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玛

作者:吴星(瓦夏)

生就一头优雅着波浪的粟色卷发,只要在脑后简单的一拢,就足够漂亮;明眸闪动时褐色的眼睛即便是微微一笑也有种摄魂动魄的力量。虽说白皙的皮肤水润凝芳,可包裹下的肌体却膨美强健全无骄矜怯懦之态。如若见你本分善良,她丰润的脸庞还会泛起一波诱人的光彩。她,就是丽玛。

咋见丽玛,我竟有些惊讶,多像“静静顿河”里的阿克西妮娅!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叶苏联解体,刚刚独立的俄罗斯陷入严重的经济困境。许多企业一时停摆,市场萎缩,商品供应极度匮乏,可这种供求关系失衡的背后却也潜藏着巨大的利益蛋糕。一些习惯了坐享其成的俄罗斯人开始想办法冲出国门四处寻找市场。年过三十的丽玛也为摆脱家庭窘境奔波其中直到最终发现了东北沈阳的“五爱市场”。可那时的五爱市场还是早期的露天大棚,冬天雪里夏天雨里简陋粗糙得像一个古老的原始部落,可这也无妨,只要有丰富庞大的商品集散对当时的俄罗斯人来说就是一个足够伟大的发现。也自那时起“沈阳五爱”几字声名便因势鹊起远播整个西伯利亚。

大批俄罗斯人的到来不仅给中国人一个了解俄罗斯推销国内产品的机会,还额外提供了许多工作的契机。我那时就在紧邻五爱市场的天合宾馆三楼一家商店里当俄语翻译,这绝是有生之年的意外之快。那时的天合宾馆很特别,二楼为餐厅,三四楼开商店,五至八楼才为客房,且只留住俄罗斯人,不会讲俄语的则免谈。所以不论谁只要一踏进这家宾馆,楼上楼下到处传来的都是朗朗的俄语话语声会灌满你的耳朵。如果你喜欢音乐,从中你还会下意识地发现俄语竟是一种最好听最美妙的语言。

由于与五爱市场隔街相望又近在咫尺,所以天合宾馆深受丽玛和其他俄罗斯人的青睐,这里总是客满。而我与丽玛的相识,就自然在这风云际会山水轮转中巧做天成了。

俄罗斯妇女的吃苦耐劳能干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诠释。首先来这里做生意的,大都是女性,男人很少。拿丽玛来说,每次来沈都怀揣万把美金。一会儿忙着去宾馆商店选购;一会儿又忙着去五爱市场看行情。每天楼里楼外不知要跑多少趟,选好了商品立刻买下打包发走,回去又亲自去卖,卖好了又立即回沈再选购,而且为了减少开支每次来沈不仅省吃俭用而且千方百计压缩行程。总是行色冲冲的丽玛在外人的眼里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候鸟不停地飞来飞去奔波操劳着。

丽玛虽是心无旁骛一心执业,可花街柳巷里总有鬼敲门。一些有钱的中国老板觊觎丽玛的美丽心有所梦,总是琢磨着癞蛤蟆如何才能吃到天鹅肉的故事。可你想,不会说俄语又怎能有“共同语言”?没有“共同语言”又怎能落实到具体的行动?于是乎愁肠百转暗自伤神可是难坏了这帮有钱人。

有一天,一位老板悄悄地找到我,“瓦夏(我的俄文名字),求您帮个忙呗,跟丽玛说说,我请她吃饭。”我当然要“成人之美”当下满口答应。可过后随便编个美丽的“故事”就把事儿推了。老板虽心有狐疑,可哑巴办案,谁人能听,又谁人能解?无奈百般也只好支起一副笑脸,“轻轻地我走了,就像我轻轻地来。”

其实,对这些事儿丽玛向来很敏感也很小心。我若是真的直接开口转达,她定会昂首挺胸不惜玉碎,头也不回地罢去。我深知,她内心特别鄙视那些自以为有钱就有一切的中国老板,那些臭不要脸的男人!绝不向他们低头,也绝不给他们半点儿面子!话虽这样说,可也有一次出现了一点儿意外……

一天,一位高级聪明的中国老板来电话和我商量,声称是为了帮助丽玛发展业务准备无偿资助丽玛去北京考察市场(条件是:老板我一路陪同,也包我吃住行)。这番话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毛病,因为干我们这行的都知道北京的雅宝路一条街就是一个很大的对外集贸市场,且在沈的俄罗斯人也都有所耳闻,心仪已久了。我有些心动,担心丽玛不去会失去这次好机会。接完老板的电话,我立刻拨通了楼上丽玛房间的电话,当时的时间是晚间九点半钟左右。电话通了,那头的丽玛听完我的陈述后一句话没说,“啪!”就放下了电话。我顿时手脚冰凉陷入迷茫……

第二天一早,从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担心会是丽玛。果不其然,丽玛推开我的房门,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我情知大事不好,接着丽玛“呯呯呯嗙嗙嗙”一通速度极快的吵架俄语。可怜的我上哪儿能抵挡得住如此密集的枪林弹雨。看我紧张得有些害怕了,丽玛见状便收住暴口,转身走了。

半个月后丽玛又从伊尔库茨克飞回沈阳。一下飞机就主动来到我的房间看我,站在我面前一脸的真诚,温情地说:“瓦夏,是我不好,不该和你吵架。可我很累,需要好好的休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别难过,我还会来买你的东西。”说完默默地转身走了。我深知丽玛家境不宽裕,有两个儿子正在念小学,丈夫身体又差,挣得又少,而且做生意的钱有很多都是投亲靠友借来的,全家的重担都压在了她一个人的肩上。可丽玛从不抱怨苦累坚强地挺起了这个家。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想起了战火中的女英雄卓雅,感受到经过战争洗礼的俄罗斯妇女那种特有的坚强、尊严和代际的传承。

又一个月过去了,丽玛再一次从伊尔库茨克“空降”沈阳,而且满面春风地来到我的房间手里还捧着一样东西。

“瓦夏,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说着就把它塞到我的手里,方方的,长长的用塑料袋儿包着,热乎乎的还有余温。我打开一看,哟,原来是刚刚出炉好新鲜的俄罗斯面包。她知道我是最爱吃俄罗斯面包了。我激动得不知说啥才好,可我舍不得吃,一转念还是把它带回家给了我父母,因为父亲曾经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和苏联专家在一起工作过多年有着更深的俄罗斯情结。

这就是我所了解的一位普通俄罗斯妇女,丽玛。粗看,是个大美女;细端,更像钢铁战士。通达透明,进退有据,温润如玉又坚强如刚。难道,不值得我们学习吗?

吴星,工程师,有著作出版并获奖。有诸多论文及不同语种译文分别发表在各类专业期刊杂志上。诸多文学作品散见于各类报纸、期刊杂志、合集著述及网络上。同时在国家级、省市级征文写作大赛上获奖多次。其中,《话说南运河》获2009年“沈阳风情”诗歌散文大奖赛(全国征文)优秀奖;《知青归乡游》获2016年沈阳市浑南新区旅游征文大奖赛(全市征文)一等奖;《神密的山谷》获2018中国知青网“我的知青岁月”诗歌散文征文大赛(全国征文)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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