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巨頭做硬件,不是有錢就行

編輯 /   趙豔秋

巨頭入局搶人

同組的3個人陸續跳槽去了字節跳動。這讓網易有道某部門的負責人唐駿心生鬱悶。“頭都暈了。”

在唐駿看來,他們部門的人個個能力突出,不說以一敵百,“以一敵十應該能到”。他的一個同事去了字節跳動之後,一個人包攬了組裏“5個人的工作”。

字節跳動挖人出手闊綽。待遇只能算是中等偏上的網易有道,一些重要業務線的員工們最近不斷遭受來自字節跳動糖衣炮彈的侵擾。唐駿私下也被同事問到,“你是不是也在被挖?”

唐駿在網易有道工作多年,已經習慣並融入了公司的氛圍和文化。同時,他所在的崗位也是他喜歡且擅長的。“繼續在網易有道往下做更得心應手,如果去別的公司又得經歷從0到1的過程。”他說。

但抵禦誘惑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道好多人在字節跳動工作”,在有道內部早已不是什麼祕密。

這些被挖角的人才當中,不少都和硬件業務有關。“你會看到字節跳動今年下半年全力投入硬件部門。”一名行業人士告訴AI財經社。

這兩年,字節跳動大張旗鼓開展教育業務,並在今年10月份宣佈“大力教育”品牌的當天,發佈了一款智能作業燈,這正式揭開了它進軍教育硬件賽道的大幕。而它入局靠的基本是“買來的競爭力”。

2019年初,字節跳動收購錘子硬件團隊,團隊併入後組建了新石實驗室,探索教育硬件方向。此外,字節的另一支硬件團隊據報道由Musical.ly創始人陽陸育帶領,Musical.ly於2017年被字節跳動收購,不久前字節大力教育推出的作業燈就出自該團隊之手。“兩條腿走路”也足夠說明字節跳動對教育硬件的重視程度。

重視也體現在外部人才招募,字節跳動在這方面揮金如土。“薪水直接翻倍。”有跳槽到字節的互聯網從業者對AI財經社稱。

事實上,過去多年,教育市場競爭一片紅海,不過教育類硬件卻長期沒有存在感,習慣性被忽略。但這並不影響它始終是一個被長期看好的市場。今年突如其來的疫情,給這個行業帶來了新的發展機遇,線上教育需求激增,學習硬件銷售前景向好。

“人工智能第一股”科大訊飛近期發佈了新一代智慧課堂解決方案,切入教育大屏賽道。在B端業務之外,訊飛也在嘗試更多C端消費硬件產品的突破。科大訊飛已發佈多款智能筆記本,覆蓋大學生、上班族的學習、辦公場景。

此外,BAT齊聚這一賽道。百度和阿里紛紛通過智能音箱發力。百度小度智能音箱開始宣傳主打“教育的好幫手”。今年百度推出首款兒童教育智慧屏智能音箱。阿里天貓精靈5月連推兩款家庭智慧教育新品。騰訊則收購了搜狗,被認爲是補充了在教育硬件上的短板。

與這些巨頭相比,網易有道較早就押注在教育硬件方向。過去3年,有道硬件從零探索,逐漸構建起了以有道詞典筆系列爲主的學習硬件矩陣。在市場機遇到來後,有道也率先享受到了“紅利”。根據網易有道今年Q3財報,智能學習硬件貢獻收入爲人民幣1.63億元,同比增長了289.3%,成爲其在線課程以外的第二大營收來源。

網易有道的員工們爲產品和業績振奮的同時,也成爲了來勢洶洶的字節跳動挖角的目標。

不是有錢就行

一面似乎是大好的市場前景,一面卻是慘痛的互聯網做硬件的教訓。

“實際上,互聯網公司做硬件成功的很少。”網易有道內部人士對AI財經社坦承,“很多互聯網公司都在做硬件,但對整個硬件的研發規律、打法不是太明白。所以,都在摸着石頭過河,互聯網公司目前來說,做硬件還不是太有優勢。”

該人士出身傳統硬件企業,認爲硬件有自身的規律。“互聯網公司的老闆們都是做軟件起家的,軟件的能力很強,理解也很到位。但是在做硬件決策中,往往受制於沒有從事過硬件的研發和製造。這也是爲什麼說包括騰訊、阿里做了那麼多硬件,基本上沒有成功的原因,而是側重於直接買團隊。”

做硬件是高風險、高投入、週期長,但回報率不高的事。做軟件往往是輕資產、快速迭代,且回報率高。相比,硬件公司一般自嘲是“髒活、累活”。

在新入局的巨頭中,字節跳動是投入和勢頭最兇的,但能做成什麼結果,依然要看持續投入的決心。“大家都會嘗試,但就看願意投入多少力量。”一位業內人士評價,字節跳動和騰訊都不差錢,但互聯網公司做硬件“不是有錢就行”。

有道在做硬件的早期,軟硬件公司兩種不同DNA的結合過程也經歷了痛苦的磨合。“硬件有一個很大的特點,叫做謀定而後動。”一位參與了有道硬件早期研發的人士說,提前6個月做規劃,中間每一步都要想明白,6個月以後東西出來,這中間改動的機會極少。“但是軟件公司,講究快速迭代,中途看效果,3天不行我就改。”

這種碰撞當初在網易有道內部經常發生。對抗的兩方,一方出身互聯網,不習慣一下確定半年的決策保持不變。一方來自硬件產業,不能忍受三天兩頭的細節改動。“中間比如要修一下模具,兩個禮拜;改板,至少週期要45天。”上述研發人士稱。“不同的思維方式產生這種不同的決策,但你不能說誰對誰錯。”

