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煙,柳絮如綿。雨後的沈園此刻更是分外妖嬈,纏綿。你懷着一絲淡淡的憂傷信步園中。忽然,不期而至的久違的笑聲倏地刺穿了你的耳膜,心底那最柔軟的版塊瞬間被無情地擊穿。你無力地伸出雙手,好幾次在滿城春色中輕輕地扶住了那株宮牆之柳,才以至於沒有跌倒。

強作歡顏,你還是飲下了那杯熟悉而又陌生的芊芊素手捧來的黃藤之酒。

酒香依舊,伊人依舊,春風依舊。

四目相對,柔腸寸斷,有淚無言。

不是無言,而是有言不能言。柳蔭之後,若隱若顯歡聲笑言。沒有了盡訴相思之苦的際緣,有的只是離人之淚的哀怨。

恍惚之間,伊人已經走遠,瘦削的背影,已然不見的容顏。

往事如風,登時吹散了心中那道千千之結,欲掩還藏的點點滴滴如昨日重現。多少次茶飯不香,多少迴夢中期盼,多少個不眠之夜,多少年心心念念,換來的竟是如此這般不堪?早知這樣,還不如祈求上蒼不要這次意外的見面!

十年了,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你突然恨透了自己,恨自己不能毫無牽掛地去抓住這隻紅酥之手,在沈園盡情的釋懷放縱!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只能在流着淚的無言中逝去,只能在錯措錯,莫莫莫的嘆息聲中越走越遠 ;你把自己站成了漆跡斑落的殘牆邊上一株婉約的垂柳。只留下一段永遠的痛,還在風中癡癡地等候。

千百年之後,人們只憶你有北望中原,壯氣如山的錚錚鐵骨;只道你有僵臥孤村,尚思輪臺的俠肝義膽;而不知你也曾多次在斜陽角哀之時去傷心橋下憶春波之綠,曾多少次在沈園柳老難綿之時泫然猶吊遺蹤——直至生命終結!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情癡!

所幸,伊人懂你,伊人是千百年來最懂你的一個。她深知你的心事;只是,在那個世情薄人情惡的年代,她又能怎樣?只有每晚獨倚斜闌,咽淚罷了,裝歡罷了。

曉風乾,淚痕殘,滴滴血淚爲君戀。

香已消,魂亦斷,伊人天堂與君伴。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走進沈園,更多的是爲了感受你與伊人的那段千古悲戀。江南的煙雨朦朧着這個神祕的景點。悽婉,冷豔,園中的一切似乎都沉浸在一種悲情的氛圍裏面。我想,那口千年的六朝古井應該是見證了你們相逢的瞬間;而那葫蘆池瀲灩的波光亦定是伊人與你綿綿的淚漣吧?漫步在古道青石上,淚水幾乎遮掩雙眼,園中的景色已然失去意義;在人心不古的今天,有多少愛戀經得起如此纏綿?如果說歲月是把鋼刀,那麼整整50年,就連沈園門前那棵柳樹都老的沒有飛絮飄揚了,伊人的形象還沒有在你心中劃去半點痕斑?驚鴻照影還會在你腦海中盤旋?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爲什麼美好的愛情都要以悲劇結尾才得以千古流傳?爲什麼好夢竟是如此難圓?爲什麼你那麼聰明還會讓一個弱女子獨自承受太多的負擔,以至於魂消香散?爲什麼?爲什麼?

我不願意過多地思考,思考太累,思考只會讓人徒添煩惱。千年的沈園承載不了這段亙古的愛戀,美好的情感只能藏匿於癡男怨女的心尖。此刻,我惟願久久地站在沈園的門前,任細雨撥弄着我無端的心絃,任眼淚在風中一次流乾!

壯哉,陸游!

悲哉,唐婉!

(作者:任俊峯 陝西·洋縣)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