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毛主席说:一个人做一张好专辑并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的好专辑。在我的评价体系中,一辈子做专辑绝无失手,唯有寥寥数人,而林生祥赫然在列。考虑到生祥横跨交工乐队、瓦窑坑到现在生祥乐队时期,其生活境遇多有变迁,至暗时刻穷到拆东墙补西墙,但依然保持如此高度,更显难得。因此,他的《野莲出庄》,按照惯性,定当是一张未听就能有品质保证的作品,这是音乐人可贵的征信体系。当然,像周杰伦这种,早就上征信黑名单的,或是陈奕迅这样好一张崩三张的,新专辑出了就出了呗,有啥好期待的。

2.每次生祥的专辑我都要花很长时间聆听,上一张《围庄》更是听了一年后才动笔来写,但这次我可以稍微武断些,当天循环了三遍就来前列腺发炎。一是很多话可让时间去慢慢修正,第二则是,《野莲出庄》是生祥一张简单朴素的专辑。和过往需要反复咀嚼、听者需要带着巨大能量来聆听,这显然是一张好听得坦坦荡荡的专辑。

3.以“台湾鲍勃·迪伦”作比,若《种树》约等于《放任自流的鲍勃迪伦》,《围庄》是《金发佳人》/《61号高速公路》,那么,《野莲出庄》则是生祥的《纳什维尔天际线》/《新的早晨》。如果你是迪伦歌迷,看到这种说法,那自然明白我是啥意思,再说都是废话了。如果硬要灌水,我大可以讲,“林生祥在《野莲出庄》里用了大量美国乡村音乐的元素,而过往他的现代音乐底子其实更多来自北非和日本”这种看起来好像很装逼的话,不重要,真正听林生祥的人不在意这些。

4.生祥自己说过,《围庄》在他自己心目中是一张庞克专辑;显然,《野莲出庄》则是一张真正的70s民谣/乡村专辑。最显著的特征,是好听。《野莲出庄》几乎是林生祥专辑里最适合入门的作品。考虑到近年因为《大佛普拉斯》和《阳光普照》ost吸来的一群新乐迷,《野莲出庄》能够很好地承接他们。我最喜欢的歌全都是口水歌,包括《面帕粄》、《大封》、《鸡肉饭》、《树豆》。生祥和永丰把上一张专辑《动身》的写作方式带到了这里,还有生祥自己的童谣专辑,那些简单却又好听的旋律写作,生祥又重新拿起了和声式的写法。这并不容易。某种程度上这比《欺我庄》这样带着强烈形式感和情绪氛围去完成歌曲推动的要更难。因此像《大封》这样的佳作,我是越听越喜欢。

5.前面说了,我认为《野莲出庄》是林生祥的《纳什维尔天际线》。当年的迪伦远离喧嚣,躲到了纳什维尔,做起了乡村音乐,结果被乐评人口诛笔伐。进步青年们唱着《沿着瞭望塔》发起运动之时,迪伦却回归了生活。同样的,生祥如今的状态让他自然选择了《野莲出庄》。作为“我庄”三部曲的第三回,这是水到渠成之事。明显能听得出生祥的生活状态改善了,不再如过去那样拮据了,像《打乌子》这样的题材也能处理得笑面迎人。我还能有另一个类比,即《野莲出庄》中生祥的状态很像移居杭州之后的万晓利所做的那张《天秤之舟/牙齿,菠菜和豆腐诗人,流浪汉和门徒》,如此的放松,自然,舒坦。

6.很多人是因为金马奖知道林生祥。而《大佛》、《阳光普照》以及今年《男人与他的海》,这些电影配乐的工作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包括《面会菜》这一场景的延续,以及整体的情绪表达。可以说,影视配乐工作者的林生祥并没有完全从那个工作状态里走出来,我也能在《面帕粄》里听到《阳光普照》的影子。这是客观存在的。

7.最后再说说歌词。永丰的歌词这次写得很白话。我没有对照歌词页,也能听得清楚里面很多的句子,这在过往是无法形象的。大家都说自己用方言创作,永丰不仅是方言,其实是以诗经传统、古诗十九首传统、杜工部传统去写作,他用的是客家话中的书面语,甚至丧心病狂地用了很多诗化语言。但这一次,永丰用了大白话,大量的口语,童谣式的写作,这也是永丰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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