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聘仁

荣国府有一群清客,人称篾片相公

《红楼梦》有人肉摄像机之称,如实记录着两三百年前真实的生活,在那个没有影像资料的年代,这种细致的记录为我们研究古代生活提供了宝贵的资料。第8回,人肉摄像机的镜头又对准了一个特殊的人群--门下清客,简称门客。

门客在中国的历史上出现的很早,春秋时代就有记录了,到战国时期更为兴盛,战国四公子就以能养门客而闻名,而彼时有很多风云人物也皆出身门客,如商鞅、苏秦、张仪、范雎、蔡泽、荆轲、豫让之流。

这种贵族、富豪豢养门客的风气两千年来,一直没有断绝,这些门客与奴才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固定的职位,不用每日点卯,平时可以在主人家中混吃混喝,只有主人有特殊需要的时候,才会安排他们工作。正因为他们没有固定工作,因此在府中的待遇和地位并不是很高,可万一他们得了主人的意,能力得到主人赞赏,又成为主人跟前的红人,攀附富贵,得到锦绣前程。只是成为主人跟前的红人毕竟是少数,多数人还是在府中混日子,收入未必有家奴的高,在主人宴请客人之时,他们还要穿上丝绸的衣服陪席,在席间插科打诨、吹捧主人和宾客、活跃气氛,有一些帮饭闲汉的感觉,因此为低下有正式编制的奴才所鄙夷,给他们起了个诨号“篾片相公”。

篾片

篾片一词极具侮辱性,乃是青楼助兴的春具,我不便解释,下面有明清之际艾衲居士所著《豆棚闲话》对篾片的解释,大家自己体会。

一名篾片,又叫忽板。这都是嫖行里话头。譬如嫖客本领不济,望门流涕,不得受用,靠着一条篾片,帮贴了方得进去,所以叫做篾片。大老官嫖了婊子,这些篾片陪酒夜深,巷门关紧,不便走动,就借一条板凳,一忽睡到天亮,所以叫忽板。这都是时上旧话,不必提他。

这个人群竟然被人用此物比喻,承受的社会压力是很大的,他们也是读书人,也受过儒家的理想教育,知道读书人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什么让他们放弃了读书人的清高和傲气,投身达官贵人之家,溜须拍马,插科打诨,以尊严的丧失为代价,换来微不足道的报偿呢?就让我们随着《红楼梦》的笔触,来细究一番吧。

詹光

荣国府门下清客的众生相

贾政自己的官职不大,《红楼梦》开篇的时候,不过是工部员外郎,一个从五品的官职。在都中,永定河里的王八比从四品的知府都多,更何况是从五品的官职了。可贾政出身公府侯门之家,亲眷勾连,根深蒂固,远非科举晋身、无根无基的五品官可比,因此,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攀附,进荣国府当清客,为门下走狗,期待“附之骥尾,以致千里”

第8回中,宝玉要去宝钗处探望,为了不碰上父亲贾政,特地绕远而行,偏偏“顶头遇见了门下清客相公詹光、单聘仁二人走来”。脂砚斋在此处批曰:妙,盖沾光之意。更妙,盖善于骗人之意。这是当时人们对于清客相公的不好印象,一个是沾富贵人家的光,一个呢一天到晚没有什么实话,就知道骗人。

詹光和单聘仁都是成年人了,出来做门客也得有个三十以上了,宝玉此时不过是十岁上下,一个小屁孩而已。就是男主人的公子,有尊卑上下之别,请安问好各自办各自的事也就好了,我们看这二位清客的做派,文中可描述的活灵活现,真好看煞!

