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初夏,劉亞樓上將的病情日益嚴重。彌留之際,他向妻子翟雲英做了最後的囑託:

“最後,我希望你做一個堅強的人,正直的人,像高爾基所說的‘大寫的人’!”

▲劉亞樓將軍與翟雲英女士

劉亞樓早年經歷坎坷,投身革命後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血與火的戰爭,使劉亞樓成長爲了一位硬漢、猛將。但是,在劉亞樓臨終時,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愛妻翟雲英。

翟雲英比劉亞樓小18歲,是一位中俄混血的美女。翟雲英雖然堅強剛毅,可在劉亞樓心中,她卻是一位柔情似水的嬌妻。畢竟,越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越是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呵護備至。劉亞樓更是如此。

劉亞樓與翟雲英的相識,始於1945年。

當時,劉亞樓受邀參加了大連市委舉辦的羣衆大會,羣衆代表們在會上控訴了日軍和漢奸的罪行,而翟雲英便是會上發言最精彩的一位。

坐在臺下的劉亞樓,注視着這位帶有俄羅斯血統的姑娘,全神貫注地聽她聲淚俱下而又擲地有聲的演講,不禁由衷地讚歎。在聽演講的同時,劉亞樓給同在會場上的大連市委書記韓光遞過去了一張字條——“言之有理,言之有情,言之有力。

▲40年代的劉亞樓

接下來,韓光向劉亞樓介紹了這位姑娘的情況:她叫翟雲英,是香爐礁小學教師,大連市的婦女代表、先進工作者。她父親是東北人,母親是俄羅斯人,也是個苦命的姑娘。

原來,翟雲英的父親名叫翟鳳岐,1911年從東北前往俄國謀生。在俄國期間,翟鳳岐過着飢寒交迫、顛沛流離的生活,後來投身於工人革命,參加了“十月革命”,成爲了一名紅軍戰士。在戰場上受傷後,翟鳳岐結識了俄國姑娘安娜,也就是翟雲英的母親。翟鳳岐帶着家人回國後,自己再次投身到祖國的革命中,但1942年遭日本憲兵隊逮捕,被嚴刑拷打致死。

翟雲英父親犧牲後,母親安娜獨自挑起了撫養女子的重擔,而翟雲英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

劉亞樓雖然有過婚史,但遇到翟雲英時已經成爲了需要組織關心的單身漢。同在會場的大連市委書記韓光,見劉亞樓對翟雲英頗爲讚賞,便有心給二人做媒。

▲爲劉亞樓與翟雲英做媒的韓光(1946年)

韓光很坦率,也很直接:“王少校,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按:劉亞樓在大連工作時化名王松】

劉亞樓聽到韓光的提問,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其實,劉亞樓確實看中了翟雲英,可他心中卻也有很大顧慮。一則,此前失敗的婚姻讓劉亞樓不敢再迎接新的戀情;二則,劉亞樓這些年一直南征北戰,時刻有戰死沙場的可能;三則,眼前的翟雲英年輕漂亮,只有十八九歲,可他自己已經是35歲的人了。

不過,熱心的媒人不僅韓光一人。關鍵時刻,時任大連縣委書記的王西萍,再次向劉亞樓重點介紹了翟雲英。

散會後,王西萍對劉亞樓說:“雲英可是個好姑娘!她白天給給小學生們上課,晚上還利用自己的時間給工人們辦識字班,每次評先進時,雲英可都是榜上有名呢!

▲翟雲英

見劉亞樓還有顧慮,王西萍很爽朗的說:“我看你們倆挺合適,年齡不是主要問題。

王西萍做事很果斷,畢竟劉亞樓與翟雲英也是郎才女貌,原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於是,一場由縣委書記安排的相親,便這樣開始了。

古人常說,美女愛英雄。劉亞樓對於翟雲英而言,就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劉亞樓18歲入黨,同年投身軍旅,還很快成爲紅軍隊伍中一名出色的指揮員。長征時期,劉亞樓已經是第一軍團第一師師長,在四渡赤水、橫渡烏江、飛奪瀘定橋、強佔臘子口等一系列戰鬥中,劉亞樓都是開路先鋒;在蘇聯深造時,劉亞樓還參加過蘇聯紅軍,在前線與法西斯作鬥爭。

面對這樣的英雄,翟雲英又怎能不心動呢?

