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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国熊在与腾讯财经的独家对话中表示，看好文化消费、硬科技和医疗健康三大赛道的投资。疫情之后他的投资规模更大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创业板注册制的推出使上市的确定性增强。创业公司应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抓住这个好时光上市，但无需过分关注股价，依然要聚焦于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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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郭昕妤

对话嘉宾 / 曹国熊，普华资本董事长

在投资界，普华资本董事长曹国熊，也曾是经纬中国人民币基金创始合伙人，被称为是杭州创投圈最低调的大佬。扎根创投圈17年，他专注于硬科技、大健康和新消费三大领域，投资案例中不乏喜马拉雅FM、巴九灵、创业黑马、博纳影业、墨迹天气等为大家耳熟能详的独角兽企业。他投资的企业已达400多家，其中40余家成功上市。2019年8月登陆科创板的南微医疗就是普华资本的IPO项目。

这些辉煌战绩的背后，是他秉持17年的投资原则——寻找价值观相似、有企业家精神、且与自己趣味相投的人。此外，他还有一个坚定秉持的观点，就是看好杭州的创业创新生态，也因此长期深耕在杭州。

在前不久举办的第二十届中国股权投资年度论坛上，曹国熊表示，近一年来，越来越多硬科技企业、创新型企业纷纷登陆资本市场，这是注册制更包容的上市条件带来的积极影响。对于投资机构来说，以IPO数量论英雄的时代过去了，要注意价值回归。

值此契机，腾讯财经独家对话曹国熊的“杭派的投资与创业”，深度探讨了他对于所投行业赛道的前瞻洞见，对于创投环境和长三角发展的感受，以及他多年秉持的投资原则和理念。他的主要观点包括：

*看好文化消费、硬科技和医疗健康三大赛道的投资。

*疫情之后的投资规模更大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创业板注册制的推出使上市的确定性增强。创业公司应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抓住这个好时光上市，但无需过分关注股价，依然要聚焦于产业。

*市场有泡沫是正常现象，做投资就是应该基于自己独特的深刻理解和前瞻判断，在市场搏斗中证明眼光是对的。

*杭州是中国创新创业的一个高地。因为政策、资金和产业地位的原因，看好长三角核心区域的创业投资机会，也将深耕于此。

*生物医药领域迟早会诞生巨无霸企业，而且会批量诞生。

以下是经过编辑的对话实录，已经本人审校：

关于行业赛道：看好三个产业的投资机会，市场有泡沫是好事

腾讯财经：您一直关注文化消费、硬科技和医疗健康领域的投资，想请教一番您长期看好这些赛道的原因。首先关于文化消费，您一直关注消费升级，疫情之后您看到了怎么样的消费趋势？

曹国熊：新冠疫情在对经济带来短期冲击的同时，也刺激了新消费、新业态的创生。首先，从传播渠道上看，疫情促进了线上消费，网络作为新的触达方式，成为能获得更大曝光度的传播平台。再者，从消费者层面来看，90后、00后的消费行为会产生一些全新的消费细分类目，而70后、80后也会有一些新的消费需求。

腾讯财经：从二级市场的股价来看，表现好的还是茅台、海天这些传统消费公司，您怎么看？是否影响了您的投资偏好？

曹国熊：中国市场依然处于不断成熟的过程，不能说股价反映了真实的价值。随着注册制改革不断深入，资本市场考验的是企业长久盈利的能力和持续的发展能力。最终会反应到价格上。

现在我们面临着新旧交替的过程，是百花齐放的时候。我们要关注的是，如此多新兴品牌集中爆发的背后其实是两类需求在推动：一类是我们更加注重的内循环，另外一类是老品牌更新换代，新品牌迸发出来，源自于新的人群产生的新的需求。

腾讯财经：再接着请教您关于医疗健康行业的看法。这是个非常细分的行业，您具体看好哪些细分赛道？

曹国熊：我们一直专注在医疗大健康领域，主要是三个大的方向：创新药（主要是肿瘤相关）、医疗器械（主要是IVD）、医疗服务。

腾讯财经：近几年来，随着港交所修改上市规则（允许未盈利的生物企业上市）和科创板的推出，港股和A股科创板成为生物医药公司的上市地。在您看来，A股、港股和美股这三地上市有什么不同？

曹国熊：我们很感谢A股注册制的推出和港股对创新医药的包容，这是百年不遇的变局。在如此复杂的经济环境下，港股和A股充分发挥了资本市场的枢纽作用，通过创新制度，使更多优秀的创新型企业得以涌现出来。

可以说，医疗大健康行业的创业企业遇到了一个好时光，创业板注册制的落地仅历时四个月，A股市场实施全面注册制也已箭在弦上大方向已经很明晰了。我们创投机构也应该要抓住这个历史机遇。

