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周杰倫的衣櫃｜百家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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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上有一個熱門問題：有哪些文化作品中出現了「周杰倫」？其中一則回答寫道：

有些流行歌曲，它們是那些年很火的歌曲，是歌手們流傳至今的代表作。

陳小春唱過的《我愛的人》、陳奕迅唱過的《淘汰》、SHE唱過的《熱帶雨林》、張韶涵唱過的《親愛的那不是愛情》、溫嵐唱過的《夏天的風》、蔡依林唱過的《倒帶》、李玟唱過的《刀馬旦》、TFboys唱過的《剩下的盛夏》……這些你一定聽過的歌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周杰倫寫的。

周杰倫出道已經20年了，浮沉之中，他變成了一種傳奇的存在，一份時代的記憶。我們選取了10個與周杰倫有關的關鍵詞和片段，去回望這個華語樂壇頂峯時期的國民歌者。

文｜發條陳

編輯｜桑柳

圖｜網絡

改變命運的曲譜

他一出現，就是個怪人。這讓他註定不會一帆風順。

1997年，18歲的周杰倫到臺北，參加吳宗憲主持的選秀節目《超級新人王》。主唱是他的高中女同學，他只是一旁的鍵盤手。他穿一件白色T恤，頭髮中分，戴着圓框眼鏡，後來被人笑稱儼然一副蘇永康的模樣。參賽曲目是他創作的《夢有翅膀》，女同學唱得乏善可陳，跑調，跟不上節奏，臺下一片噓聲，他們差點就要就此告別舞臺。

好在，母親葉惠美鼓勵他再去找吳宗憲試試。那時吳宗憲是阿爾發音樂公司的老闆，看過許多年輕藝人，但一開始他對周杰倫的印象不怎麼好。直到周杰倫把《夢有翅膀》的曲譜遞給了他。他發現曲譜相當複雜，且寫得非常工整。他改變了主意，讓周杰倫加入阿爾發，做一名音樂助理。

阿爾發的路人甲

說是音樂助理，實際只是打雜的路人甲。每天中午，周杰倫要在錄音棚和餐廳之間來來回回跑上很多趟，爲公司的大牌歌手買盒飯，常常要買到下午三點。吳宗憲看在眼裏，覺得這個年輕人做事還算踏實，於是給他配了一間辦公室，用來專心創作曲子。

那時他沒錢租房子，大多數時候就在錄音棚裏打地鋪，公司沒法洗澡，就跑到劉畊宏家裏蹭澡。有一次他洗了一個多小時，劉畊宏家中瓦斯泄漏，他差點丟了性命。那時他太窮了，喫飯靠劉畊宏救濟，有些衣服甚至都是劉畊宏的。在憲哥的綜藝節目裏，他也常常是鏡頭裏的路人甲，有一次還與當時同樣無名的師妹溫嵐一起，扮演情侶參加節目。

但他始終享受其中，甚至覺得來這個阿爾發公司，能跟這麼多大咖打籃球，不錯嘛。

《可愛女人》

路人甲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2000年初。有一天，他找到吳宗憲說，「憲哥，我想出張唱片。」吳宗憲雖然心裏想着「長得跟鬼一樣，怎麼出唱片？唱歌口齒不清，怎麼出唱片？」但爲了不讓他傷心，隨口敷衍了幾句，只要他10天能寫出50首歌，當中能被挑中10首，就幫他出專輯。

在此之前，他寫的大部分歌都因爲音樂理念過於超前而慘遭拒絕。他寫了《可愛女人》，吳宗憲覺得實在難聽極了；他寫了《眼淚知道》，劉德華看了一眼就退了回來；他還寫了《雙節棍》給張惠妹，但因爲曲風太怪異，張惠妹也直接拒絕了。