▲紅軍時期的劉亞樓

在王西萍的撮合下,翟雲英與劉亞樓的愛情之火就這樣燃燒起來了。

這個時候,劉亞樓也拋開了自己的顧慮。當得知翟雲英擔心母親會因兩人的年齡差距而反對時,劉亞樓當即表示,願意先與翟雲英一同去見安娜(翟雲英的母親)。

前文提到過,劉亞樓曾去蘇聯學習,還參加過蘇聯紅軍。這樣的經歷,使得劉亞樓具備了天然優勢——精通俄語和了解蘇聯的風土人情。

▲劉亞樓在蘇聯時期的留影

安娜雖然在東北生活多年,可畢竟對家鄉抱有深深的眷戀。劉亞樓一進門,便恭敬而熱情地喊了她一聲“媽媽莎!

“媽媽莎”是蘇聯人對女性長輩的敬稱,而安娜聽着遙遠的鄉音,看着眼前高大精神的中國小夥兒,便很熱情地拉着劉亞樓聊起了家常。安娜對劉亞樓很滿意,接下來翟雲英與劉亞樓的婚事也就順理成章了。

1947年5月1日,36歲的劉亞樓,如願迎娶了19歲的混血嬌妻翟雲英。這場婚禮在大連舉行,而主持婚禮的便是韓光。

劉亞樓與翟雲英的結合,是在戰火紛飛的年代舉行的。兩人蜜月未盡,劉亞樓便被委任爲第四野戰軍參謀長,啓程奔赴解放東北的戰場。

翟雲英雖然是一位有能力、有信仰的女性,但同樣是一位柔情似水的少女,對婚後的生活有着美好的嚮往。不過,翟雲英同時也很理解丈夫,知道劉亞樓不僅僅是自己丈夫,更是肩負重任的將軍。

▲解放戰爭時期的劉亞樓

身有千斤擔的劉亞樓,雖然對翟雲英十分疼愛,可也有愧疚於妻子的時候。有一次,翟雲英試探着問劉亞樓能不能稍微在家裏多待會兒,結果劉亞樓“訓斥”了翟雲英:“前方那麼多部隊等着我,我是去管幾十萬人還是來管你!

翟雲英被劉亞樓的大嗓門吼出了淚水。不過,作爲新婚妻子的她並不覺得委屈,而是覺得自己應該多幫劉亞樓分擔,不該再給丈夫添麻煩。

此後,翟雲英變得更加堅強,甚至不願意讓前線的劉亞樓知道自己和家中的任何麻煩。翟雲英懷孕期間,曾經患上了一種怪病,鼻腔總是莫名其妙的流血。可是,翟雲英卻將自己的病情捂得嚴嚴實實,根本不讓劉亞樓知道,結果她的病越來越重。

▲劉亞樓與翟雲英

幸虧,當時羅榮桓妻子林月琴在得知情況後,火速給前線發電報,將翟雲英的病情告訴了劉亞樓。劉亞樓安頓好軍務後火速回家,可當他見到翟雲英時,發現自己的妻子已經是面如白紙,身體極度虛弱。

劉亞樓趕緊四處尋找名醫,最終請到了一位德國醫生,經過悉心診治纔將愛妻從鬼門關奪了回來。

在翟雲英心中,劉亞樓的分量無人能夠取代,她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卻會因牽掛丈夫而急的落淚。有一次,敵機轟炸哈爾濱,劉亞樓在院子裏招呼衆人進防空洞躲避,而自己卻在庭院中巋然不動,生怕有人躲避不及而產生傷亡。

▲1946年的哈爾濱

與此同時,翟雲英在防空洞口聲嘶力竭地喊劉亞樓,讓他趕緊隱蔽,可從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劉亞樓,根本不予理會,還是在轟隆的敵機聲中指揮大家躲避。結果,安娜急的大哭,深怕劉亞樓有什麼閃失。

見過丈夫如此“瘋狂”的狀態,翟雲英更加擔心劉亞樓的安危。終於,翟雲英做出了大膽的決定——去前線尋找丈夫!

