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粤语歌作品越来越少……我们黄金流行音乐的时代过去了，开始走下坡路了。

采写 | 南都周刊记者 王卓娇

实习生 王绮彤

编辑 | 王卓娇

当年风靡内地街头巷尾的粤语歌已是上世纪遗产，作为听着这些歌长大的一代人，也只能在网抑云留言里、在被抖音算法重新带火的老歌里缅怀曲中意，再听已非少年人。

大概自2010年以后，可以打动人的粤语歌越来越少，现象级作品不敢奢望它出现，不过或主动或被动的也会去发掘新的好东西，聊胜于无，但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被一支叫“怪兽阿佧”的乐队惊艳，源于某天刷手机，看到有媒体称其为“粤语歌浪潮里的漏网之鱼”，那时正经历过两季《乐队的夏天》，对广东的方言乐队颇有好感，于是仔细读完全文并点开链接里的《第三生》来听：病态、诡异又带点疏离感的女声，作词者竟然还是粤语词坛大神周耀辉，因此他们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支成立于2007年的乐队，成员已经更迭到第三代，目前由5名成员组成，创始人+吉他手Gary、主唱菲力、Program何沙展、贝斯Simon、鼓手阿辉。

怪兽阿佧（MonsterKaR），“它”在网络上的形象，均以一个长着小虎牙的涂鸦卡通出现——阿佧是来自外星的小怪兽。

翻阅他们以往的访谈，Gary均谈及在广东地区做粤语独立乐队的孤独，不禁好奇他们都能请周耀辉出山了，还有什么孤独可言？不过也确实如Gary所说，以粤语歌为核心的广东乐队几乎为零，那可不可以换言之怪兽阿佧其实是大广州的一支宝藏乐队？带着这些疑南都周刊和好奇，南都周刊记者联系上怪兽阿佧，并在一个周日的下午，前往他们位于广州北京路商业区的排练室，一探究竟。

“粤语歌走下坡路是整个时代的问题”

南都周刊：聊一下近况，最近是不是在准备安可Show？

Gary：在Pink Star艺术空间里面，第一次把整个空间变成一个音乐演出，有6个舞台，也有装置艺术，人与人之间就会比较近一点。就像Pink Floyd曾经在罗马的一个球场里面做的《迷墙》show，但在广州或者在中国，很少人在这样做。在广州可能目前是我们第一次这样做，我觉得应该试一试，因为其他的东西我们都做了已经很多次。

南都周刊：这个Show和Livehouse有什么不同？

Gary：它是沉浸式的、互动的，没有一个固定的舞台，每个人就是一个舞台，所有人都可以站在我们旁边，舞台也是流动的。

南都周刊：说到这个就想请你们简单介绍一下今年的全国巡演，在经历了疫情之后，开巡演有什么感受？

菲力：疫情过后巡演，对我们和歌迷都像是一种重生吧。我们那时候也差不多大半年也没见过面，我们乐队也没有排过，这是疫情后我们就为了训练大家能凑在一起为乐队去巡演，去做排练。对歌迷来说，能在这么大一个livehouse里听音乐就感觉很有意义。

Gary：对，而且我们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巡演过，但是在非粤语地区唱粤语歌，其实这个挑战还是很大的，因为我们85%以上都是粤语歌，很担心他们听不懂没有人买票。所有我估计可能会亏钱，但是我们也要豁出去做这个事，因为觉得如果不做就会浪费了今年的时机。

怪兽阿佧10月4日广州场演出

南都周刊：说到粤语歌，之前你接受澎湃的采访的时候，说做粤语乐队是孤独的，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Gary：很孤独。菲力都不太支持我做粤语歌，她说写多点普通话歌。因为她会讲广东话，但是她不太习惯用广东话了。她会讲会听，但就是不太习惯。

何沙展：我们是认识了半年以后才知道她会说粤语。

菲力答：我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从小到大也讲粤语。但是大学之后说普通话多，我转不回来了，回到家说粤语感觉就不是以前那个味儿了。

Gary：我们上广东的电台，讲的都是广东话，她就转不过来，

菲力：有时候挺无奈的。

Gary：还好她会唱广东话，但在表达方面普通话为主。

南都周刊：你是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很难去接受粤语歌，因为他们听太多国语歌？

Gary：好的粤语歌作品越来越少，不是说人家不接受，而是我们黄金流行音乐的时代过去了，开始走下坡路了。这个不是我们的问题，是整个时代的问题。

南都周刊：你现在还坚持写粤语歌。

Gary：我没有想太多，其实没有这么多深刻的东西，就是很自然，什么东西在你身边比较顺手你就拿什么。你是意大利人你肯定说意大利语，法国人就说法语。

“我们是第一个找周耀辉填词的独立乐队”

南都周刊：我们再聊一下新专辑《笠云岛》，专辑里面风格很多变，比如说《北野武之夏》，我还在网易云留言，怎么感觉听到了90年代港乐的风格？

Gary：这个要何沙展来，他是编曲。

何沙展：因为本来我听这种老港乐长大的，所以拿到demo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适合做这种风格。其实现在也很流行复刻那时候的一些音乐，然后我就试着做，一天就做出来了，很顺手。

何沙展

Gary：我跟他说我想要卡拉OK里那种，在海边吹着海风，萨克斯伴奏。然后他就把所有那时候的乐器都拿过来，所以我觉得很酷，我也很喜欢。

南都周刊：还有《怪兽学跳舞》，像80年代迪斯科。

Gary：对。何沙展的加入打开了很多不一样的音乐元素，形成怪兽阿佧新的风格。

《怪兽学跳舞》MV在广州西关的不大空间拍摄，很有“老广味”