他實在是一個無法理解的怪人。但是，他似乎總有一種神奇的直覺，堅持那些自己相信但在當時仍被定義爲奇怪的作品，比如第一張《Jay》裏的《印第安老斑鳩》，第二張《范特西》裏的《雙截棍》。他遇到了與自己同樣「奇怪又自信」的方文山，後來上節目他們有過感慨：周杰倫覺得方文山的歌詞怎麼這麼奇怪，方文山也很驚訝周杰倫的品味怎麼也跟自己一樣奇怪。

直到那一年的7月，他遇到了新來的音樂總監楊峻榮。這位資深音樂人在聽完《可愛女人》的demo之後，感到無比震驚。他馬上撥通了吳宗憲的電話，決定用兩千萬給周杰倫出唱片，還揚言「如果周杰倫做不起來，我就不幹了，所以讓我賭賭看。」

橫空出世

這場賭注徹底改變了周杰倫，乃至整個華語歌壇。

2000年11月7日，21歲周杰倫發行第一張專輯《Jay》。對於這位路人甲的新專輯，阿爾發公司當時並不重視，說是宣傳，不過就是拉着周杰倫到當時吳宗憲最火的綜藝節目《食字路口》上溜一圈，連去錄節目都是他自己坐大巴車去的，因爲沒有手機，節目組在錄製前還差點沒找着他。

然而唱片推出不久之後，銷量一度攀升到了30多萬張，直接超過了劉德華。整個樂壇亦爲之震撼，周華健認爲「他像一股洪水衝進樂壇，令我們潰不成軍」，李宗盛則直接甩了句髒話，「他媽的這個很厲害！」

這個不知從哪而來的年輕人，也一舉奪下了那一年臺灣金曲獎頒獎典禮上的最大獎項——最佳專輯大獎。與他一同競爭的其他專輯分別是那英《心酸的浪漫》、王菲《寓言》、莫文蔚《十二樓的莫文蔚》、孫燕姿《我要的幸福》。爲他頒獎的開獎嘉賓，是伍佰與羅大佑。

一切過於圓滿，甚至有人說唯一的遺憾是他沒有拿到最佳新人獎。畢竟新人獎一輩子只有一次，而那一次他輸給了比他大一歲的，23歲的孫燕姿。

第一張專輯《Jay》

酷是什麼

2003年，在相繼發表了《Jay》、《范特西》和《八度空間》3張專輯之後，周杰倫登上了美國《Time》的封面。在大寫的封面標題JAY CHOU下，《Time》對當時24歲的周杰倫有一段有趣的描述：New king of Asian pop——「he doesn‘t drink, doesn’t smoke, and he actually writes his own hits.」

文章還寫道：「他接着談樂理、肖邦，談大提琴和小提琴有何不同，談中國的五音和西洋的十二音階。『這是我的魔術。』他說，眼睛誠懇地看着你，彷彿要你真正瞭解。接着，他放開心講，說他很想交個女朋友，說他害羞時，常留長髮蓋住眼睛，以免被歌迷盯得分了神。」

周杰倫當時也對《Time》總結，自己的人生哲學就是要酷、酷到不行，酷的具體表現就是不管做什麼，不要盲從他人，而是要做自己。他一如既往堅持着自己。那時他或許不會想到，後來會以自己獨有的風格，在華語音樂史上留下影響深遠的一頁。

外婆

看似一路順暢的事業其實也曾遭遇挫折。第三張專輯《八度空間》推出後，周杰倫獲得了金曲獎的五項提名。當時他非常高興，還帶上了外婆去參加頒獎典禮。沒想到，在那一年的金曲獎頒獎典禮上，他顆粒無收，甚至有人說他風格重複，江郎才盡。

那是他後來寫下《外婆》的初衷。歌詞裏他說：

「記得去年外婆的生日表哥帶我和外婆參加她最最重視的頒獎典禮結果卻拿不到半個獎不知道該笑不笑我對着鏡頭傻笑只覺得自己可笑我難過卻不是因爲沒得獎而難過我失落是因爲看到外婆失落而失落大人們根本不能體會表哥他的用心好像隨他們高興就可以徹底的否定否定我的作品決定在於心情」