腾讯财经：硬科技和医疗行业的投资通常不确定性比较高，您是怎么挑选项目的？

曹国熊：这对投资机构也产生了更高的要求。我们投资策略主要有二。

一，更加聚焦于一个细分产业。注册制推行之后，我们在投资方法上有一些变化——会重仓投资我们最理解的、我们认为最有竞争力的行业，加大对行业内优秀企业的投资比率。

二，拉长资本持有时间。上市只是一个短期的时间点，更长的周期可能能产生更好的回报。这就要求我们投资机构对于二级市场的研究也要更加关注。

腾讯财经：说到二级市场，这几年来，科技板块一直是二级市场最火热的投资主题之一，但科技公司的估值过高一直被诟病，您怎么看？估值高的现象是否会传导到一级市场？是否会影响您的投资判断？

曹国熊：这是正常现象，投资中一定有非理性因素的存在，市场有泡沫是正常现象，这对于投资机构来讲是好事。如果行业前景和企业排位都非常清晰透明，如果没有任何信息差，那还做什么投资呢？投资就是应该基于自己的深刻理解和前瞻判断，在市场搏斗中证明自己的眼光是对的。

我认为现在对于创业企业来讲，有两点十分重要：第一，拥抱注册制，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抓住这个大机遇上市，接住资本市场30周年的大礼包；第二，上市之后，不必太关注股价，扎扎实实做好自己的产业即可。

对于创投机构来说，注册制可能反而会使投资机会“返璞归真”，一个好的公司肯定能够上市并实现好的回报，你要做的就是找到并抓住这个行业中的顶梁柱和引领者。因此，作为资本市场中积极的参与者和建设者，我们要看得更长远，建立投资团队的核心竞争力——也就是对所投行业深刻的、具有前瞻性的理解。

腾讯财经：科技和医疗企业的竞争与市场都是全球化的，但是当前我们看到国内外市场环境发生了一些变化，字节跳动、华为这样的企业面临着一些海外的“黑天鹅”事件。您还会继续关注出海企业的投资吗？您觉得这些领域的创业者和投资者所面临的环境发生了什么样的一些变化？

曹国熊：肯定会关注，我们最希望投资的标的是有国际竞争力的企业。我们不能只是坐井观天，从长远来看，全球化、国际化是确定的方向，企业要实现持续发展就一定要在全球市场中有自己的位置。

腾讯财经：TMT并购一直很活跃，您怎么看待TMT行业的并购趋势？

曹国熊：并购是必然的趋势，而且会越来越多。强者要实现“强者恒强”就需要建立自己的竞争壁垒，并购就是一个很好的手段。

这是一个好现象，而且完全是市场化的，是“市场的手”在推动，这也是资本市场健康发展必须具备的一个功能。

关于创投环境：看好长三角发展，创业和投资遇上了注册制下的“好时光”

腾讯财经：您对于中国的创投环境怎么看？

曹国熊：创投对于创新发展的重要性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但还是远远不够。这可能也需要我们创投行业从业者自身的努力，多投出一些对社会有重大贡献的公司，并且在公司成长上发挥出重要的作用。现在已经有很多这样的例子，随着这样的例子越来越多，创投环境就会越来越好。

整体的氛围肯定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比如注册制的推出，对创业企业和投资机构都是很大的利好。

腾讯财经：您曾经表示过杭州是创业投资环境非常好的一个城市，为什么这么说？在大部分人看来，独角兽还是北上深多，您对杭州的前景怎么看？

曹国熊：独角兽企业北京最多，然后是上海、深圳、杭州并列。

杭州是中国创新创业的一个高地。前几年杭州的企业以商业模式创新为主，很多的互联网公司和电商平台。现在也有了很多硬科技企业，包括生物医药、信息技术等。

我很看好长三角地区的发展。我们提出了两个深耕：一是行业深耕，聚焦于我们深刻理解的细分行业；二是区域深耕，就是深耕长三角。

在我看来，长三角核心区域的创业投资机会都很好，因为政策对创新创业的支持力度高、资金充沛、产业地位高。杭州得益于长三角一体化的发展，上市企业数量每年都在提高，质量也越来越好，未来可期。

腾讯财经：BAT（百度、阿里和腾讯）等企业已经成为一级市场投资中的重要角色，这些企业不仅有大量的钱，还有大量的平台和业务资源，您会担心这方面的竞争吗？在与这些大企业的竞争中，VC/PE机构的优势是什么？

曹国熊：这就是产业投资。做产业投资的企业还有很多，比如华为、海康威视、舜宇光学。

我觉得并不互相影响。第一，大企业可能也会有自己的视角盲区，我们VC/PE机构有自己独特的视野和洞察力；第二，也是最核心的，这个世界等待创新的地方太多了，原先看一个赛道好像不大，很窄，但你进去了之后发现越来越宽，没有一个人能全部顾及到。就算是同一个方向，也有不同的解决方案；就算是同一个解决方案，也不是谁有钱谁说了算。很多初创企业都是在巨头外面成长出来的，它们更愿意独立发展，要自己的专利保护，不接受并购。这也是我们投资机构的一个作用，支持创业者的梦想。创新和投资，最大的乐趣在于这里。