南都周刊：想问一下菲力，你那么年轻，可能会很少接触这类音乐，但是我觉得你唱出来的就很有那种感觉。

Gary：是，她的声音很复古。

菲力：我挺喜欢那个年代的音乐，特别是张国荣、林忆莲，我最近喜欢听张国荣的《拒绝再玩》。

菲力

南都周刊：刚刚彩排的时候，在和声里听到了王菲的感觉，是不是你们的音乐会加入这样的元素？

Gary：是。王菲、英国的Cocteau Twins等等Dream Pop的音乐影响我很深。

南都周刊：《第三生》是周耀辉作词的，怎么想的会跟他合作？

Gary：周耀辉是我偶像，他的词就好像粤语的诗歌一样，所以跟我们的风格也很搭。据说我们是第一个找周耀辉填词的独立乐队，当时他在荷兰阿姆斯特丹，我们在广州，交流了很多，他也很喜欢这首歌，觉得很酷。

南都周刊：说到合作的话，这次专辑里面和陈洁丽、陈珊妮有合作，与他们的合作擦出什么火花？

Gary：陈洁丽是亚洲HiFi天后，她的HiFi CD销量仅次于王菲跟陈奕迅。虽然她没有王菲陈奕迅名气大。她的声音非常好，我们这次是一个独立的音乐创作，一个比较另类的作品，加上一个HiFi女声，地下跟HiFi结合，擦出很多火花。

另外《27号俱乐部》这首歌找陈珊妮老师来念白，跟我们的想法可能不太一样，但是出来的效果起鸡皮疙瘩。

“他天天想着能爆红”

南都周刊：你们的歌曲里面的故事性都很强，情感表达也很多样性，这些创作歌曲的灵感都是来自哪里？

Gary：来源于生活的每一部分。阿佧的设定是一个外星生物，在地球不停吸取人类故事，你将情感和哀伤告诉了阿佧，他就把这种东西吸掉，然后表现出来。

Gary

南都周刊：演出的时候也会有每一章每一节的故事性？你怎么会想到这样做，是跟你的个人经历有关吗？

Gary：因为我们不想做一个传统模式的乐队，它可能是一个画面一个动画或者一个概念，更像一个电影，每个人都可能是有阿佧的故事情节。只是我们会以乐队的形式这样表现出来，这样子我觉得蛮好玩。

南都周刊：就是说阿卡是每个人的朋友，是这么个意思吗？

Gary：对，他会是每个人情感上的朋友。但是我发现大部分是女生，它是一个女生的代言人，就是不同的女生的情感代言人，所以我们所有的主唱都是女生。

南都周刊：《梦幻街7号》描述了一条很有梦幻色彩的老广州街道，你想通过这种音乐讲故事的表达方式，向听众传达什么情感？这是不是一种音乐实验？

Gary：它可能代表一个时代的感觉。我是在广州老街长大的，从小通街跑，阿妈叫回去吃饭，就啪啪啪跑回去。

但是这个时代可能楼房拆迁改造，人们都往高楼里搬。《梦幻街7号》是一种情感，老街是妈妈或者亲人或老人家的爱，但是这种东西都被拆走或者失去了。

南都周刊：MV你是倒着走的，是想表达时光倒流的感觉吗？

Gary：对，有没有看诺兰的《信条》？我们这个概念是比他早三年，就倒着走所有人都看过来了，有些东西很难说用语言跟文字来表达，但是音乐可以。现在很好了，我们有了点名气，接受采访多了，我说话流利，以前我很难跟人沟通。

南都周刊：你有没有想过假如说突然有一天你们爆红？

Gary：我有想过。

何沙展：他天天想。

Gary：我不会膨胀，很多艺人起得很高，但是掉下来也容易。艺术创作应该像David Bowie，保持创作的初心，不停地做音乐。当然如果能够爆红，我是很希望的，因为它不只是我的事，是整个团队的事情：做音响、做灯光、做视觉、做舞台、做技术，还有做助理，他们每个人的收入都是很低的。

何沙展：我没怎么想过，如果突然红的话，我会比较害怕。

Gary：我们以前喜欢去茶餐厅坐着，但现在已经会被认出来了。

何沙展：这当然是个好事情，但是我希望我自己能够把心态放稳。

Gary：对，创作应该是这样。

何沙展：我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定位就是做一个专业的幕后工作人员，所以这个肯定对我的幕后的工作会有帮助。

菲力：不敢想，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们平常一起做的东西照常去做，在舞台上面呈现的又是另外一个部分。

南都周刊：感觉你们私底下排练的时候和照片或者现场演出的时候不太一样，现场演出蛮酷的。

Gary：当然，我们包装过有化妆的。

菲力：也不是。我在舞台上的样子好像是一种程序，我上去那种感觉就是在舞台上赋予我能量似的，但是私底下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我。

南都周刊：说明你真的适合舞台。

Gary：对，她真的适合舞台天生属于舞台的。所以我也希望有爆红的那一天，然后乐队搞得支离破碎、四分五裂，我特别想看到这个场景。然后就互相对骂这样哈哈哈。

南都周刊：每天都做这种梦吗？

Gary：没有，开玩笑的，其实人生什么都要试一下。

来源｜南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