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0年,鴉片戰爭爆發,古老的中國被西方的鴉片貿易訴求,以及隨之而來的堅船利炮撕下了一個大口子。

對於中國來說,這是前所未有的大變局,也是三千年中國面臨的最大困局。

一個國家沒有改革的需求,便沒有保存自我的手段。

那時候,清朝爲了應對世界大潮流,應對近代化變革,所有事物都在“近代”與“古代”兩種無可阻擋的龐大力量的拉扯之下,整個社會被完全的撕裂,形成一幅空前的景象。

就拿近代工業最核心也是最基礎的設施——鐵路來說。

修一條鐵路,在高速迅猛發展,所有人都熟知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今天,可能只需要解決資金、土地、規劃等技術性問題和一些制度管理性問題。

但在清朝,技術性問題都不是事,真正的大問題是觀念、文化、思想、認知的各方面問題。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在現代,技術官僚是一個含有貶義的名詞,但是在清朝,技術官僚是實打實的國家人才,這種人纔在清朝少之又少。

在清朝,就算克服重重限制,辛辛苦苦把鐵路建好,也會出現新的重重阻力,使得鐵路修建再次陷入“困局”之中,最後在鐵路上跑的可能照樣只能是馬車。

清朝“馬拉火車困局”中的三股阻礙力量

同治十一年(1872年),大清國的內憂終於全部清理完了,國家終於重新安穩下來,清朝現在唯一的大患就是西方列強,於是爲了強軍富國,清廷在洋務派官員的倡導下也開始了近代化改革,以中樞上的恭親王奕訢、地方上的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爲首的洋務運動已經如火如荼的開展了幾年。

作爲近代化,工業化最核心的基礎設施——鐵路,在當時,大力引進西方設備和西方科學技術的大環境下,按理說早就應該水到渠成——當時無論是西方人,還是洋務派官員都想直接引進,因爲火車的便利和用途遠超馬車。

但清廷的頑固不化卻讓世人震驚。

清廷對鐵路的解決方式很簡單,也很奇葩,那就是一個字“拆”:不管花多少銀子,都要把鐵路買回來,然後拆了。爲此甚至不惜得罪自己一向恐懼的洋人。

第一條被“拆”的鐵路,由英國商人杜蘭德出資在北京修造,這種風馳電掣的“鐵傢伙”,讓京師的人震撼,很多人把火車視爲西方妖物,幾乎釀成民變,清廷趕緊飭令軍隊拆毀了這條鐵路。

同樣一拆了之的,還有英國商人在開埠城市上海修造的一段鐵路。這是由當時的怡和洋行,瞞着清廷,打着修建一條“馬路”的理由修建的鐵路,這也就是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吳淞鐵路。

西方洋人的意思就是先打着“馬路”的由頭,先把鐵路修好,等生米煮成熟飯,木已成舟,讓清廷無可奈何地承認鐵路已經修成的事實。

等到鐵路修好,清廷才得知詳情,非常惱火,當時的上海道臺屬於極端頑固分子,他甚至聲稱若強行修建鐵路激起民變,他“將臥鐵轍中聽其軋死”,哪怕讓火車軋死,也要阻止火車的通行。

無奈,西方洋人只好將鐵路賣給清廷。

次年九月,鐵路停運並被拆毀,鐵軌和運營車輛等物全部沉入到“打狗港”之中……

就連西方洋人修建鐵路都是如此艱難,何況是中國人自己修建的。

於是就出現了中國近代史上“最滑稽”的一幕:在中國第一條官方自建的唐胥鐵路上,拉着運煤火車跑的,不是風馳電掣的火車頭,而是騾馬,理由竟然是“爲了避免擾動風水”。

修路的英國工程師一看覺得太荒誕了,火車是近代工業時代的動力,馬匹是古典農耕時代的動力,居然用騾馬拉着火車頭跑,簡直太荒謬了,因此嘲笑這條鐵路是“馬車鐵路”。

晚清的現實,就是這樣又荒誕,又合理——從歷史的視角看,它們是荒誕的;然而對當時的個人而言,一切又符合邏輯。

在清朝,每個反對的勢力都有着看似無可指責的理由,其中有三股最著名的阻礙力量:一、頑固派官員將修建鐵路與中華傳統文化道德捆綁

頑固派官員根本不從“科學”、“技術”層面反駁修建鐵路,而是將技術問題進行道德捆綁,把鐵路說成是西方的“奇技淫巧”,會惹怒神靈,招來巨大災難。使主張修建鐵路者居於“崇洋媚外”的“道德劣勢”。

在他們心中,修建鐵路就是違反中華幾千年來的傳統文化道德,強行將鐵路與中華古典傳統文化道德進行分割,進行對立,有鐵路就沒有中華古典傳統文化道德,有中華古典傳統文化道德就沒有鐵路,兩者不能共存。

二、實務派官員擔憂影響晚清穩定大局

實務派官員擔心鐵路破壞中國關隘險阻,使西方列強輕易的長驅直入,沿線被迫失業的船工、苦力、赤貧的農民,可能會再次發動太平天國、捻軍那樣起義,破壞好不容易穩定的地方局面。

這一點在洋務派官員中佔比例很大,對於他們來說,鐵路可以修建,但是必須是中國人掌管,這不可避免的與西方列強產生衝突,這也是導致鐵路在晚清時期的中國發展不起來的一個重要因素。

三、清廷的中樞不願承擔相應的責任

關於修建鐵路與否,朝廷中樞始終都是作爲一個旁觀者,而不是主導者,甚至連倡導者都不是。

慈禧太后明白建鐵路是爲了國家“自強起見”,但卻不願承擔可能帶來的罵名。

恭親王奕訢倒是願意承擔罵名,“鬼子六”就是這樣來的,但是他畢竟不是真正的最高統治者,在清廷的中樞,他也只是最高決策者之一,很多事情掣肘太多,無法施展拳腳。

地方上掣肘就小了很多,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都爲中國近代化做出來很大的貢獻,但是地方畢竟不能代表清廷中樞政府,沒有中樞政府的統一規劃,最後只能是地方各自爲政,對國家害處遠大於益處。

這三股力量合力,不僅火車替代馬車十分艱難,其實也讓中國與文明接軌的道路,每一步都舉步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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