一见了宝玉,便都笑着赶上来,一个抱住腰,一个携着手,都道:“我的菩萨哥儿(脂批:“没理没伦,口气毕肖”,我说作了好梦呢,好容易得遇见了你。”说着,请了安,又问好,唠叨半日,方才走开。

清客陪伴贾政

我们先看动作。

他们二人上来就是又搂又抱的,一个抱住腰,一个携着手。这里的抱腰,不是咱们现在见着小孩亲那种搂过来抱在怀里,而是满族的抱腰礼,用于至亲久别重逢,表示亲密的大礼。你一个门客,宝玉跟你有什么亲啊?再说都在一个府里,怎么地就久别了?詹光不管哪个,反正就是表示亲,我管你的。詹光年纪也比宝玉大许多,给宝玉当爹也当得,在人家屋檐下,他就要矮一辈,哈下身子跟宝玉行平辈的抱腰礼。

《柳边纪略》卷四载:"满洲见人,以曲躬为礼,别久相见则相抱。"

那为何单聘仁携着手呢?他行的也是满洲礼,叫执手礼,用于朋友哥们之间,汉礼是作揖打躬。因为詹光眼疾手快,已经抱上了,自己就没的抱了,可是要是轮在詹光后面再行抱腰礼,那不就显的比詹光的关系落后了么?于是他瞅着宝玉手空着,就用右手上去握着宝玉的右手,行了平辈之间执手礼,虽然礼轻了,可是时间没有比詹光晚。这两位门客之间也有小心机。

宝玉此时只有十一二岁

再来看语言。

“我的菩萨哥儿”,真会说话!哥儿不够,还要菩萨哥儿,菩萨还当哥儿?这个还不够,还要加上我的,怎么肉麻怎么来。越肉麻越不嫌肉麻,这就是清客们的做派。他们同贾府的奴才还不同,宝玉在去梨香院的路上,遇到了银库房管事吴新登等七人,这七人是家生奴才,也是多日未遇宝玉,见了宝玉却是不敢如此放肆、行抱腰礼、执手礼、叫哥儿的,钱华行的是打千儿礼,叫的是二爷,虽然都以恭维为务,清客与奴才也是不同。

接下来还有“我说作了好梦呢,好容易得遇见了你”,真当是做梦梦着宝玉了?不过是接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自己心心念念都想着宝玉,才梦着宝玉的罢了。不过转念一想,你一个大老爷们,你梦一个小孩做什么?BT!脊梁沟发凉。他们自然是不管那一套的,只想着能哄得了宝玉,让宝玉觉得此二人与自己是亲的,哪一天在贾政眼前说一两句好话,保不齐就有了大大的好处,这种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接着二人又是“请了安,又问好,唠叨半日,方才走开”。可是此次见面,没有写宝玉说过一句话,这是不写而写,侧有脂批:

一路用淡三色烘染,行云流水之法,写出贵公子家常不即不离气质,经历过者则喜其写真,未经者恐不免嫌繁。

我们不常经历这种事,遇上了或浑身不自在,或为其所愚而有洋洋之意。宝玉身在富贵场中,知道这些清客相公的行径,一则别当真,当真则为其所骗,恐日后骗之愈深,二则不能拆穿,富贵人家的虚热闹指着这帮人的帮衬,虽说富贵不得自这些人,只是锦上添花,你也得有花添,否则素白白的大空场也不好看,因此有这若即若离的气质,由他抱、由他携、由他请安、由他问好,自己颔首而应即可,不必开口。

李嬷嬷

几人分别之时,跟着宝玉的老嬷嬷突然想起一事来,问:“你二位爷是从老爷跟前来的不是?”这事宝玉未吩咐,可是老嬷嬷想到了,这嬷嬷也是善解人意。老嬷嬷称二位清客为爷,说明他们在明面上还有点脸面,可是背地后里,也有鸳鸯这样的家生奴才叫他们“篾片”的,这是他们尴尬的身份。

可他们并不傻,原就是读书人,能分清是非,到这里来当清客,更是人精,老嬷嬷一问,他们便一知,二人点头道:“老爷在梦坡斋小书房里歇中觉呢,不妨事的。”宝玉并未跟他们说自己的来意,老嬷嬷也未说为何有此一问,二人仅凭在厅后遇到宝玉,就推理得知宝玉是为躲避贾政而来,告诉宝玉“不妨事”,可见二人是有才能的,其情商甚至在贾政之上,屈身于此,实在因无以晋身尔。