1948年底,不願躲在後方的翟雲英,毅然踏上了尋找劉亞樓的道路。當時,平津戰役進入到了關鍵時期,劉亞樓正在天津前線指揮戰鬥。當翟雲英接近劉亞樓時,距離總攻天津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終於,1949年1月上旬,翟雲英在楊柳青的一座四合院裏見到了丈夫,而劉亞樓將妻子拉入房中後,未及寒暄便又轉身部署戰鬥。

▲天津戰役前的劉亞樓

劉亞樓緊鑼密鼓地部署戰鬥,聽取前線的動態,甚至沒有時間照顧翟雲英。當時,警衛員又搬進來一張行軍牀,簡簡單單地支在了炕上,算是將劉夫人安頓了下來。

翟雲英沒有上過戰場,更沒有見過大戰前的指揮所,但當她見到忙碌着的丈夫時,心裏卻無比踏實。一路奔波的翟雲英並無睏意,就坐在牀邊看着劉亞樓忙到天亮、再由天亮忙到日落。

戰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 翟雲英尚未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劉亞樓已經指揮軍隊攻克了天津。不過,此時的翟雲英,更高興的還是能夠在戰場上看到丈夫安全。

進入和平年代後,劉亞樓和翟雲英曾渡過了一段十分幸福的生活。

▲劉亞樓與翟雲英1951年赴武平視察

不過,1964年秋天,劉亞樓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劉亞樓將軍是祖國和人民的功臣,在得知他生病的消息後,當時的醫學泰斗張孝騫奉命帶着整個醫療小組爲他做了檢查。結果,劉亞樓的肝臟情況當即將這位內科專家嚇了一跳:轉氨酶高達300個單位,肝臟硬得像石頭!

文弱的翟雲英很擔心劉亞樓的身體,而劉亞樓則坦蕩的跟大夫講:

“張大夫,如果我得了不治之症,‘老天爺’下來也沒有辦法,那就快點告訴我,我就爭取時間,爲黨和人民的事業大幹一場。”

張孝騫醫生也不忍當即告知劉亞樓夫婦真實的病情,只是先安慰他們說是普通的肝炎,千萬不能勞累過度,需要精心休息。

▲劉亞樓

然而,由於劉亞樓將軍病情太過嚴重,實在是迴天乏力。在得知自己的病情後,劉亞樓曾囑託年輕的翟雲英改嫁,在彌留之際還叮囑她要做像高爾基所說的大寫的人。

不過,翟雲英對劉亞樓的囑託,只遵從了一半:對於改嫁之事,翟雲英嚴詞拒絕了,成爲了一個大寫的人!

在劉亞樓病逝的第二年,葉羣編造了劉亞樓生前揭發他人的謊言,並派人讓翟雲英作僞證。然而,翟雲英雖然溫柔,內心卻十分堅強,她深知丈夫的爲人和葉羣等人的伎倆,表示“不能胡編亂造,誣陷好人”。

▲葉羣

得知翟雲英的這番話後,葉羣當即大怒,甚至破口大罵,同時要讓翟雲英“領教她的厲害”。不過,守寡後的翟雲英毫不屈服,根本不懼葉羣的威脅和迫害。因爲她始終謹記着丈夫彌留之際的囑託——要做像高爾基說的大寫的人。

▲翟雲英女士參觀平津戰役紀念館

具有俄羅斯血統的翟雲英,從19歲嫁給劉亞樓開始,一直備受呵護,同時也默默地支持着丈夫。劉亞樓與翟雲英這對伉儷的愛情故事,值得我們每個人讚頌。值得尊敬的是,原本備受呵護的翟雲英,在劉亞樓將軍病逝後變得更加堅定、剛強,不懼迫害,硬是氣得葉羣破口大罵,在大是大非面前守住了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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