可一死,也不願屈辱地活着。或許,這就是對日本文化的反抗。文化沒了,這個民族還能剩下什麼?因此,僅存的歷史記憶一定要守住。”莫那·魯道的曾外孫女馬紅·巴丸回憶。

殖民當局從思想上“同化”民衆的圖謀,亦遭抵制。士紳林獻堂以“不讀日文、不說日語、不着和服”,表達心向祖國決心。臺灣民衆被迫改日姓,姓陳的改爲“潁川”,“潁川”在許昌一帶,是“陳”姓的發祥地。姓“呂”的改爲“宮中”,漢字一拆,“宮中”仍是“呂”。

“杜鵑豈有興亡恨,心血雖幹亦自啼”。這是臺灣新文學之父的賴和在《旗山廢壘懷古》中的兩句詩,表達出對祖國的殷切思念。

1920年,作家連橫出版《臺灣通史》。在這“(臺灣歷史)起自隋代,終於割讓”的皇皇鉅著中,他寫道,“‘國可滅,而史不可滅’,臺灣無史,豈非臺人之痛歟?臺灣三百年來之史,將無以昭示後人,又豈非今日我輩之罪乎?婆娑之洋,美麗之島,我先王先民之景命,實式憑之!”

1931年,中日關係繼續惡化。連橫遣子連震東回到大陸。時震東妻懷孕,父親囑咐,若生男孩,起名連戰,“寓有自強不息、克敵制勝之意義,又有復興故國、重整家園之光明希望”。

1937年“七七事變”,日本全面侵華。臺灣總督府在《事變發生後一年間本島人動向的回顧》中提到:“自事件爆發以來,一部分的臺灣人因其民族的偏見,依然視中國爲其祖國,過於相信中國的實力,被其宣傳所迷惑,反對總督府、反對日本軍方的言行在各地流佈。各種惡質的流言也不斷出現,企圖對統治進行反抗。”

殖民統治40多年後,末代總督安藤利吉仍在哀嘆:“萬一敵軍登陸,臺灣人會不會突起響應,襲擊我皇軍?”

降下日旗

血與火的14年抗戰。

臺灣,1945年8月15日上午。朋友告訴醫生吳新榮,中午將有日本天皇的重要廣播,很可能是日本投降。入夜,友人帶來確切消息:日本無條件接受投降了。

送走友人,吳新榮拿出《中山全集》,堂堂正正地放在書桌上閱讀。第二天一早,他走進家中防空壕,拿出因爲蔽藏太久已佈滿塵土的祖先靈位,焚香禱告日本投降消息。從這天起,吳新榮開始用中文寫日記。之前,他的日記都用日文。

日本投降當日,國民黨元老張繼在爲連橫遺著《臺灣通史》作序中寫道,“自開羅會議決定臺灣復歸我有……今竟重光臺灣,雅堂(連橫)有知,亦可含笑於九泉矣。”

全臺掀起漢語熱。

《臺灣新報》副社長兼主筆的日本人伊藤金次郎在《臺灣不可欺記》中描述這種熱潮:許多人在街頭掛起黑板,面向圍攏來的臨時學員就地傳授漢語。在當時,只要有會漢語的人,不管標準不標準,都會有人圍着他學。

此時,北京大學語言學家魏建功教授,以“國語推行委員會”常委身份來臺灣推行漢語。他編訂“國音標準彙編”,作爲臺灣推行標準國語的依據。

9月14日,中國空軍第一路軍司令張廷孟攜帶國旗駕機飛往臺北。飛機抵達臺北機場前低飛一圈,市民仰望天空,雀躍歡呼。一下飛機,張廷孟就令前來迎接的總督安藤利吉降下機場上的日本國旗。太陽旗旋即消失,中國國旗迎風高高飄揚。

10月15日,《臺灣新報》頭版頭條刊登消息:“全省待望之中國軍隊,今天將登陸於基隆。”臺灣民衆聞訊蜂擁至基隆碼頭迎接。

10月17日11時30分,中國軍隊抵達基隆碼頭。次日,大部分官兵乘列車前往臺北。而在臺北市,從8時起火車北站就已人山人海,學生表示“不等到中國軍隊到來誓不回家”。14時40分中國軍隊進入臺北,受到市民夾道歡迎。

當時有不少慶祝光復的對聯,選錄臺北、臺中兩城的幾副:“自有生民懷故國;不堪遺老話前朝。” “萬里東來,特爲同胞除桎梏;十年西顧,惟期祖國克艱危。” “爲己國之河山,不辭臥薪嚐膽;登斯民於衽席,何異起死回生?”

國土重光

1945年10月25日上午,中國戰區臺灣省受降典禮在臺北市中山堂(公會堂)舉行。

9時,各方參加人員陸續入場。10時,禮炮齊鳴,典禮正式開始。國民政府臺灣省行政長官陳儀宣佈:“臺灣日軍業於中華民國三十四年九月九日在南京投降,本官奉中國陸軍總司令何轉奉中國戰區最高統帥蔣之命令爲臺灣受降主官,茲以第一號命令交與日本臺灣總督兼第十方面軍司令官安藤利吉將軍受領,希即遵照辦理。”

有史料記載:安藤利吉體肥,頭大,頂禿,一言不發,垂頭喪氣,執筆簽署降書,即時退席。

之後,陳儀即席廣播:“此次受降典禮,經手中華民國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五日上午十時在臺北中山堂舉行,均已順利完成。從今天起,臺灣及澎湖列島已正式重入中國版圖,所有一切土地、人民、政事皆已置於中華民國國民政府主權之下。此一極有歷史意義之事實,本人特向我國同胞及全世界報告周知,臺灣現已光復。”

當天15時,臺灣各界在公會堂舉行光復慶祝大會。當時記載,臺北40萬市民,“老幼俱易新裝,家家遍懸燈綵,相逢道賀,如迎新歲,鞭炮鑼鼓之聲,響徹雲霄,獅龍遍舞於全市,途爲之塞。”

1946年1月12日,國民政府行政院發佈《恢復臺灣同胞國籍令》,宣佈“臺灣人民(包括漢民族及土著高山族)原系我國國民,因受敵人侵略,致喪失國籍;茲國土重光,其原有我國國籍之人民,自卅四年(1945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起,應即一律恢復我國國籍。”

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

也是在1946年。林獻堂組織“臺灣光復致敬團”前往南京,並於9月12日前往西安,後在耀縣遙祭黃陵,“僅以心香祭品遙祭於我民族奠基遠祖軒轅黃帝”,曰:“臺灣六百五十萬同胞,脫離日寇統治,重歸祖國版圖”。

舊恥已湔雪,中國應新生。

1985年,抗戰勝利40週年。“北美華人社會科學家協會”在美國舉辦學術研討會。一位聽衆問歷史學者許倬雲,中國抗日付出這麼大代價,意義究竟是什麼?許倬雲答:“中國爭到了國格。國格是一個國家對本身肯定的一番自覺,及一份由此而生的尊嚴與自重。”

這位經歷滄桑的老人極帶感情地說:“這是百年屈辱後,中國咬着牙、吞着血拼出來的國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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