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80年代末以前,山區是允許打獵的。童少年看我外爺和好幾位舅打獵可是激烈如風、記憶猶新。冬季山林樹葉落了,也到了農業淡季,經過夏秋的野豬、麂子、野兔、野雞、錦雞、呱呱雞們也長肉了,特別是一下雪它們出來覓食,就是打獵的好日子。我大舅挎着鋼管獵槍,帶上幾條獵狗先到幾個山頭巡邏一翻,看山野交口、田頭溪口野物的蹄印,這是好獵手的精道眼力。只聽幾聲獵狗的嘶叫程度就知道攆出來什麼獵物了?要是遇到黃麂子,獵狗們叫的是欣喜若狂式的!要是遇到野豬,獵狗們叫的是驚恐尖銳式的!要是遇到野兔、野雞它們就直接撲咬上去了。另外幾位舅們早已裝好鐵條、鐵砂、火藥,這都是打野豬和麂子的必需品。

曾聽說過他們十幾人火速翻山越嶺從洋縣、西鄉交界把野豬攆到城固地界,再攆回到沙溪附近的華龍庵打到一頭兩百多斤的大野豬。分到野豬頭的是我外爺,原來他神速補了兩槍。槍托反彈過來,把我外爺臉都彈紫了!他們在山嶺、崖下、樹下過了好幾個夜,就靠篝火取暖和紅苕、洋芋充飢。我曾在十一二歲時,給我小舅家背炭棒,一隻半大麂子從我和表弟身旁飛奔而去。第一次見到如此漂亮的黃白點花紋和油光鋥亮的黃毛,特別是小黃牛眼睛一樣的麂子眼睛閃閃發光,我們倆都傻了,竟然不相信它是如此的機警和敏捷,原來它到溝底的小溪喝水解渴去來。從那一刻,童心居然給激活了,彷彿看到《鐵臂阿童木》飛到我們跟前,感到以後少喫點麂子肉,即使80年代山區依然還有點飢荒。曾在《吹牛大王歷險記》中看過男爵打獵遇到鹿而槍裏沒有子彈了,把櫻桃籽裝入槍膛打過去。第二年又遇到這頭漂亮的鹿,打下,又喫鹿肉又喫櫻桃!這纔是神話般的打獵。曾和我大舅黑夜去打獵過,關鍵時刻我給打手電筒,他摸到呱呱雞藏身的大樹下,就來上一槍,裝的都是綠豆大的鐵砂子,只聽呱呱呱的驚叫,十有八九呱呱雞就中彈了。運氣好的話,呱呱雞就落在附近;呱呱雞運氣好的話,能帶傷逃命,大多數的命運都是壯烈在方圓百米的草木上,白天再來搜索。

最有意思是打錦雞,錦雞現在是保護的上了等級的動物!悄悄地臥底有蛻落野雞毛的灌木叢和刺架,小心翼翼、聚精會神地觀察,只見草葉一動馬上撲將上去,錦雞像耀眼的煙花飛天了,身手極快的能拔下錦雞最漂亮的兩根長毛。這五彩斑斕的羽毛足有一米多長,孫悟空和穆桂英的桂冠上那兩根威武神聖的王氣、霸氣就來源於這兩根驚豔無比的錦雞毛。記得外爺給我講過他們在山上分獵物肉的老規矩,誰打倒獵物的?獵物的頭就歸誰!下來才能獵肉平分。這也是對好獵手的獎賞和尊重。以前看紀實片東北雪林和西南山野狩獵也是這樣分享獵物,看來這是祖傳下來的江湖慣例。至從90年代收繳了獵槍,山區、丘陵就徹底沒有打獵者,打獵成了電影、電視中貴族們的遊戲。

隨着青壯年外出打工和城鎮化移民,偏僻山區更加冷落和凋敝了!山林瘋長、野物亂竄,鐵匠出身的我大舅說:野豬現在都成羣結隊了,膽大的大白天糟蹋田地莊稼;雞也不好喂,野貓跑到雞圈咬死了幾隻雞還拖走了!我就在想作家們筆下的《狼圖騰》和教義中的不殺生與放生……還得相信進化論和生態平衡,不然讓狼都圖騰了?人還怎麼圖騰?!去年正月,探訪了陽安二線穿越西洋二縣的交界一帶,真是大工程,隧道和橋樑直接打通、連接山澗河溝,颳了幾十年的春風終於刮到了深山老林。但願野物們也好之爲之,遷徙到秦巴大山裏去吧,你們也得與時俱進,一別幾寬,各生歡喜。畢竟,繼續堅守的農耕者,野獸們還得給人類多讓點路,人類纔是這田地山野的首席主人。敘述着打獵記,想起了偉人說的: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這纔是人類的初心、衷心和靈與肉的終極嚮往。祝福塵世的和諧共生、互補發展、康樂泰然。

【本文作者】劉建軍,亦用筆名劉一刀,在報刊及網絡發表詩歌作品等,現居新疆烏魯木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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