宝玉一听他二人窥破自己心机,也不由笑了。

贾政

第16、17回中,有清客的浓重一笔。

第16回中,贾府开建大观园,全亏一个老明公号“山子野”者,一一筹画起造。贾政不惯于俗务,只凭贾赦、贾珍、贾琏、赖大、来升、林之孝、吴新登、詹光、程日兴等些人,安插摆布。这里面就出现了门下清客詹光和程日兴的名字。虽然贾政是工部员外郎,管的就是土木兴建、器物利用、渠堰疏降、陵寝供亿等事,自己家修建这么重要的工事,他竟然以不惯俗务为名,尽将事务委于他人。一个贾赦也不做事,又把修建之事委托给贾珍、贾琏和管家、门下清客。贾赦、贾政两兄弟倒是正主了,却一点实事也不做,自己在屋里躲清闲,让子侄和门下清客在外面忙活。实在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闲人。等到元妃省亲时,逐一封赏,得赏最多的自然是地位最高的贾赦、贾政,参与工程的贾家子侄和管家们是各有藏掖,门下清客们得到不过是彩缎几匹和几两碎银罢了。

贾政训斥宝玉

第17回,大观园建好,贾政要去视察了。领导视察工程这种大事,若没有几个清客跟着,吹捧功绩、歌颂德行,岂不是对不住这一场富贵?于是乎,一场好戏就开始了。

贾政才至大观园们,只见贾珍带领众清客早已毕恭毕敬等候在那里了,就差手里举着条幅,高喊:欢迎领导莅临参观指导!进门迎面就是一带翠嶂横在眼前,如此大景致,当有掌声,于是清客们就像情景剧的场外音一样,齐赞:好山!好山![看][看][看]

贾政也似乎被这翠嶂感染了,说到:“非此一山,一进来,园中所有之景悉入目中,则有何趣。”哎呀,东翁说的太好了,好!呱唧呱唧。嗯,贾政在一片掌声中,捋着胡须,身心愉悦,十分受用。

贾政此番视察大观园,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题匾额对联,此番带上宝玉,说是要考他学问,其实也有意借清客之口,在都中朋友圈传扬儿子的才华,为以后铺垫道路。否则,父子二人悄悄游园,一边拟题,一边指导,既增加父子情感,又能不受干扰,岂不便宜?这是因为以前没有XX朋友圈,不能秀儿子,达官贵人只有豢养清客,以作传播媒介之用。

这些清客其实一点也不傻,就像之前詹光和单聘仁一样,玲珑剔透地眼睫毛都是空的,这种场合叫自己来,难道真是秀才艺的?他们家的园子,真轮到自己一个清客来题匾额?故而贾政看到翠嶂前的白石,命清客题名,没有一个人认真拟题,连什么“赛香炉”、“小终南”这种村气的名字都掏出来了,但凡读过几年书的人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啊,还诹出几十个俗气的名号来,也是难为他们了。书中点破:原来众客心中早知贾政要试宝玉的功业进益如何,只将些俗套来敷衍。大家单看电视剧,是看不见这精彩处的,都以为清客相公们都是些不学无术、骗吃骗喝之徒,像鸳鸯那样,生起鄙薄之心来,怕也要被明公侧目的。

大观园

可巧,“宝玉亦料定此意”,他在《红楼梦》中终是个有些许知识的,知道这些清客相公中有胸怀锦绣、襟抱未开之人,不曾深鄙其人,称詹光不称其名,称其字子亮,以示尊重,薛蟠这等俗人就直接称程日兴的姓名。

贾政听了这些俗名自然不满意,便令宝玉拟题,宝玉引经据典,取了旧诗“曲径通幽处”,不管恰当不恰当,人群中立刻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是极。二世兄天分高,才情远,不似我们读腐了书的。”贾政又露出了满意的笑脸,还要假装谦虚谨慎、不骄不躁:“不可谬奖。他年小,不过以一知充十用,取笑罢了。再俟选拟。”回头还跟专司摄像的奴才说:“刚才都拍下来了?要录像、拍照,回头制作一个宣传视频,我跟都中电台的台长关系不错,你去账房找吴新登领两千两银子,让他在好时段播一个月。”