腾讯财经：今年的投资环境面临很多复杂因素：疫情对各个行业产生正面或反面、长期或短期的影响，同时中美摩擦加剧。受此影响，您作为投资人是否看到一级市场整体资金规模和投资速度下降？以及是否影响了您的投资方向和偏好？

曹国熊：就我们自己来讲，今年的投资量比去年更大。原因其实我们已经讲到，创业板注册制推出使更多的企业上市了。上市的确定性增强，有利于资金形成正向循环，极大地鼓励了投资积极性。

总体看，疫情对我们的投资方向没有大的改变，但增强了我们对于风险的防范意识。随着我们投资金额越来越大，管理公司越来越多，我们必须要更多地考虑风险管理。

关于投资理念：瑞幸等造假案例是难以避免的，但投资机构要恪守职业操守

腾讯财经：您的投资策略是偏向于“重点突破”？

曹国熊：投资不能“洒水”。以IPO数量论英雄的时代过去了，注重质量是第一位。

腾讯财经：那会不会导致错过一些“风口”？市场热点总在不断切换。

曹国熊：把握风口，恰恰是我们的能力所在。我刚才提到的三个大赛道，这几年来一直在风口上。

如果你深刻理解了某个产业，你会有一种执拗：这是最好的，这会成为风口。怎么随着风口切换而动？下一步该怎么走？这是最关键的。

腾讯财经：您更关注处于哪个发展阶段的公司，早期还是后期？

曹国熊：我个人更偏好投早期，因为成就感更强；现在也会投资后期，因为确定性更高、盈利可见性强。我会在自己理解深刻的赛道里加速，这也跟我刚才说的两个聚焦有关：产业聚焦和区域聚焦。

腾讯财经：早期投资对于投资人如何发现行业黑马是个很大的考验，您有什么独到的心得？

曹国熊：我们对行业的理解是来自于我们所接触的创始人给我们的启发、以及我们自己对行业本身的钻研和洞察，不是凭空臆想出来的。

做创投，最令人享受的时刻就在于此：我们觉得这是一个对的方向，恰好遇到一个创始人也这么认为，这个创始人又足够的优秀，我们一拍即合。

腾讯财经：您已经提到了很多对于行业选择的观点，刚才似乎是您第一次提到对创始团队的选择。您更看中行业赛道还是选择项目的创始人团队？

曹国熊：创始人。人的权重在项目偏早期的阶段是很大的，在成熟的阶段或许会下来一些。不同的人做同一件事是完全不同的效果，需要不断加强对人的判断，尽调一定要做的充分。

腾讯财经：从瑞幸的案例来看，您觉得投资人应该如何规避财务造假等陷阱？

曹国熊：这种案例的出现是难以避免的，在美国市场也有很多，我们不能因此就把窗户关了。

但我们作为投资机构，恪守职业操守是必要的，随着注册制的推出，机会多了很多，抓住最好的那些就可以了。

我不是在说瑞幸事件。我对愉悦资本的刘二海比较了解，他可能也是瑞幸事件的受害者。有些投资纯粹就是看人，他也许就是看错眼了。

腾讯财经：互联网创业项目通过烧钱靠资本养大似乎逐渐成了一种风气，您对于这类项目怎样进行投资判断？

曹国熊：这本身就是商业世界里的游戏规则。前面有一个启动的过程，这是正常的，重点在于最终需要看到收益和时间的长短。如果一开始就能够赚钱，还要投资机构做什么呢？这也恰恰是做投资的乐趣所在。

腾讯财经：现在做投资跟很多年以前相比，外部环境有了很多的变化。比如创业项目增多后鱼龙混杂，好项目的判断难度提高；比如投资机构爆发式增多，好项目的价格容易被哄抬。其中最让您感到焦虑的是什么？您是如何克服的？

曹国熊：创投行业在中国已经走过了20年，这个过程中有高潮，也有寒冬，估值并不是一直在走高的。

焦虑是正常的。不管是创业者，还是投资者，当你觉得如鱼得水的时候，危机可能就在附近。重要的是，深入理解和分析产业，保持广阔的视野，也能敏锐察觉到细小的变化。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就能影响气候变化，你能否在蝴蝶刚刚扇动翅膀的时候就察觉到这一点？这是一个你需要不断训练和精进的过程。

腾讯财经：您觉得下一个AT企业会诞生在哪里？

曹国熊：我认为会在生物医药领域，尤其是创新药。虽然这样的企业还在孕育的过程中，但我认为在这个领域出现具有国际竞争力的龙头企业是迟早的事，而且致力于研发first-in-class/best-in-class的产品的优秀企业会批量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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