有道詞典筆2產品研發的時候,多個團隊一起開了數次產品討論會,有些會時間長達七八個小時。但開來開去,對於產品到底怎麼做,始終沒有最終的結果。沒有最終的拍板定論,讓研發部門的員工陷入沮喪。“這個東西如果不是整齊劃一的話,6個月以後你拿不出東西來是致命的,對個人、團隊都是致命的結果。”研發人員揹負着壓力。

他們也最終可能會揹負耽擱產品進展的鍋。爲此,設計部門和研發部門的人經常吵架鬧矛盾。關於第二代詞典筆,雙方最大的一個爭議集中於,筆頭的設計分歧。“設計部的同事追求完美,注重產品使用體驗和人機尺寸,要求苛刻。”一名知情的有道員工表示,“但研發的同事認爲受制於技術條件,這個設計在工程上無法實現。”

雙方多次不歡而散。當時研發的成員吐槽:我的目標是做一百萬支筆不出問題,不是做一支筆不出問題。比如說我目標做200萬臺,得瞄準500萬臺的量產質量要求去做,沒法說做到一半再去提升,切換不過來的。

吵歸吵,所有人都爲了爭取一個好的結果。

2018年前後,翻譯機市場火熱,科大訊飛、搜狗、小米以及市場上多個初創團隊都湧入這一市場。網易有道也押注翻譯機市場,重點投入研發的有道翻譯王被賦予重任。翻譯王2.0上市之初,有道特地包了一架客機,舉行了一次盛大的空中發佈會。但該產品的實際市場表現遠低於預期。雖然有道翻譯王依然做到了該領域份額的第二名,位列科大訊飛之後,但該產品受制於有限的市場空間,總體銷量一般。

這對有道親自操刀的員工們來說是一次不小的打擊。參與其中的個別員工甚至因此對互聯網公司做硬件產生懷疑,“打起了退堂鼓”。期望和失望都源於對市場判斷的失誤。“翻譯機的需求偏向商務,並不是教育市場。”一位內部人士反思,量級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語。

翻譯機上的“失利”,讓他們無限渴求在詞典筆上收穫成功。

設計負責人直到去了一趟產線現場,實地瞭解到理想方案工程實現的難度,最終才做出了讓步。這個小插曲並沒有影響有道詞典筆2的既定節奏,這款產品在2019年8月上市後也迅速被市場認可。據稱,“一年的銷量已經超過100萬臺”,遠超過了內部最早“20萬-30萬臺的預期銷量”。這也讓這支筆成爲了學習硬件垂直品類中最熱銷的產品之一。

可以說,真正在這款產品之後,做了近兩年硬件的網易有道才真正“入門”,找到了做硬件的感覺。

三個能力都要強

但放眼整個教育硬件賽道,不只是互聯網巨頭的比拼,還有傳統硬件企業的身影。

傳統硬件企業步步高,掌握着線下強大的渠道網絡,而且市場營銷策略獨到,靠小天才電話手錶掀起了“兒童社交風潮”。但它並不能算是嚴格的學習硬件,賣得好和當年火遍大江南北的小霸王學習機一樣,靠的都不是學習功能。

科大訊飛爲代表的人工智能起家的公司,有渾厚的算法實力,也有較完整的硬件能力,但缺乏內容的支撐。一位分析人士告訴AI財經社,科大訊飛的問題是“攤得太開了”,所有的能用算法的東西它都想去做,反倒不如專注某個市場。

殺入戰局的字節跳動,發力教育做內容和硬件的雙重投入,不難看出想要追求的也是軟硬兼顧的戰略方向。不過,內容和硬件兩項能力目前都處在修煉內功的階段。

騰訊在教育硬件的想法也由來已久,早在2014年就曾推出一款智能早教機器人小小Q。其前身是騰訊在2011年推出的機器人小Q。而今年收購搜狗,也被認爲騰訊在教育硬件能力方面得到了補強。

但騰訊在硬件業務上更多是試水心態。一位知情人士曾告訴AI財經社,騰訊多年前還曾調研過互聯網電視市場,但最終只停留在調研階段。“做硬件乾的盡是些髒活累活,還不容易賺錢,是互聯網巨頭態度搖擺和觀望的關鍵。”

12月1日,有道詞典筆3上市。查詞功能從上一代掃查升級爲點查,更加迎合低齡兒童。更大膽的嘗試是,有道給最新的詞典筆配備了一塊“更大”的屏幕,與多家頂級出版商合作推出可視化的動畫互動繪本。

網易有道CEO周楓在新品發佈會後說:“做好學習硬件需要三足鼎立,三個能力都要強,硬件能力強、算法能力強、內容能力強。”網易有道已經在相對欠缺的硬件能力上“積累了四年的時間”。

一位行業人士告訴AI財經社,有道詞典筆構建起來了一定的門檻。“有道做了詞典筆抓住了市場剛起步的機遇,但未來的競爭是內力的比拼。”

就現在教育硬件市場規模而言,目前還在培育期。教育市場需要智能硬件。“等到量真正起來,小米、華爲等玩家也都會進來,這是一個可以預見的事情。”一位行業人士稱。換句話說,現在市場上的玩家,無論出身互聯網還是傳統硬件,都要在窗口期內盡力補課,才能在市場拐點到來的時候隨風口起飛。

(文中唐駿爲化名)

責任編輯:梁斌 SF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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