接下来沁芳亭、潇湘馆拟题也基本是这个套路,可若一直这样,贾政就显得有点傻呼呼的,也不能只顾传儿子聪明,就把自己的名声搭进去啊。于是贾政在稻香村开始转换了戏路,树立严父的形象,开始对宝玉挑拣起来。这些清客又要充当解释、圆满宝玉拟题的责任。宝玉突然被贾政一通骂,有点懵头,贾政问宝玉稻香村景色如何时,她竟然有些点出神,清客们“都忙悄悄的推宝玉,教他说好”,宝玉虽然聪明,可是毕竟是小,未解其父用心,觉得父亲刚刚还好好的,突然骂起自己来,有点气,偏不听清客们的,就与贾政犟起嘴来。贾政显然被这个“逆子”气坏了,这不是拆自己台么?未及宝玉说完,大喝:“叉出去!”一转念,不行,戏还没演完呢,又喝命回来,命再题一联。“若不通,一并打嘴。”宝玉做了一联:“新涨绿添浣葛处。好云香护采芹人。”贾政心里觉得不错,挽回了面子,但是嘴上还是说:更不好!于是戏得以继续演下去。

在蘅芜苑,贾政非逼着清客们做对子,其实还是为了显摆宝玉,得找个差的人出来比一下。没办法,相公们还要出来献丑,有一位站出来自我牺牲,对到:

“麝兰芳霭斜阳院。杜若香飘明月洲。”

众人肯定不能说他好咯,“妙则妙矣,只是‘斜阳’二字不妥。”其人再改,众人再评:“颓丧,颓丧。”另外一人又作一联:“三迳香风飘玉蕙。一庭明月照金兰。”脂砚斋批:此二联皆不过为钓宝玉之饵,不必认真批评。真是难为人啊,为了配合父子演戏,这些清客都要练成影帝了,尽力去作对联不难,难就难在作的时候还要压着自己的水平,忍受名手受损的屈辱,对一个文人来说,是有些困难的,要突破这个心理障碍。

好容易轮到宝玉作了,他对到:“吟成荳蔻才犹艳。睡足酴醾梦也香”,贾政一听觉得不错,但是他不能自己夸儿子,是笑道:“这是套的‘书成蕉叶文犹绿’,不足为奇。”相公们得着信号了--贾政笑了,于是开始猛夸模式:

“李太白凤凰台之作全套黄鹤楼,只要套得妙。如今细评起来,方才这一联,竟比‘书成蕉叶’犹觉幽娴活泼。视‘书成’之句,竟似套此而来。”

贾政很受用,笑道:“岂有此理。”

贾政有官僚气

接下来的景点,差不多都是类似的情形,夸大观园建的妙,夸宝玉有才,贾政呵斥宝玉,清客们就找理由回护,还要做劣质的诗词,烘托宝玉。这一天下来,腮帮子都笑酸了,那些奴才们觉得清客相公不干活,却在府里混吃喝,有些不忿,可知他们干的是技术活,不是每日洒扫搬抬可比的。第78回做姽婳词时也有清客场景,不过与此异曲同工,我们便不再赘述。

以鸳鸯为代表的一波人,觉得这些依附贾政的文人,没有什么本事,不过是闲散之士,在贾府靠溜须拍马、混吃混喝,是值得鄙夷的。实则他们所做的这些事情,就是他们的工作。这种工作是应达官贵人们的需求而产生,可能与传统的士农工商不同,按现在的说法是服务行业,这种服务行业又有些特殊,需要有较高的文化水平和情商,是鸳鸯这些奴才所不理解的。达官贵人们正是有了这些人的衬托和追捧,才令自己的生活光鲜照人。这些清客日日陪在贾政身边,不但是要做溜须拍马之事,还要做修建大观园这样的实事,他们并非是吃闲饭的。若真是吃闲饭,贾府的财政情况也没有闲钱养他们。他们是受到了职业歧视的。