傳奇時刻

然而不到一年，周杰倫與《七里香》一起，邁進了一個羣星閃耀的時代。

如今每當人們回想起華語歌壇的黃金年代，依然繞不開無比耀眼的2004。後來的許多歌王歌后，正是在2004年崛起，在2005年光彩奪目。張韶涵的《寓言》與《歐若拉》，梁靜茹的《寧夏》、林俊杰的《江南》、SHE的《波斯貓》、《不想長大》，陶喆的《太平盛世》、王力宏《心中的日月》……而周杰倫依然突圍，以《葉惠美》問鼎金曲獎最佳專輯獎，又推出《七里香》和《十一月的蕭邦》，風靡整個華語世界，流行至今。這也是前不久一則熱搜「夜曲一響，上臺領獎」的緣由——那一年的華語音樂榜中榜頒獎典禮上，周杰倫憑藉《夜曲》拿下了五項大獎。《夜曲》放了5遍，他上臺說了5次獲獎感言。

2013年上《魯豫有約》，魯豫問他，你知道你一共拿過多少獎項嗎？他說不知道，100多個吧。魯豫拿着手裏那份歌迷統計的數據告訴他，不對，是345個。

周杰倫打破了人們對於「流行音樂」的常規想象，流行音樂不再僅僅是談談情說說愛吟唱小小悲歡，流行音樂可以調和東方與西方，拼貼現代與傳統，也可以對社會議題有所表達，同時依然爲大衆理解和接受。自此，新的空間打開了。

《夜曲》

成長

如果說，最初的那幾年，周杰倫的作品多以叛逆、反抗的姿態出現在大衆的視野裏，如斥責娛樂圈虛假、音樂獎項評審不公的《外婆》，以及反擊「狗仔」的《四面楚歌》，那麼隨着年齡的增長，他在後續的作品裏也展現了一個更加多元、溫和與開放的自我。

他在《聽媽媽的話》裏與過去的自己對話，告訴當年那個內向、迷茫的小孩，人生不用那麼着急，想要的東西總會在未來實現——那段時間他在拍《滿城盡帶黃金甲》，兒時的偶像周潤發飾演他的父親，夢想成真了，他寫道：「對了，我會遇到了周潤發，所以你可以跟同學炫耀，賭神未來是你爸爸。」

他曾在央視《開講啦》中提到了《菊花臺》，這首歌讓更多年齡段的聽衆認識了他。「有很多老奶奶說，我喜歡你的《菊花臺》，我才知道聽我的歌的聽衆年齡層次這麼廣泛。所以我終於找到了我的特色，每張專輯都要有中國風。」

幾年之後，他也結婚生子，成爲了一名父親。在《前世情人》裏，他對女兒Hathaway說：「世界因爲你而露出陽光燦爛的形狀，謝謝你不然純真是什麼我早已經遺忘。」

周杰倫和孩子在一起

符號

爲什麼是周杰倫？

他進入音樂圈時，也是一代年輕人進入青春、對世界充滿濃烈好奇時。他和他的聽衆一起成長，去探索，去打破，去建立。當80後、90後逐漸步入新的人生階段時，回望過往20年的音樂記憶，周杰倫的創作不僅依然熠熠生輝，並且與當下的人生亦步亦趨形成共振。我們總是會在周杰倫的音樂中不斷回溯，又不斷獲得新的體悟。周杰倫這個名字，已經具有強烈的國民性。

這種永不過時的國民潮流，或許可以從他第一張專輯的簡介裏找到線索。那時他提到，「對於製作音樂來說，歌聲、鍵盤、吉他，其實都沒什麼分別，都只一個音軌而已，他在乎的是歌曲本身所帶來的『生命力』，以及無限創造出不同的曲奏。」

80、90後的人生，都與周杰倫有關。他是時代的符號，更是時代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