像是贾赦和贾政这样的贵人,依靠财势,将工作分派给底下去做,自己才是真正的闲人,若说篾片相公可笑,其实最可笑的就是需要篾片相公的贵人们。

吴承恩也做过荆王府的清客

底层知识分子的挣扎: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自隋唐以来,朝廷开了科举制度,打破了士族门阀对仕途的垄断,说是“唯秉至公,以为取舍。”可三年一次考试,几十万考生,最终只有不到四百人能成为进士,上升的空间极窄。普通读书人依靠科举改变命运的几率是有千分之一,剩下的人怎么办?他们真的是没有能力、没有才华?自古以来多少才华横溢的士子落第,终其一生不得施展才华,只能在家中著书立说,遗传后世。

纵然是胸怀锦绣,心有壮志,无奈文章憎命、世风浇漓、命运多舛,一生襟抱未曾开。可是日子要过下去啊,不像是宝玉这种富豪之家,不愁吃穿的,还要为稻粱谋、为妻孥计,不就要想辄赚钱么。

八股文章

自明成化以降,八股取士,读书人脱离实际,身无长技。士农工商,当不成官,耕不了田,更做不了手艺人,又不屑做买卖人。那怎么办啊?就只能依凭自己的读书时,练就的这点子本事,依附豪门,迎合他们的需求,以闲情逸趣取悦财势,为东翁、公子锦上添花,以谋求生资。在传统的就业观来看,这似乎不光彩,其实按现在的观点来看也没有什么。

况且豪门富户,权势之家还掌握着科举之外的仕途之道,搭上他们的线路,曲线进入体制之内,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些清客相公是读过书的,他们有很高的智商和情商,才能够在达官贵人之间游走。在东翁那里他们呈现了吹捧奉承的一面,为众人所不齿,岂知他们也是普通人,人世烟火的一面,圆滑世故的他们也曾经是踌躇满志的少年郎,奴颜婢膝的他们回到家也是人夫人父,在一天陪笑陪酒结束,服侍诸位大人回府后,自己在小巷中踽行归家的背影也不免有些凄凉。

薛蟠

第26回中,程日兴为了讨好五月初三过生日的薛蟠,送来巨藕、大瓜,长鲟鱼、暹罗国进贡暹猪,詹光、胡斯来、单聘仁等叫了唱曲的为薛蟠庆祝生日,巴结这个纨绔子弟,觉得他们是不着调的人。谁成想詹光此人竟擅长工细楼台的绘画,按宝钗所言,这工细楼台的绘画,是要些功力的,惜春不会画的还要向他请教,修建大观园时,他也有参赞之功。这个程日兴也善画美人,都是文化人儿,如今为了一口饭吃,也顾不得那许多清高了,要来讨好薛蟠这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呆霸王。谁叫他家是皇商呢?谁叫他家有钱有势呢?

第42回:“宝玉听了,先喜的说:‘这话极是。詹子亮的工细楼台就极好,程日兴的美人是绝技,如今就问他们去。’”

传统的知识分子是有附庸性的,他们没有自己的经济基础,形不成独立的组织力量,只能依附于地主阶级的统治体系。当他们不能通过科举制度实现自身价值的时候,留给他们的出路并不多。在封建社会,财富和资源过于集中在少数人手中,能够像詹光、程日兴这样攀附上贾家,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起码可以谋生糊口,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可笑的。

我们现在就没有这种情况了吗?

现有的教育体制与社会实际需求不能完全契合,很多人受了良好的教育,本科、硕士、博士毕业之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没有办法,为了糊口,会从事和原来专业风马牛不相及的职业,这些职业不如理想中的光鲜体面,甚至在传统理念中,是伺候人的行业,可那又怎么样呢?是可以被嘲笑的吗?在大街上骑着摩托车飞驰而过的快递小哥,或许曾经怀着成为钢琴家的梦想;在路边扫树叶的阿姨,或许曾经是京剧舞台上的刀马旦;澡堂里搓澡的大姐,或许曾经是世界冠军;深夜里骑着电动车回家的代驾小哥,或许立志于从事学术研究,还有做自媒体的、做直播的、做带货的,人就贱格、应该被鄙视么?

世事浇漓奈若何,时代巨轮将大家甩的绕哪都是。它不会停下来等谁,就是再难看,人也要爬起来,继续前行,攀附富贵没有什么难堪的,出力赚钱也没有什么可耻的,得先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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